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看什么?”苏佋问。
“嗯?”林知安在想漫画的事,盯着墙角的花就出神了。
她指了一下白色的像满天星一样的野花,“我觉得这个挺漂亮的。”
苏佋唇角微勾,盯着她的发顶,指尖慢条斯理地捻了捻,“只有永远的漂亮才是真的漂亮。”
“可是没有东西是永远的呀。”林知安抬起头,眨了眨眼。
苏佋望着她时不时露出来单纯而天真的表情,眼底意味深长,“你说得对。”
他顿了顿,“如果知安真的有男朋友的话,或许可以帮你对付你父母。”
“把你藏起来就好了。”苏佋嗓音温和而低沉,落在狭小昏暗的空间多了些蛊惑的味道。
林知安先是不解,但很快就恍然大悟。
如果她家里还有别人的话,即使爸妈再找上来,也随时可以应付,房东那边通个气就好。
可是,现阶段她没有办法把“虚拟”男友变现……
她皱了皱眉,很快又舒展,随后抬起头,怯怯地询问,“苏佋……你……你能不能在我家多留几天……”
“嗯?”苏佋眉尖轻轻扬起,眼里带了点困惑,随后沉静地弯了弯唇,“你不会是想……”
“不是的不是的,”林知安耳尖发红,语速情不自禁加快,“不是让你当我男朋友,我的意思是,你要在这边找房子,我家刚好也空着,我可以不用你的房租,就是……就是帮我挡一挡他们。”
“如果你住不习惯的话,等他们走了,你再搬走,好不好?”
苏佋没有立即答应她,垂下眼,指尖摩挲了一下眉骨,像是在思索这个方案的可行性。
就在林知安心口砰砰直跳,担心他不肯答应的时候,苏佋忽然轻轻笑开,乌浓浓的眼眸藏在阴影里,整个人优雅又温柔,“知安救过我,这种小事,我自然是要帮的。”
*
干净整洁的桌子上有几本散文书和一个盘子,盘子上面散着几块梨膏糖,是小姑娘饭后送给他的,好像是为了报答他。
抽屉里有什么诡异地震起来。
是一只黑色的新手机。
打电话过来的是苏佋的朋友,管子宁。
“怎么了?”苏佋语调波澜不惊。
管子宁听着像是有些高兴,“你真没事儿啊,今天肖康和我说可以联系你了我还有些不信,确认是你本尊我就放心了。”
苏佋散漫地“嗯”了一声,两指捏起一块梨膏糖放在灯下瞧。
方方正正的糖块散出水晶般的琥珀色,就像小姑娘望着他时的眼睛。
他轻轻塞进嘴里。
“不过你怎么让肖康和我说,只能在凌晨一点打给你?还在很麻烦的地方吗?他不是给你找房子了吗?”
苏佋淡淡地吐出几个字,“她一点才睡。”
“ta?”管子宁有些莫名其妙,“ta是谁?男的女的?”
苏佋沉默不语,舌尖慢悠悠搅动着梨膏糖,甜丝丝的味道钻入他的呼吸。
“你在吃什么呢?”
“糖。”
管子宁“欸”了一声,“你不是一向讨厌吃甜的吗?怎么突然转性子了?”
“我想重新装修房子了。”苏佋从桌上拿起一张便利贴,慢条斯理地捻了捻,上面的字迹小小的圆圆的,没什么棱角但很整齐,像极了她的性子。
管子宁兴奋极了,“交给我交给我,我工作室要是接了你这一单,赶上一年的业绩了。”
“交给你也不是不行。”苏佋垂下眼,“但我有一个要求。”
“什么?”
“我要你给我装点东西。”
*
一大早起来,林知安画完了囤积的商稿,撑着下巴又开始思索《山风物语》的设定。
周阳阳打电话过来说,主编已经向她要了快十次初稿了,想看看主角,她全都帮她挡了,可是也快坚持不下去了。
窗外竹叶上的露水摇摇欲坠,微凉的空气弥漫着早秋的清爽。
她得出去找找灵感。
林知安拿上平板电脑和笔,下楼走到屋后的草坪。
脚底下的小草相互挤挨沙沙作响,被风敲下的落叶像碎纸片一样躺在小溪里,天边灰中透白,隐约有一抹残阳破云而出。
是个阴天。
但不影响是片好景色。
林知安忍不住打开绘图软件,在平板上一笔一画勾勒起来。
她正画得认真,忽然听到身后有细碎的脚步声。
回过头,发现是苏佋。
他左手拿着一本书,云层里的一抹金穿过身后郁郁沉沉的树林落在他发梢。
他眼里带笑,整个人温柔好看。
“打扰你了吗?”
