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的桌子上,众人正在愉快地吃吃喝喝,潇云欢突然转身,一巴掌按在了古若尘的心口上。包括潇天龙在内的所有人顿时华丽丽地愣住:这……什么情况?以前倒是听说十皇叔不近女色,是喜欢男人的,可就算他看上了古若尘,是不是也应该背着点人?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就这么调戏上了,真的好吗?再说了,他家王妃就在另一边坐着呢,就不考虑给她留点面子?居然一上手就是心口那么重要的位置,这是要深情告白的节奏吗?该不是酒后乱性了吧?
古若尘其实比所有人都一脸懵逼。潇云欢的手伸过来的一瞬间,身为绝顶高手的他要躲开虽然不说易如反掌,至少不会那么容易中招,可是只有他自己听到,就在刚才的一瞬间,耳边传来了潇云欢的密语传音:别动。
确实,心口这么重要的位置,如果潇云欢是他的敌人,这一下足够他死千百次的。但他依然照做了,因为他知道潇云欢不会伤害他。如果会,他认了,谁让他眼盲心瞎,识人不清呢?
众目睽睽之下,潇云欢若无其事地挑了挑唇:“你的心怎么跳得这么快?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
古若尘咬了咬唇角,一脸诚恳:“没事,就是坐在十皇叔身边,我紧张。”
潇云欢收回手,看着他眨眼,眨得风情万种的:“紧张什么?兔牙就在我旁边,难道我还能吃了你?要吃也得躲着她点。”
一边说着,他的双手借着桌面的遮掩飞快地动了几下,将一点东西装进了一个小小的瓷瓶里,又把瓷瓶收了起来。
古若尘就在他旁边坐着,潇云欢也没打算瞒着他,不过他只看到潇云欢拿出瓷瓶摆弄了几下,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便只是浅浅一笑:“十皇叔说笑了,我主要就是怕说错了话或者行为不当冒犯十皇叔,所以比较紧张。”
潇云欢点了点头,不再看他:“放宽心,只要你不犯我的忌讳,我这个人是很好说话的,一般你也冒犯不到我。”
古若尘应了一声:“是。”
一个小小的插曲就这么过去了,众人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多想。潇云欢一直是这么不按常理出牌的,常常让人乍悚还惊,当时虽然吓一跳,过后再想想就觉得太正常了。所以大家很快就重新吃喝起来,谁也没有当回事,除了潇逸菱。
潇逸菱虽然也不知道潇云欢刚才的举动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可是他的手偏偏就按在古若尘的心口,这未免太巧合了,难道被他看出问题了吗?就算没有,他按在古若尘的心口上,会不会恰巧破坏了她的计划?否则正常情况下,应该完成了才对!
一边心急如焚地等待着,潇逸菱的眼中早已满是惊疑不定。拖的时间越久,她就越觉得不妙,难道真的坏事了?这可怎么办?
古若尘秉持“无论做什么都不能离开天机阁超过一个时辰”的原则,宴席结束之前就带着护国神宫的人离开了。之后众人又吃吃喝喝大半个时辰,才终于酒足饭饱,各自散去。
人前潇云欢说要送苏妩月回福国公府,可是出了皇宫,他便握住苏妩月的手:“跟我去云上阁,古若尘需要你。”
“我就知道事情不简单。”苏妩月一点都不奇怪,“他怎么了?生病还是中毒?”
潇云欢带着她,嗖的飞了起来:“边走边说!”
古若尘真的很听话,回护国神宫转了一圈,确定没什么问题之后就悄没声儿地进了云上阁。潇云欢说了,他会跟月影卫打招呼,没有人会拦着他。
潇云欢还没回来,古若尘就乖乖地坐在桌旁等着,顺便好好想了想,就是没觉得有什么异常,也没有不舒服的感觉,潇云欢为什么要给他试脉,试完之后还那么不对劲?
他隐约能猜到,潇云欢会带苏妩月来给他瞧瞧。既然要试脉,或许是因为潇云欢看出他得了什么很麻烦的怪病,又不敢确定,当时才没有多说,再让苏妩月来确定一下。
苏妩月的医术那么厉害,潇云欢不能确定的问题,说不定到了她手里就小菜一碟。说起来,苏妩月专注地给人看病的时候,特别吸引人,虽然没有很多动作,身上却偏偏有一种宁静却又惊心动魄的美,或许那就是医者在救人的时候,特有的一种悲天悯人的守护者气质吧……
刚刚想到这里,他突然感到心口毫无预兆地再次剧烈地痛了一下,竟然比上次犹有过之,顿时一声惨叫:“啊!”
这尖锐的剧痛虽然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可着实难以忍受,他甚至感到眼前一团漆黑,连意识都痛得有了刹那间的停顿。一次是巧合,两次呢?莫非这就是潇云欢把他叫来的原因?
正喘息着,耳边一个清冷如玉的声音突然响起:“还好吧?”
