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他突然住口,好一会儿没有下文。不过幽月也是个冰雪聪明的,从他的眼神和表情透露出的不多的信息里,很快便联想到了某种可能:“因为你?”
帝云欢虽然不怎么愿意提这些事,但也不曾隐瞒:“应该是。”
幽月越发恍然:“她倾心于你,才肯为你做出这样的牺牲?这也很了不起了。天界第一美女为你做到这个份上,你却始终对她无意,想必她十分伤心吧?”
帝云欢不置可否:“你也听说过她?”
幽月笑了笑:“不止听说过,我还见过呢,别忘了几万年前那一战,她也在场。”
帝云欢还真把这茬给忘了,不过提起此事,他接着问道:“当时你用法术隐藏了起来对不对?否则我没可能发现不了你。”
幽月表示一下得意:“没错,我藏的挺深,你又完全不知情,发现不了我很正常。不过那个时候我就看出羽柔对你有情,但你对她无意。”
帝云欢难得有些好奇:“看得出来?”
“看得出来。”幽月毫不犹豫地点头,“一个女人对你是否有情,不需要说什么做什么,只需一个眼神就可以确定。”
说话间,帝云欢已经迈进了阁楼:“不说她了,你累的不轻,先休息一下,其他的以后慢慢说。”
确实疲惫不堪,幽月应了一声,重新闭上了眼睛。可她不说话了,帝云欢反而有些不放心,一只脚踏上楼梯之后又突然开口:“你没有不高兴吧?”
这话太没头没尾,幽月着实有些奇怪,只好重新睁开眼睛:“什么意思?我为什么要不高兴?”
帝云欢咬了咬唇:“因为羽柔对我……”
幽月先是一愣,跟着噗的笑出了声:“这话怎么说的?天界不知有多少人对你倾心,我若要一个一个不高兴,不是早就气死了?何况我凭什么不许别人喜欢你?再说了,喜欢你的人越多,就说明我眼光越好,也说明你越优秀,这么优秀的人居然只喜欢我一个,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帝云欢浅笑:“那我就放心了,本来我也是想这么跟你说,又怕你觉得我太狂。所以就故意提示你,经过你的嘴说出来,比较自然。”
幽月越发忍俊不禁,把脸埋在他的肩窝里笑得花枝乱颤:“区区几句话,怎会显得你太狂,你狂的地方多着呢……”
上了楼,帝云欢小心地把幽月放在床上,替她脱了鞋子,并拉过被子盖在她身上:“现在什么都不要想,好好休息。不经我允许,任何人都别想踏进这里半步。”
虽然确实比较累,幽月却不怎么有睡意。便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片刻后叹了口气:“一直到现在,我还觉得像做梦一样——不,其实我做梦都没有想到,真的会有这么一天……”
帝云欢微笑:“只能说这是天意吧,天意注定我们都是为了等待彼此才会存在。大多数时候我相信天意,也愿意听从天意的安排。”
幽月点了点头:“我也相信天意。不过不瞒你,你第一次见到我便认定了我,我是有些不敢相信的,可你说的对,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不是也再无法忘记了吗?或许我们真的是为了等待彼此,才会存在的吧。”
帝云欢轻轻抚了抚眉心,笑容依然明朗温和:“我也说过,不会强求你现在就彻底相信我,所以把一切交给时间,时间会证明很多东西。”
让帝云欢明白自己的意思就行了,再说多了就会显得矫情。不过幽月又突然想起一件事:“你当初见到我的时候,看出我与天后娘娘年轻时有几分相似了吗?”
帝云欢摇了摇头:“当时没有这个感觉。看到你的一瞬间,我就是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好像千百万年前我们就已经认识一样。不过刚才听父尊母后那么一说,我才发现好像是有一点相似。”
幽月忍不住乐了:“这种相似是指气质还是行为举止,或者其他?”
