“周厂公被小离叫来前,好像是在御膳房。他谢罪后,又去御膳房了。其他倒没有什么特别的。”
“退下吧。”
厉北月靠进了椅子里,抬手转着大拇指上的白玉扳指。
今日之事那人本是冲自己来的,在自己走后,竟还能将此棋下活,有点本事。周诚为了沈云溪能将掌印太监司福打倒在地,说明他那一刻已经不管不顾了,后来,之所以谢罪,是因为看到沈云溪已经死了。
周诚今日选择隐忍不发,来日,他定会不顾一切。
挑拨周诚与莫子晟,关键时刻就可以利用周诚给莫子晟致命一击。
背后之人到底是谁?
会是敦睦王莫子庸吗?
莫子晟对莫子庸的怀疑从没有停止过,他盯他这位兄长,一直盯得很紧。难道派去监视的人全都出事了。
厉北月道:“风启,派人去逖州一趟。”
“是。”
*
谷雨,播种移苗,埯瓜点豆。
派去逖州的暗卫传回信来,敦睦王已经蠢蠢欲动,只等庄稼种好,就起事。
兄弟两果真是最像的,谷雨一过,兵部尚书王炅就依着元丰帝的意思参奏延州节度使卓埻私占甘州六县。
莫子晟立即下旨命卓埻交出延州印绶,贬为泾阳令。
带着圣旨,前去接管的延州的大臣一进延州城,就被软禁了。
卓埻第一个举旗,不到三日,九河以南纷纷应和。各州节度使分成了三个阵营,西南各州追随延州卓埻,打着清君侧的旗号;东边追随逖州敦睦王莫子庸,打着平叛的旗号;北方各州追随锦州肃洵美,打着勤王的旗号。
勤政殿内,莫子晟瘫在了龙椅里,他没有料到,不过一道圣旨下去,全国皆反。他本以为他可以慢慢来。
厉北月敢怒不敢言,她没有想到,莫子晟会蠢到自己在这摇摇欲坠的大厦下面点了一个炮仗。她多次劝他,可他一意孤行。
她知道的,他忌惮她。
提拔王炅这个连襟做兵部尚书,就是为了牵制她。
那日大雨滂沱,他在她耳边说,做朕的皇后吧。
那一刻他确实真心实意。
可后来,她兵权在握,又成功寻回了逍遥宝藏。那日,燕昭提及他们在琊山的遭遇时,莫子晟的眼里有了忌惮。
立她为后的话,他没有再提。
他怕她。
莫子晟慢慢坐起,他走向了厉北月,然后慢慢跪在了她的面前,道:“朕错了,朕不听将军忠言,导致国家危在旦夕间,朕是罪人。”
厉北月急忙跪下,道:“陛下。”
莫子晟伏在厉北月的面前,道:“请厉将军领兵平叛。”
“臣誓死以报陛下…陛下快快请起。”
厉北月伸手扶起了莫子晟。
莫子晟伸手握住了厉北月的手,道:“朕等将军凯旋归来。”
“臣定全力以赴。”
殿外突然传来了吵嚷声,司福的声音传了进来,他道:“廉大人,您不能进去,您不能……”
莫子晟看向了匆匆而来的廉忧,道:“何事?”
廉忧掌管钦天监,每日除了看星星,就是看星星,厉北月也知道些五行八卦之数,对星象命格也是信一些。
廉忧看向了厉北月。
莫子晟道:“但说无妨。”
“臣白日关星,突见七杀、破军、贪狼三星会照,此乃大凶之照……此三星一旦聚合,天下必将易主……臣惶恐难安,特来请旨陛下。”
“此三星对照何人,现在何处?”
“七杀冬月生人,现在北方;破军、贪狼相互争夺,无法推知。”
“什么时候推出来了再说,下去,下去。”莫子晟十分不耐烦地挥手。
廉忧却跪地了,他道:“破军身负将命,臣斗胆推测……此人为安华君。”
廉忧说完,伏在了地上。
厉北月斜眸看向了他,笑着道:“别人要杀人尚且还要找个像样的罪名,廉大人这是仅凭一条舌头就要杀我?”
廉忧道:“请陛下明断!”
莫子晟怒声道:“一派胡言,拖下去,杖毙!”
廉忧扬起了脸,一脸震惊,“陛下?!”
