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云欢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才走到桌旁看了看鼎里的药膏,接着伸出了手——
幽绝?
“我又来了,你想我吗?”
低沉的男子声音突然响起,带着充满磁性的、诡异的轻笑。潇云欢抬头,看向了窗口:“想再试试?”
“嗯。”悄无声息间,一身黑衣的幽绝已经坐在窗台上,一条修长的腿来回荡悠,那叫一个悠哉,“只要目的还没达到,我会一直试下去的。或者,你愿意成全我?”
潇云欢不动,目光清冷:“你要做的事是逆天而为,就算我成全,天也不会成全。”
“我命由我不由天,逆了,谁能奈我何?”幽绝轻笑,笑声虽然邪魅,却偏偏有一种令人心动的魅力,“云欢,你要成亲了?”
潇云欢依然不动,表情也没有任何变化,除了瞳孔刹那间微微一缩。这个细微的变化自然逃不过幽绝的眼睛,他接着便笑了起来:“天界各族,都说她是屠戮无辜的魔女,恨不得千百次将她投入冥界炼火狱,为何唯独你,生死不放手?你是天界最高贵的太子,为一个魔女自甘堕落,值得吗?”
潇云欢沉默片刻,慢慢坐在了桌旁:“你怎知她就是……”
“这个问题,需要问吗?”幽绝倚着窗框,眼中不但没有杀气,反倒透出几分隐隐的平和,“凡间千年,轮回十七世,你有无数次机会妻妾成群,但只要不是她,你宁愿孤独终老,在临死之前被冥界炼火炼化一次,最痛苦地死去,再最痛苦地重生。冥界炼火,我只承受了一次,就再也没有勇气承受第二次,而你,十七次。云欢,我服你,真的。”
不是不怕那非人的折磨,幽绝的话,让潇云欢清晰地回忆起了被冥界炼火炼化的痛苦,身躯竟泛起了微微的颤抖。抚了抚额头,他轻轻吐出一口气:“我欠她的,百死难赎。”
“我觉得,各为其主。”幽绝居然为他说了句话,“站在你的立场上,你并无过错。何况,你利用她是真,但你爱她,也是真。”
“糟就糟在这里。”潇云欢苦笑了一声,“关于这一点,我同意幽月的话:如果我只爱她,不利用她,或者只利用她,不爱她,又或者既不爱她也不利用她,我和她都不会痛苦。唯独我既爱她又利用她,最让她无法接受。”
幽绝顿了顿,片刻后重新笑了笑,只是笑容已经有些尖锐:“那你找她一千年,十七次承受冥界炼火,是为了赎罪、还债,为了让你的良心好过一些吗?你觉得等她恢复记忆之后,会因此而原谅你?”
“这个,我不需要向你交代。”潇云欢摇头,一切不该外显的情绪很快隐没,恢复了往常的冰冷,“我不可能成全你,你若要带我走,除非我无法反抗。”
幽绝倒是依然安静:“这一次,帝清欢还能及时赶来吗?”
潇云欢目光幽冷:“试试就知道了。”
幽绝侧头看着他,唇角突然一挑,嗖的飞了过来,右手抓向了潇云欢的咽喉,尖利的指甲竟也是诡异的蓝色!潇云欢飞身而起,挥掌反击。
整个云上阁设有特殊的结界,对天界各族的法力都有限制,若强行使用,轻则受伤,重则法力尽毁,甚至灰飞烟灭。所以幽绝一旦进入这里,便只能像凡人一样与潇云欢对决,否则早就把他带走了!
可尽管如此,幽绝的战力指数也不是如今的潇云欢能应付的,渐渐便落在了下风,好几次都险些受伤。可不管如何惊险,他始终冷冷淡淡,仿佛丝毫不把自己的死活放在心上。
“砰!”
一声闷响之后,潇云欢踉跄后退,眼前一花,已被掐住脖子按在了墙上。另一只手捏住他的脉门,幽绝微笑:“跟我回天界吧?你也知道,我不能在凡间呆太久,为了你,我也是冒了很大的危险的。”
潇云欢嘴角已经见血,却丝毫不气不怒、不惊不慌,反而也微笑起来:“还没试出来?”
幽绝一怔:“什……”
后面的“么”字还没说出来,他便突然感到潇云欢的体内多了一股特殊的力量,不由一咬牙:“天界封锁术?”
幽绝需要他,但必须把他带回天界才有用。上次天帝驾临,在潇云欢体内下了天界封锁术,在凡间时丝毫无碍,一旦进入天界,他这凡人之躯就会瞬间灰飞烟灭。
之前数次重生,幽绝有七次找到了他,但因为他的居所对天界法力都有限制,拼死反击之下,幽绝才屡次未能得手。但在不断的较量中,幽绝的本事也在不断提升,这一世他实在对付不了了。幸好,这应该是最后一次!