“气质吧。”帝云欢回答,“你们的容貌完全没有相似之处,更多的是给人的感觉。反正不管怎样,因为这种相似,父尊一下子就很喜欢你了,你看出来了吗?”
幽月笑了笑:“很喜欢我没看出来,但至少他看我的时候,眼神里没有厌恶、排斥、敌视等等,这对我而言已经是意外之喜了。原本我以为因为我的出身,他会恨不得一巴掌拍死我。”
这是实话。帝云欢现在还不知情,但幽月知道,当初朗照起兵反叛是要抢走凤紫熏,而帝无华对凤紫熏的爱瞎子都看得出来,所以他对魔族的厌恶,恐怕比任何人都深。
刚才帝无华可以因为她跟凤紫熏有几分相似,而瞬间改变了对她的态度,更足以说明凤紫熏对他有多重要。所以,幽月觉得挺幸运的。
帝云欢替她把额前的一缕乱发整理了一下:“我们有了一个好的开始,接下来父尊会慢慢看到你本身的好,会越来越喜欢你的。当然,不喜欢你也无所谓,有我。”
幽月轻轻咬唇,声音也不自觉地放轻:“我不求其他,只求你始终让我有你,那么我就算被整个世界抛弃都无所谓。”
“会的。”帝云欢点头,“我说过,就算失去了一切,你还有我。可你也得给我相同的承诺:就算我被全世界抛弃了,还会有你。”
幽月毫不犹豫的点头:“会。”
“别偷懒。”帝云欢的表情很严肃,“我要你把这句话完整地说一遍。幽月,不要以为只有你才会不安,我怕失去你的担忧和你是一样的。”
幽月微笑:“我才不信呢,我怕会失去你是因为整个天界所有的少女几乎都是我的情敌,她们随时都有可能把你抢走的……”
“难道没有人把你抢走吗?我就没有情敌吗?”帝云欢哼了一声,一叠声地反问着,“且不说魔界翼族里有多少少年郎被你迷得神魂颠倒,连那些修炼成人的魔兽都觊觎着你。你面对的只是一些少女,我面对的还不知是什么牛鬼蛇神,我不是比你更担心吗?”
幽月越发忍不住失笑:“你别胡说,哪来的牛鬼蛇神……”
“就是有牛鬼蛇神!”帝云欢又哼了一声,刻意加重了“蛇”字的读音,“那条青蛇,可是连洞房都准备好了,随时都要和你拜堂成亲的,你还敢否认?”
幽月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寒沧溟,顿时笑得不行:“你听他胡扯!他就是爱开玩笑,满嘴没几句正经话。但他虽然是魔兽幻化成人,却心地纯善,否则我也不会和他成为朋友、知己。”
帝云欢依然万分严肃:“如果仅仅是朋友、知己,我不会对他怎样,他若真想把你拐进洞房,哼哼!”