古若尘抬头,视线渐渐变得清明,便看到了潇云欢那张精致晶莹的脸。轻轻点了点头,他抬起袖子抹了一把冷汗:“十皇叔,王妃。”
苏妩月点头回了一礼,跟着坐了下来,暂时没有多说。潇云欢看着他,突然开口:“刚才想到了一个人,一个女人?”
他用的虽然是问句,但透着无比的肯定,也就是说,这个问题根本不用回答。古若尘有些愕然,居然下意识地看了苏妩月一眼:“我……”
潇云欢的眼睛突然微微一眯:“你刚才想到的人,是兔牙?”
古若尘虽然还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却本能地感觉有些不妙,呼吸不由微微一顿:“十皇叔,我、我怎么了?”
潇云欢却并不曾回答,只是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兔牙,你先看看我有没有看错。”
苏妩月答应一声,很有礼貌地对着古若尘微笑:“古宫主,琰王说你的身体出了一点小问题,但他不是百分之百确定,所以让我给你看一下,请问你愿意吗?这毕竟是你的隐私,如果你不肯的话,我们绝不会强求。”
“我愿意得很。”古若尘立刻就把手伸了过来,同样彬彬有礼,“不能讳疾忌医的道理我懂,十皇叔和王妃对我如此关心,我感激万分,必当重谢。如果我真的有什么问题,无论有多严重,都请王妃据实以告,我任何结果都可以承受。”
别人碰到这种情况是什么反应,古若尘不知道,也没有兴趣知道,但是至少他对潇云欢和苏妩月的确只有感激。人家肯帮他,这是一份好心,他或许无以为报,但至少应该懂得感恩。
苏妩月也就放了心,假装给他试脉,同时启动了自愈系统。来的路上,潇云欢已经把大致情况跟她说了一下,她要做的就是验证潇云欢的判断是否正确。
自愈系统很快就把扫描结果反馈了回来,苏妩月收回手看向潇云欢,目光冷冽:“你没有看错。”
潇云欢点了点头:“那么,把实话告诉他吧,他最有权知道。”
苏妩月答应一声,直视着古若尘的目光:“古宫主,方才是因为心口剧痛才叫出声的吧?这样的情形是第一次吗?”
古若尘立刻摇头:“不是,第二次。”
苏妩月点头:“第一次感觉到痛的时候,是不是也想到了一一个女人?”
古若尘皱眉仔细回想了一下,眼中的光芒就变得有些古怪:第一次心口剧痛的时候,好像也是因为想到了苏妩月,这……
“啊,不用为难,我不会问你那个女人是谁。”苏妩月立刻微笑,接着目光又是一冷,“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我想告诉你,你两次想到一个女人的时候,心口就会剧烈地痛一下,是因为你中了……多情蛊。”
古若尘眼中瞬间浮现出明显的嫌恶:“多情蛊?”
南疆巫莲教比较畅销的蛊虫之一,雌雄成对使用。比如说,一个女子喜欢上了一个男子,那男子却不喜欢她,她就可以用特殊的手法和药物培养一对蛊虫,之后把雄虫下在自己体内,把雌虫下在男子体内。因为这雌虫带着女子的气息,中了蛊虫之后,这男子若是喜欢上别的女子,甚至只要想到自己喜欢的女子,心口就会剧痛,痛到生不如死。除非他喜欢上这个中了雄虫的女子,雌虫才不会发作。也就是说,一旦中了蛊虫,他这一辈子只能喜欢这女子一个人,三妻四妾就别想了!
而这只是完成了第一步。接下来第二步是,等雌虫和雄虫在两人体内待一段时间,彻底把自己的气息融入对方的体内之后,便要将两人体内的蛊虫交换过来,雄虫进入男子体内,雌虫进入女子体内,从此终生携带,并可保证两人永远忠于对方。
这对那女子来说,当然求之不得,可对于那不喜欢她的男子来说,未免太不公平。只是再不公平也只能认命,除非想被心口的剧痛活活痛死。这就是多情蛊的厉害之处,也是最令人厌恶之处。
可正因为如此,古若尘突然反应过来,既然中了多情蛊之后,只要一想到自己喜欢的女子就会心口剧痛,这岂不是说明他对苏妩月……他敢对天发誓,从来没有对苏妩月生出过任何不该有的心思,那只是一种单纯的欣赏!
但话又说回来,他敢发誓,不代表潇云欢一定会相信,万一他因此而误会,后果恐怕不堪设想。想到此,他登时有些着急:“十皇叔,我没……”
“我知道。”潇云欢居然浅笑,神情挺平和的,“你对兔牙没有任何不该有的心思,只是一种单纯的欣赏,对吧?”
古若尘倒是有些意外:“你知道?”
