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桑田五百年。
  拜仙山内,八芝他们忙进忙出的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只是阿狸时常叨叨:“这进进出出的,每次都要吓魄老子的胆,这一道道天雷在头顶悬着,真怕它悬不住掉下来,老子就彻底的飞升了。”
  八芝立刻瞪了他一眼:这只肥猫说话还是这么不靠谱。
  狐魄儿抿唇笑了笑,那双似是琉璃的眸子放着贼兮兮的光说道:“无妨,我倒是希望你们都快点飞升得道成仙呢,一个个的越来越没出息,围在我身边转悠什么,都多久了,我们这的香火这么旺盛,你们怎么就丝毫没有进展呢?”
  五百年呀,就连牛哒哒那个小牛犊子都长大了,但仍是呆萌的应声回道:“看到老大你这么惨,我们早就不想当什么神仙了呢,还是在这里逍遥自在,可以随便谈恋爱。”
  “这又是个什么新鲜词儿?”狐魄儿挑了挑眉。
  “就说老大你是不是睡太久了吧,就是谈情说爱的意思呀!”
  狐魄儿睫羽轻阖,又眼底含笑的看向了八芝和阿狸,问道:“这都是谁教的啊?”
  阿狸目光四处躲闪但还是举起了手,“交的还不错哈老大。”
  狐魄儿摇了摇头感叹道:“这么教下去,这牛犊子是要废啊!”她随意一瞟看向众精怪:“怎么着?都想着陪我一起堕落啊?”
  八芝迎上她的目光回道:“老大,我们这可不叫堕落,飞升是想过着和神仙一样快乐无忧的生活,但显然,却又给自己上了一把无形的枷锁。我们这样岂不是也挺好,照样过着神仙的日子,还没有神仙的束缚,岂不是比起飞升还要更胜一筹吗?”
  随后,八芝又意味深长的感叹了一句:“不是所有的飞升都是圆满的,不是所有的功与名都是光鲜的,不是所有的因与果都是相对的,也不是所有的舍与得都是相违的。随心所欲,随遇而安,心之所往,并非身之所在,若此生终无憾,妖也是仙,魔也是仙,又何须一道天雷劫呢?身不在天心在天,炼狱亦是天,人间亦是天,容我之身,我心安尔,何处不是天?可有时天却亦非天。”
  狐魄儿微微垂下了眼睑,阿狸瞪着一张大猫脸咧咧着,“啥意思啊?老子一句没听懂?咋滴,八芝,你想上天呀?”
  ……
  ……
  ……
  狐魄抬眸间,笑的没心没肺,“谁知道他嘚吧的是什么意思呢?八芝这个老学究最近总像个老夫子似的,走到哪里都能给人上一课,那没事儿的时候就多给大家讲一讲吧,也都让大家长点文化。”
  八芝摇摇头微微一笑,他对拜仙山上的这群货色们是有一个统一的评价的:
  对牛弹琴,孺子不可教也,朽木不可雕也。与其将时间浪费在他们身上,还不如自己关起门来博览群书呢。
  狐魄儿又看了看八芝旁边的小娃娃,甚是呆萌可爱。她眼睛弯了弯笑道:“小雀舞,你爹爹还真是想的开呀,放着神仙不做,非要当只野鸟。”
  野鸟八芝:“……”五百年呀,除了那睡眠质量好的不要太好的蹭蹭见长外,其他的玩意儿仍都在那原地踏步呢。
  狐魄儿看了看八芝的表情尴尬的笑了笑,“闲云野鹤,闲云野鹤可以了吧?”
  小雀舞眼珠子叽里咕噜的转着,笑的十分开心,“爹爹若是想不开,怎么会有我的好日子呢?姑姑,你什么时候也能生个弟弟妹妹陪我和狐闹呀?”
  狐魄儿眸光微聚,有点迷茫:“狐闹?谁是狐闹?”
  雀舞也瞪大了眼珠子,小奶音萌萌哒的道:“姑姑你是不是睡的太久又睡懵了?狐闹这个名字不还是你给取的吗?狐闹就是狐一傲啊!”
  “狐一傲?狐闹?我就说嘛,我大哥就不能给我那宝贝大侄子起一个好一点的名字嘛,还真是狐闹!”
  “姑姑……”雀舞拉着小奶音道:“都是你起的。”
  狐魄儿眨了眨眼睛,嘻嘻一笑,开始装起了哑吧。
  “狐闹说了,他想姑姑啦,一会儿来看姑姑。”
  狐魄儿眼眉微挑的问道:“那有没有准备好吃的?”
  雀舞也是心领神会的一笑,“自然。”
  狐魄儿从她的霸王倚上跑了下来抓起雀舞的小手,一路狂笑:“走,看一看去。”
  阿狸看着她离开的身影轻声叹着:“这都五百年了,一直在睡觉,偶尔醒来就一直这么没心没肺的狐闹!这到底是有多伤心啊才能隐藏的这么彻底,还不如发泄出来大家看着反倒是更舒服呢,可是一次都没有。”
  八芝也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离开的方向也跟着叹了一口气说道:“她若是能一辈子都这样也挺好,也许时间久了,有些记忆就模糊了,慢慢的也就淡忘了吧。”
  话音刚落,他们就听到一声炸响,而后就是她和雀舞的狂笑声~~~
  阿狸再次叹了一口气,“……但愿吧!”