幽月有些无语:“说了不会,那只是玩笑。几万年来,我们经常在一起不着边际地东拉西扯,都习惯了。”
帝云欢这才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点了点头:“那我就放心了。”
幽月瞅着他,也哼了一声:“我身边只有一个寒沧溟,你身边可是有万千少女……”
“那又怎么样?”话没说完,帝云欢便打断了她,“我这边数量虽然多,但质量都非上乘,你那边数量虽少,但质量绝佳,你胜在质量,我胜在数量,咱们势均力敌,半斤对八两,谁也别说谁。”
幽月本不是一个爱笑的人,相反跟帝云欢一样,性情偏于冷漠,以前在魔界,很少有人有机会看到她的笑容,可是现在,她已笑得浑身哆嗦:“原来冷酷无情的云欢太子也会说笑话,而且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哈哈哈……”
看着她因为绽开真心的笑容而越发明艳不可方物的俏脸,帝云欢的目光也悄悄氤氲上了一层艳丽的玫瑰色,声音更是透着蛊惑人心的温柔:“幽月,我好想吻你……”
幽月一愣,哪里还笑得下去,本能地往后缩了缩:“你……”
“别怕,想想而已。”帝云欢接着就笑了起来,确实没有任何动作,“现在你还没有完全相信我,我对你不会有丝毫冒犯。我说想吻你,是因为你笑起来的样子好美,让我情不自禁。”
幽月的眼中因为他的疼惜而泛起了动人的柔情,重新微笑:“下次若再情不自禁,你可以试试直接做,不用提前通知我。”
这次轮到帝云欢愣了一下,不过接着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由轻笑出声:“我知道了,下次保证不会让你失望。现在先歇着吧,你真的很累了。”
幽月也不再多说,闭上了眼睛,心里柔情满满:应该不会认错人,帝云欢是值得她一生托付的吧……
羽柔的居所同样静悄悄的,只不过这种安静不是因为她有多么喜欢,而是有意无意地在模仿帝云欢,她想让所有人包括帝云欢在内,觉得她的一些生活习惯,甚至喜好跟帝云欢十分相似,他们是志同道合的。
刚刚小睡了一觉起来,羽柔坐在桌旁,正端着一杯热腾腾的茶水。可就在她要把茶杯送往嘴边的时候,却突然浑身一僵,手上再也没了丝毫力气,茶杯当啷一声掉在了桌子上,虽然不曾摔碎,茶水却洒的到处都是。
可她完全顾不上,早已紧紧抓着心口的衣服,脸色更是变得苍白,冷汗不停地流了下来。
失去了内丹,对天界各族任何人而言,都绝对不是一件好玩的事,只会是要命的事。支撑到现在,基本上已经逼近了极限,她觉得自己随时都有可能彻底灰飞烟灭。尤其是最近,动不动就心口剧痛,浑身无力,甚至眼前发黑,每次她有一种再也睁不开眼睛的感觉。
本来可以不用这么痛苦的,她却必须坚持,因为她想要的还没有得到。原本按照她的预计,把内丹给了凤紫熏之后,她就没有多少时间好活了,为了成全她临死之前最后的心愿,帝无华将有很大的可能为她和帝云欢赐婚。之后她就可以有点奇遇,在某种机缘巧合的情况下遇到一线生机,比如得到一颗高级魔兽的内丹什么的,从而转危为安,一切就完美了!
可谁知还没等她把临死之前最后的心愿在合适的时候透露出来,帝云欢就离开了帝都,说是想到了办法,可以在保证凤紫熏没事的情况下把内丹还给她,瞬间把她的计划全盘打乱了。
现在她就不能着急跑去找帝无华和凤紫熏,说什么临死之前最后的心愿了,意图太明显。她是绝对不会做那种蠢事的,必须沉住气等着。
可是直到现在,帝云欢都没有回来。再耽搁下去,她可就撑不住了。万一真到了万不得已之时,就只能让奇遇提前发生,先保住命再说!只要有命在,她就可以继续想办法得到帝云欢!
趴在桌子上缓了好一会,眼前才渐渐变得清明,手上也多少有了些力气。就在她准备叫侍女来把桌子收拾一下时,突听一阵脚步声响起,接着房门被敲响:“公主!”
羽柔应了一声:“进来。”
门被推开,贴身侍女蓝翎疾步而入,脸上的表情有些难以形容:“启禀公主,太子殿下回来了,不过……”
听到前面半句话,羽柔瞬间大喜,腾地就站了起来,可是一只脚还没迈出去,“不过”两个字便传入了耳中,她立刻硬生生顿住脚步:“不过什么?”