潇云欢微微挑唇:“其实世人过分地夸大了多情蛊的神奇。一个男人在想到自己心爱的女人时,身体是会因为生出相应的反应而导致蛊虫发作,但当一个男子真心欣赏一个女子的时候,身体也会生出相应的反应,只不过跟男女之情完全不同。但是蛊虫不会分辨,只要身体有所反应,它就挥因为感应到而发作。情况完全不同,你不用解释,我都明白。”
古若尘深深地松了口气,同时满含钦佩:“想不到十皇叔对用蛊也如此精通,佩服。”
“我以前是一窍不通。”潇云欢唇角微挑,透着一丝冷意,但不是针对他,“不是通不了,是不想通,我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会用上那种肮脏的东西。可是自从荡魂迷心之后,我就发现脏的不是蛊虫,是人心。虫子就是虫子,没有脏净之分,就看它落在什么样的人手里,所以我学会了用蛊,就可以自救,甚至救人。同样的错我绝对不会犯第二次,事实证明,我这样做很有必要。”
古若尘听着,越发钦佩:“是的,你之所以难对付,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同样的错绝不会犯第二次。这一点,普天之下能做到的人就不会太多。”
苏妩月也不由赞叹:“我也挺佩服你的,短短几天的时间,你就将用蛊学到了如此精通的地步,实在是世间罕见的天才!”
潇云欢摆摆手,难得谦虚了几句:“就是还不够精通呢,否则我就可以百分之百确定,不用把你搬来了。”
古若尘有些好奇:“我有些不明白,你是如何看出我中了多情蛊的?我身上有什么特征吗?若是有,怎的我自己包括其他人都没有发现?”
“气息。”潇云欢回答,“有些蛊虫,虽然世人都说它无色无味,但任何东西都带有自己独特的气息,只不过有一些淡到几乎不存在,一般人感应不到罢了。兔牙知道,我对气息的敏感程度超过一般人,才会发现你身上有一股异样的气息,正是来自多情蛊。说起来我倒是有些奇怪,你那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也会被人下了蛊?”
古若尘虽然有些惭愧,却笑了笑:“很奇怪吗?十皇叔比我精明得多,不是一样被人下了蛊?我中招不是很正常?”
潇云欢摸了摸下巴:“可是你功力比我高……”
“功力高不是一切呀!”古若尘叹了口气,由衷地感慨着,“有一句话我听王妃说过,实在是大有道理:两军对垒,功力不是一切,实力才是王道。”
“那想想吧。”潇云欢以手支颌瞅着他,“最近几天有没有发生过当时你觉得很正常,现在回忆一下就觉得有问题的事情,任何细节都不要放过。”
古若尘的目光渐渐变得幽冷:“不用回忆,我已经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那天若霜来找我,说她的手心有些不对劲……”
他将当时的情形大致说了一遍,末了说道:“我看若霜的手心渐渐恢复了正常,也就没有多想,现在想起来,恐怕跟多情蛊有关吧?”
“相当有关。”苏妩月冷笑着点头,“蛊虫应该就在那条蛇的七寸处,它突然扑出来要伤害潇逸菱和潇逸萱,副宫主一定会出手。要想一击致命,她肯定会在来不及思考的情况下直接抓住蛇的七寸,蛊虫就趁机钻入了她的手心。”
古若尘恍然:“所以她的手心就出现了一块红斑?”
苏妩月点了点头:“没错,当时没有异常,副宫主就不会多想,带着蛊虫回到了护国神宫。之后她发现手心出了问题,去找你,蛊虫就趁机钻出来,再钻到你的体内,她的手心就会恢复正常。当时蛊虫应该是从一个你没有察觉到的地方进入你体内的,所以你没有发现身上也多了一块红斑,随后渐渐消失。”
古若尘皱眉,仍然有很多疑问:“可是这下手之人怎么知道若霜会带着蛊虫去找我呢?如果她不去……”
“蛊虫也会主动去找你。”苏妩月解释了几句,“进了护国神宫之后,蛊虫就会感应到你的气息,从副宫主手心里飞出来去找你。”
古若尘更加不解:“我的气息?它能识别我的气息?”
“这就是多情蛊的厉害之处了。”苏妩月回答,“下手者拿到蛊虫之后,只需要再拿到你用过的东西、穿过的衣服,甚至你掉落的一根头发,用特殊手法让蛊虫记住你的气息,它就会专门去找你。想必这下手者没有机会靠近你,在远处放出来又不够保险,才借副宫主把蛊虫带进护国神宫。”
古若尘慢慢地点头:“既然这蛊虫只会找我,为什么当时会进入若霜的体内?”
“就是没有进去呢。”苏妩月摇了摇头,“蛇的七寸上应该有简易而隐秘的机关,副宫主抓上去之后,就会将蛊虫暂时送进她的体内。为了防止蛊虫接着跑出来,下手者会用一层药物将它封住,副宫主进了护国神宫之后,那层药物正好被鲜血的热度融化,蛊虫就飞出来去找你了。所以,下手者对副宫主的行踪应该非常了解,知道她那个时候会从那里经过,也知道她下一步就是回护国神功,基本上把时间算计得不差太多。当然,她既然如此处心积虑,就算这次出了失误,还会继续找机会,直到成功为止。只不过这一次比较巧合,或者说她走了狗屎运,一次就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