“没有……我画完了。”林知安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保存好图纸。
“你介意我呆在这里吗?我不说话,我可以看书。”苏佋指了指手里的散文集,征求她的意见。
这本散文集是林知安怕他无聊放在房间里的。
见他这么客气,林知安反倒有些不好意思,点点头,很乖巧地冲他说,“可以。”
苏佋摊开书,坐在石凳上,果真不再说话。
林知安心想,如果每一个人都像苏佋这么温柔的话,或许她就不会那么害怕社交了。
忽然,她脑子灵光一闪。
在平板上写下几行角色设定,慢慢的,一个完整立体的故事梗概跃然纸上。
写完后她又扶了扶眼镜,偷偷观察正在看书的苏佋,握着电容笔一笔一画地勾勒。
不知过了多久,在她快画完大致线稿时,却见苏佋忽然站了起来,修长好看的手指夹在其中一页书墨上,拇指指尖泛着一股白,像是天光破晓。
他笑着问,“知安一直在看我,是有什么想说的嘛?”
最贼心虚的林知安慌乱地关掉屏幕,原本放在平板上的电容笔咕噜咕噜滚到地上,她弯腰去捡,耳尖控制不住的发热。
第8章 不知所措的第八天
经过那场雷雨后,天气已凉爽许多,除了午后有些许秋老虎的暑气,早晚温度都不太高。
只不过这秋风依旧吹不散林知安脸上的热气,没有什么比偷画别人被当场抓包更让人社死的了。
她本来就嘴拙,此刻更是不知道该说点什么,蜷着手嗫喏好一会儿才磕磕绊绊地吐出几个字,“你……你……平时,喜欢拍照吗?”
“拍照啊,”苏佋若有所思地拖长尾音,随后干脆利落地说,“我不喜欢拍照。”
林知安问出这个问题前存有百分之六十的期待,听到他这一句瞬间降到了百分之十。
她垂下眼睫,感觉脸上的热意散了一点,轻声说,“好吧,其实我也不太拍。”
“不过,拍我的人很多,只要不发到网上,我也不会计较。”
林知安抬头,看到苏佋嘴角噙着如沐春风的笑,脾气很好地回答她的问题。
“怎么了吗?”苏佋又问。
林知安手指抠着平板侧面的按钮,局促地问,“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人想画你,还准备发表,你会不会生气?”
苏佋把书放在石桌上,侧腰倚在边缘,眼一垂,看着她扎得松松的马尾,勾了勾唇,嗓音低缓,“当然会。”
林知安细长的眉毛一耷,仅剩的百分之十的期待也瞬间消失殆尽。
看来刚才的努力全白费了。
如果苏佋不喜欢当角色原型,她必然不能擅自画他。
“不过,”苏佋停顿了一下,不急不缓地补充,“也分情况,看作画的人是谁。”
林知安听到事情有转机,连忙追问,“那……那如果是我呢?”
她现在的样子就像是一只讨主人欢心的猫儿,探着毛绒绒的脑袋,轻轻叫唤一声,清亮的眼眸水汪汪地晃着充满期待的波澜。
“有落叶。”苏佋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抬起了手。
林知安感觉耳廓边缘贴近头发的地方被极轻地碰了一下,浅尝辄止,轻缓如羽毛。
接着她看到一小片边缘泛黄的竹叶从桌沿落下。
他手指许是一直拿着书又被风吹的关系,温度不太高。
冰凉的触感像是做了一个标记,有点痒,林知安抬手摸了摸头发,有礼貌地对苏佋说了声“谢谢”。
“不客气,”苏佋轻轻慢慢地收回手,笑意浅淡,“如果画我的人是知安的话,当然可以。”
林知安双眼一亮,像一缕从乌云中钻出来的弯月,“真的吗?我真的可以画你吗?”她此刻的心情就像从过山车的底部窜上山顶。
对她来说,想一个故事设定并不容易,如果苏佋答应的话,能为她省去不少重新考虑的时间,阳阳也不用费心费力去对付编辑了。
“我说过,知安救过我,不论提什么要求,我都会答应的。”
天空阴的得要下雨,但苏佋温柔的笑意就像一把伞,能一点一点遮去阴影,把仅有的亮光囊括。
林知安忍不住冲他真诚地弯了弯嘴角,“苏佋,你真好。”
“是吗?”
苏佋狭长的眼尾一压,笑意加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