难道帝云欢并没有带回所谓的办法?那可就太好了,对她的计划将没有任何影响。
可是刚刚想到这里,就听蓝翎吞吞吐吐地说道:“不过太子殿下带回来了一个姑娘,说是……是……”
后面几个字她无论如何不敢说出口,羽柔对帝云欢的心思别人不知道,她可是一清二楚。平常有哪个女子多看帝云欢几眼,羽柔都恨不得把她的眼睛挖出来,何况这一次……
而且她虽然低着头,眼角的余光却无比清晰地看到,当她说到’太子殿下带回来了一个姑娘”时,羽柔的双手就猛地攥紧,立刻泛起了浓烈的杀气,她当然更说不下去了!
不过隔了一会儿,就听到羽柔开了口,语气居然挺平静:“是什么?只管说,不管是什么,都与你无关。”
蓝翎咬了咬牙,抱着必死的心一鼓作气说道:“太子殿下说那是他的太子妃,唯一的太子妃。”
然后她一下子闭住嘴,等待着狂风骤雨袭来的那一刻,甚至已经可以想象到自己横尸当地,甚至粉身碎骨的画面。
然而再次出乎她意料的是,羽柔依然安安静静的,仿佛没有听到。难道是气得太狠,直接昏过去了?那为什么还好好地站着?蓝翎实在好奇,不得不大着胆子稍稍抬起了头,才发现羽柔既没有昏过去,也没有勃然大怒的意思,只不过脸色阴沉得可怕,仿佛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天空。
可是紧跟着,羽柔突然微微笑了笑,脸上的阴沉瞬间消失无踪:“是吗?哪来的姑娘啊?怎么一下子就成了太子妃?我想一定是个绝色佳人吧?”
是的,不管心里是如何恨意滔天,恨到想毁了这天界,想把帝云欢挫骨扬灰都好,表面上她绝对不能露出一丝一毫。在所有人面前,她必须永远是那个高贵优雅、柔弱可人的翼族公主!
正是因为她变脸的速度实在太快,蓝翎都忍不住怀疑方才的阴沉根本没有出现过,一切都是她的错觉或幻觉,她家公主一直都是这么优雅娇柔的!不过到底被闪得不轻,她隔了一会儿才有些仓促地答道:“啊……回、回公主,说是太子殿下从魔界带回来的……”
“什么?”羽柔的目光瞬间又是一沉,表情倒是没有什么变化,“那姑娘是魔族人?”
蓝翎赶紧点头:“是,听说是魔族公主,叫什么幽月的……”
魔族公主?魔族如今的族长是风岩,此人又叫幽月,这么说是风岩的女儿?帝云欢应该是第一次跟她见面吧?居然就直接带了回来,还说是他唯一的太子妃?幽月,你好本事啊,不愧是魔族公主,就是会这些歪门邪道的魔功、邪功、媚术!
万没想到竟然会出现这样的变故,羽柔倒不急着往外跑了,慢慢在桌旁坐了下来,眉头微皱:“既是下贱的魔族,哪里配得上太子殿下?莫非是殿下被那魔女要挟,才不得不娶她为妃吗?”
蓝翎完全不知情,当然是不敢多嘴的,可是看到羽柔说着说着,居然把目光转向了她,显然是在等着她的回答,便赶紧说道:“这……奴婢愚钝,公主说要挟的意思是……”
羽柔又皱了皱眉:“你忘了吗?太子殿下冒险前往魔界,是为了找高级魔兽的内丹来救我……”
蓝翎恍然大悟:“公主是说,那魔女有这种内丹,但要太子殿下娶她为妃,才肯把内丹交出来?这魔女好卑鄙!”
羽柔反而摇了摇头:“先不要急着下结论,这毕竟都是我们的猜测。我只是觉得太子殿下一向正气凛然,怎会与一个魔女有什么牵扯,其中必定另有原因。”
“公主,您还替那个魔女说好话,明明就是她不要脸,勾引太子殿下!”蓝翎越发愤愤然地说着,“那魔女真是好本事,不但要挟太子殿下,甚至连天尊和天后娘娘都被她迷惑住了,真是该死!”
羽柔的目光又是一闪:“哦?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