当然,之前七次,他也可以向天帝求助的,可天帝一直在生他的气,根本不肯见他,更放话说不许任何人管他的死活,任他自生自灭。无论天界人间,他都是个高傲惯了的,也根本不会求助天帝。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也知道这一世他恐怕已对付不了幽绝,帝清欢才会替他求天帝帮忙。
潇云欢微微点头:“别再来找我,或者让我灰飞烟灭,你决定。”
冰蓝色的眼睛里折射出一抹幽冷的光芒,幽绝渐渐松开手,后退了几步:“天帝不是不管你的死活吗?怎么这一世愿意帮你了?”
潇云欢抚了抚咽喉,又抹去了唇角的血:“他帮的不是我。我若真的被你带回去,后果你懂的。”
幽绝顿了顿,居然又微笑起来:“后果他不是这一世才知道,以前不也没帮?是觉得之前你对付得了我,现在不行了?”
潇云欢不置可否:“杀不杀?不杀你请,我要睡觉了。”
幽绝微笑着磨了磨牙:“我要能杀了你就好了!翼族已被封印千年,没了你,他们就完了!”
潇云欢倒很平静:“翼族和魔族什么关系都没有,他们的死活与你何干?”
幽绝看他一眼,暂时不曾开口。隔了好一会儿,他突然说道:“云欢,不管你信不信,就凭你对幽月这份心,我从未想过亲手杀了你。何况,你有恩于魔族。”
潇云欢挑了挑唇:“你不会亲手杀我,但若别人要杀我,你也不会阻止?”
“应该会。”幽绝笑得有些意味深长,“但若幽月要杀你,我不会帮你。”
潇云欢就叹了口气,叹得愁肠百结的:“念在我有恩于魔族的份上,幽月如果要杀我,你不帮我,也别帮她行不行?”
幽绝哈的笑出了声:“行。”
“多谢。”潇云欢挥了挥手,“你走吧,因为我对幽月这份心,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与你为敌。”
幽绝嘴角的笑容渐渐消失,冰蓝色的眼睛透出几许冷意:“神族与魔族从来就是势不两立的,我和你,从存在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是敌人!”
话音落,他已嗖的消失,却还有一句话从窗口飘了回来:“我还会来找你的,天界封锁术不是你的免死金牌!”
潇云欢静静地坐着,眼中到底还是掠过一抹隐隐的担忧。幽绝说的对,天界封锁术不是他的免死金牌,魔族若真的那么好对付,当年那场大战不会那么惨烈。
只希望,一切都来得及……
刚刚想到这里,他突然猛地手捂心口,噗的喷出了一口鲜红的血,刹那间的剧痛几乎让他直接昏过去!
急促地喘息两口,他先是皱眉,跟着脸色一变:糟了!兔牙……噗!
仿佛一把利刃刺入了心头,剧痛比刚才犹有过之,又一口血喷出之后,他反而嗖的疾掠而出:兔牙被来自天界的谁盯上了?
苏妩月也不知道,她这是被谁盯上了。
给潇云欢的药终于配好,至少以后不用再担心因为吸走她体内的毒素而害他一命呜呼,这总算是乱七八糟的一切中唯一的大喜事,她还是很高兴的。
至于夜孤魂……
无语加无奈地叹了口气,她正准备去洗个热水澡,却突然动作一顿:有人?
幸亏还没有把兔牙取下来,不然还得再装。话说这样太麻烦,现在也没必要再遮遮掩掩,干脆找个合适的机会,用合适的法子露出真面目算了!
“我真不敢相信,你真的是月姐姐。”
一团雪白的影子突然由远及近,很快穿窗而入。苏妩月看到的是一个容颜娇媚的白衣少女,可在这少女穿过窗口的一瞬间,她似乎看到她背后有什么白色的东西嗖的收了起来:什么玩意儿?
“月姐姐看什么?”来者正是翼族公主羽柔,她缓缓走近,笑容看起来十分温柔,“我知道你现在不认识我,可我永远忘不了你呢!”
苏妩月皱眉,微握的双拳中攥着两把冷汗,因为她完全估不透来人的深浅:“你的意思是,我应该认识你?你是谁?”
“应该?是啊,太应该了!”羽柔在她面前停住脚步,紧盯着她丑陋的脸,目光是那么幽暗阴沉,“即便你是这副鬼样子,太子殿下依然不肯放弃吗?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太子殿下什么的,苏妩月是不太明白,但心念一转,她立刻明了:“你是……琰王的故人?可他不是太子……”
“他当然是!他是最高贵的太子殿下,却为了你这个魔女自甘堕落,是你害了他!”积淀了千年的恨意骤然爆发,羽柔突的尖叫,猛然一挥手,一道雪白的光芒刷的射向了苏妩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