  狐魄儿把狐闹抱在怀中嚣张的问道:“大侄子,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狐闹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黝黑的小脸上却不矫情,而是相当的沉着冷静,双手从额头自上而下一滑,黑白分明的小脸蛋上就出现了笔直的六条小手印子!
  他一本正经的低下眸,像个小大人似的奶声奶气的问道:“姑姑开心吗?”
  狐魄儿点点头,“开心啊。”
  “嗯,姑姑开心就好。”
  拘灵从狐魄儿怀中将狐闹抱走,相当不待见的丢下了一句:“多大岁数的人了,还要一傲哄。
  狐羽枫也笑着摇摇头,戳了戳狐闹的鼻子,“我家的小一傲可比姑姑都懂事啊!”
  狐闹很认真的对着他爹说:“嗯嗯,那是自然,姑姑还是个小女生,调皮,需要哄的,我是男孩子,自然更应该照顾她才是,还有雀舞,我不会和她们计较的。”
  这话说的多少让她的那张老脸有那么一瞬的尴尬。
  拘灵也是冲着她莞尔一笑,“听见没?小女生?”
  狐魄儿也尴尬的直了直身子答道:“听见了。”
  “好意思吗?”
  狐魄儿又尴尬的笑了笑,随即十分不谦虚的说:“长的年轻怪我喽?岁月不饶人啊!”她美美的盯着拘灵的脸上看了又看,美滋滋乐呵呵的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魄儿?”
  “嗯?大哥还有事?”
  狐羽枫:“……”这话问的,五百年了都难得见她一面,确切来说见她不难,但见到个活蹦乱跳的那真是太难了,若不是那呼吸声还在,大家都觉得她直接睡到一命呜呼了。
  狐羽枫本想回她一句干嘛去?随后想想算了,她除了睡觉还能干嘛去?
  他话锋一转说道:“快要过除夕了,父王和母后说要过来看你。”
  狐魄儿微微一愣,随后笑逐颜开,“真的呀!狐王和狐后要来?那我这里今年岂不是很热闹,我去好好准备一下。”
  她乐颠颠的跑开了。说是她准备,其实哪里用的着她,八芝早就安排妥当了,她也只是负责四处闲逛,逛累了就随便找个树梢爬上去睡上一大觉。
  可这觉睡的她只觉的滴滴答答的,耳根子不太清净,她揉着太阳穴眉头微皱的缓缓睁开了双眼,那副慵懒的样子仍觉是睡意阑珊。
  她侧了侧身,忽然吓了一跳,身旁正站着一个低着头,浑身湿漉漉为她打伞的道士……
  她有点蒙圈的坐了起来,警惕的问道:“你谁啊,怎么会在这里?”
  那个小道士轻撩起眼睑,对上她的双眸,忽而一笑,很是镇定自若的回道:“我叫无尘,路过此地正逢雷雨,看姑娘一人在此处休息,怕你着凉遂留下来为你撑伞。”
  眉宇轻颤间他眼含笑意,雨滴恰巧又顺着他的睫毛滑落,一言一行间,十分自持有礼。
  看着他的这张脸,他倒是镇定自若,可她———却不淡定了!
  狐魄儿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清清冷冷的问道:“雨下几日?”
  “三日有余。”
  “三日?为何不叫醒我?”
  他笑了笑,“叫了,姑娘睡的太沉,没有叫醒。”
  “你就在我身边站了三日?”
  “七日,初遇姑娘时并没有下雨,本想向你打听一下路,但见你睡着了,就没敢打扰,本想等你醒来,却不曾想姑娘一睡能睡这么久,又缝雷雨,叫你不醒,便留了下来。”
  解释的倒是清楚。
  狐魄儿看了看他身上已经湿透了的衣衫,错愕的道:“你把斗笠也给了我,就这样淋雨三日?”
  他嘴角一勾,一抹好看的笑便越于唇边,“无妨,姑娘既已醒来,我便走了,这荒山野岭的姑娘还是快些回家才是。”
  他将手中的油纸伞递到了狐魄儿手中,转身走进了雨里,她又大声的问了一句:“你不是问路吗?”
  无尘停顿了下回道,“我要去的地方,想必姑娘未必知道,算了,我还是自己找吧。”
  “你可知此山什么山?”
  他回头看了看她,笑着说:“听闻名叫拜仙山。”
  “你又可知此山来历?”
  无尘摇了摇头,“不知。”
  “不知?不知你就敢在我身边陪我七日,哪有人一睡睡七日不醒的,你不怕我是妖怪吗?”
  小雨淅沥沥的早已打湿了他的全身,他转过身来,看了她一会,轻声笑道:“心若成魔,人也是妖,心若向善,妖亦是人。妖,我便除之,人,我便护之,又有何可怕?”
  狐魄儿丢掉了油纸伞,身上瞬间就一阵冰凉,她站到他的跟前,仍是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人,压制着心中焦躁的情绪问道:“那你觉得我是人还是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