厉北月拱手道:“臣以为开战在即,正缺人手,不妨派廉大人当个管粮草的小兵。”
“安华君大度……还不快将此人拖下去。”
廉忧还要叫嚷,却被锦衣卫堵了嘴,架起胳膊,拖了出去。
莫子晟转身亲手将虎符递到了厉北月的手里,他道:“除禁军外,此符可调任意兵马……永煜侯要护皇城,其余大将任由将军钦点……上一次与甘州一战,朕至今难忘,将军智勇天下无双。”
“臣定不负陛下厚望。”
莫子晟道:“事不宜迟,还请将军速速点兵。”
“臣领旨。”
*
三方人马齐奔上京,若只凭上京军力无法与之抗衡,兵部商议后,元丰帝拟旨给锦州的肃洵美,封他为锦王,任命他为剿贼大将,诛杀贼王莫子庸。
至此,烽烟四起,厉北月领三十万兵挥师南下,肃洵美领三十万兵挥师东征。
*
七月流火,天干物燥。
厉北月驻兵泾阳,卓埻退守武山。战事陷入胶着,厉北月无法再下一城。上京的粮草迟迟不来。
为防兵变,厉北月对外声称粮草还够用三个月,可实际只余三日粮草。
中军大帐,满脸络腮胡子的燕昭迈着大步走了进来,兴冲冲地道:“好消息,好消息……我探到了敌军的粮仓,卓埻果然奸诈,他将粮食屯在坞谷。”
厉北月盯着地图看,坞谷狭长,要从这里面抢出粮来,难如登天。她抬手一下一下扣着桌子。
燕昭双手撑在了桌上,低头看图,道:“将军可有妙计?”
厉北月沉声道:“将霍虎、李恒、贾海平找来。”
“我这就去。”
燕昭转身疾步离开。
片刻后,四人一并入账内。
厉北月道:“都过来。”
五人围在沙盘前,厉北月道:“燕昭,日头一落,你就带十万兵去城下叫骂……霍虎,天擦黑后,你带五万步兵攀上坞谷……山上一打起来,李恒就带五百精骑,直入坞谷,引出敌将后。”
厉北月顿了顿,道:“此地乃西地江南,我们即便烧了粮草,他们的粮草也很快会得到补给,所以,我会亲自带大兵掩杀,将粮草运出来……贾海平,你负责守城,无论发生何事,坚守不出。”
“是。”
*
子夜,厉北月带兵顺利入坞谷,夺得粮草,只是正当她要运粮离开之计,发现了一条建在峭壁边上的栈道,这条栈道是敌军运粮用的。
厉北月喜上眉梢,命李恒运粮后,她亲率五百骁勇之士换上敌军的衣服后,趁着夜色摸了过去。
她决定要在今夜拿下武山。
燕昭还在城外叫骂佯攻,所以武山城灯火通明。当敌军得到坞谷失守的消息时,厉北月一行已进了城。
厉北月带兵潜入军械库,放了一把火,库中火器被引爆,一声巨响震颤天地。城内四处起火,霍虎与燕昭会和后,合力攻城。
敌军大乱,夺了马的厉北月一路冲杀,赶往城门。
一道闪电突然划破苍穹,惊雷落下,一场大雨毫无征兆地落下,雨越下越大,城中的火被压灭了。
敌军大喊:“天伐昏君。”
敌军士气猛然大涨。
厉北月一行被困在主街,敌军团团将她围住。
大雨浇头,厉北月伸手取下了覆在脸上的狰狞兽面,她大喝道:“杀!”
厉北月手中陌刀不停,一排又一排的敌军倒了下去。
卓埻调了三员大将来合围厉北月。
追随厉北月的士兵一个接一个地倒下。
敌军中有人喊:“不过一个女人,怕什么!”
“杀!”
杀声震彻天地,厉北月一双眼睛腥红,她满身被血染透了,可一张脸却出奇的白,不是苍白,而是玉白。
她厉声大喝,道:“我永不屈服!”
敌将的长/枪扫过,厉北月头上的玉冠碎裂,被雨浇湿的墨发披散身后,手中陌刀回转,寒光扫过,敌将□□的马儿突得惊了,厉北月挥刀扫过,敌将的头颅落地了。
大雨在一瞬间停了,这雨来的快,去的急。天边露了白,厉北月跃身而起,将敌将蹬落马下后,斩下了他的胳膊。
阳光洒落。
厉北月胯/下的马力竭倒地,厉北月挥刀斩断了敌将战马的前蹄,敌将坠地,被她捅了个对穿。
四周士兵看着眼前这个墨发披散,浑身是血的女子,个个胆寒。
厉北月手中陌刀重重落在了地上,她突然放声大笑,笑声落,她扬起了脸,一双丹凤眼里露出寒光,她道:“本将是神,尔等凡夫俗子……算什么东西。”
她勾起嘴角,满眼轻蔑,道:“定北侯府嫡二小姐……厉北月……与天一战!”
陌刀再起,搅风动云,厉北月所到之处,血流成海。
她逆光前行,阳光分明洒落人间了,可周围的敌军后背都起了阴风。
远处传来慌乱声,有人在喊:“城破了,敌军入城了。”
围着厉北月的敌军如释重负般转身就逃。
厉北月背负朝阳,看着燕昭骑着马带着士兵冲进城来,她抬手吹响口哨,夜影奔向了她,她翻身上马,笑着道:“我们胜了。”
士兵兴奋大喊,道:“将军,将军,将军!”
厉北月看着前方,道:“命崔婴带一万精骑追杀敌军。”
“是!”
厉北月高声道:“进城……休整半日。”
士兵欢呼一片。
厉北月已力竭,夜影驮着她慢慢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