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声的问吕先生:“以后我见了孤女,是不是得叫师娘啊?”
其实我根本不想和孤女这个偷人阳寿的大魔头扯上关系,我这么问,只是想调侃一下吕先生罢了。
这时候周围黑乎乎的。我看不到吕先生的脸色,不过听他的声音倒正常得很:“你还要叫师娘?这么久了。你叫过我师父吗?”
吕先生的回答很坦荡,似乎根本没有被我的调侃影响到。好像他不是刚刚当着我们的面拜天地的老光棍。而是和孤女老夫老妻,已经在一块生活了几十年,什么都不在意了一样。
不过想想也对,吕先生的脸皮这么厚,我根本想不起来他什么时候害羞过。
我们几个人沿街串巷,在槐城不停地走。过了一会,鸡就叫了。
我问孤女:“咱们要去哪?是去找那位高人吗?”
孤女点了点头,说道:“是啊。正是去找那位高人。”
我又问道:“高人在哪里?还有多远能走到?”
孤女却开始和我打禅机了,她淡淡的说道:“高人神龙见首不见尾。想见你的时候,就在你眼前,不想见你的时候,远在天边。你只要跟着我用心的去找她就好了,不必在意她在哪里。”
这话摆明了是敷衍我,可是人家的实力摆在那里,我又不能说什么。
我们几个人走出槐城市区,一直走到周边的村子里面。
一路上,我看见不少的小庙,但是孤女都没有停留。我心想:“不知道这位高人信佛还是信道。”
等天蒙蒙亮的时候,我们来到了一个小镇子。这时候我们恐怕已经走出去十几里路了。折腾了一晚上,我又累又饿。
这镇子不小,经济程度与矿镇相当。而且今天似乎是集市,有小贩正在摆摊。孤女轻车熟路的坐了下来,要了一份早点。
我们狐疑的坐在她周围。我心里面想道:“看孤女的样子。是打算吃晚饭接着走啊,这高人到底在什么地方?”
这时候最着急的要数薛倩了,他问道:“那个……咱们什么时候能够找到高人?如果天黑之前办不完这事,我就得死了。”
孤女抬起头来,一脸笑意的看着薛倩:“找到高人之后,你媳妇就会出家。到时候你们两个就再难见面了。你很想赶快找到高人吗?”
这话让薛倩一愣,把他给问住了。
好在蔷薇马上说道:“如果找不到高人,我们两个阴阳相隔,再也不能见面了。找到之后,虽然见面的时间少了,不过,总算还有机会。”
孤女笑了笑,然后低头吃东西。
等我吃完之后,开始打着哈欠催促孤女:“咱们走不走?”台斤布才。
孤女点了点头,说道:“走。”
随后,她拉着蔷薇在集市上东瞧西看。那副样子简直是在逛街,而不是要找人救命的。我们几个人有求于人,只能耐着性子跟在她身后。
十几分钟后,孤女忽然把蔷薇摁在了一个理发摊上,说道:“你不是要当道姑吗?这样散着长发可不成体统。咱们就在这里理理发吧。”
我小的时候,集市上曾经有这种理发摊。往往是一个老头,在自行车上驮着一个碳炉子,一只水壶,一个铜盆,以及各种刀具。这种古老的剃头摊子,不知道传承了几百年,往旁边一站,就有一种老古董的感觉。
这些年,已经很少见到这种剃头摊了。现在蔷薇一个花容月貌的姑娘。坐在这种老旧的理发摊上,真给人一种时空错乱的感觉。
薛倩忍不住说道:“那边就有理发店。干净卫生手艺好。咱们干嘛一定要在这里?”
摊主是一个大妈,一边麻利的烧热水,一边不忿的说道:“什么理发店?他们会个屁。我这手艺是多少代传下来的。你们来我这里理发算是找对人了。”
很显然,吕先生对这种古老的行业比较熟悉,他疑惑的问道:“剃头挑子,也有女人来挑的吗?大姐,你这有点坏规矩啊。”
大妈冷笑了一声,说道:“剃头挑子自古都是男人来挑的,这倒没错,只不过,我理发的技术太好了,架不住父老乡亲的央求,所以才出来抛头露面。”
我笑道:“大妈,你是不是姓王?”
大妈愣了:“我为什么要姓王?”
我说道:“因为王婆卖瓜,自卖自夸。我听你刚才说话,感觉你和王婆可能是本家。”
大妈在集市上做生意,形形色色的人见过了,头脑何等机敏,马上就明白我的话了。不过她倒也不恼,只是哈哈笑道:“我这瓜好不好,等理完你就明白了。”
做生意的人,讲究笑脸迎客。大妈嬉笑怒骂,倒是让人感觉舒服得很。
我们几个人已经困倦得很了,除了孤女仍然神采奕奕的站在旁边之外,其余的人都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大妈给蔷薇洗了头,然后问道:“姑娘,你想要理个什么头啊?”
孤女代为答道:“道髻。”
大妈点了点头,说道:“剃头挑子向来是给男人理发的。有姑娘来我这里,不是尼姑就是道姑。”
随后,她就手脚麻利的帮着蔷薇梳洗起来了。
大妈一边剃头,一边絮絮叨叨的吹嘘自己的剃头经历。什么这把剪刀是谁传下来的,给哪个大官剪过头发。什么这铜盆是从哪买的,给哪个财主洗过脸。
这声音就如同催眠曲一样,让我们昏昏欲睡了。
我耳朵里听着大妈的唠叨声睡觉,而做梦的时候,也就梦到她了。
我梦见大妈一边给我理发,一边绕着我转悠,嘴里面嘟嘟囔囔:“三千烦恼丝,缘愁似个长。我今天帮你剃个干净。从此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嘿嘿,先把脑袋打理干净了,自然就六根清净了。”
我心想:“大妈是剃头挑子,理发店是洗剪吹。这工具一个古老一个现代。这观念一个保守一个开放。可是他们两个都有共同的毛病,那就是话太多啊。”
我在梦中迷迷糊糊,任由大妈摆布,忽然我想起一件事来。心里面又有些着急,我叫道:“错了错了,不是我要当和尚,是蔷薇要当道姑。怎么好端端的,开始给我理发了?”
大妈手底下仍然不停,一个劲的在我头上折腾:“错不了,错不了。到了我这剃头摊子上就是缘分。你放心,我保证给你理得干干净净,英俊好看。”
我心想:“剃了光头,还谈何英俊?”
我在椅子上来回扭动,而那大妈忽然怒道:“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你到底剃不剃?”
我一听这话,反手就去抓背后的大刀。这个动作彻底把大妈激怒了。她大吼了一声:“你还想反抗?”
随后,我感觉脖子下面一凉,锋利的剃刀抵近了我的咽喉,随后,她伸手一划。我感觉喉咙像是被蚂蚁咬了一下一样,又麻又疼。紧接着,一股热流涌了出来,像是怎么也止不住的鼻涕。
我伸手去捂,可是血液越来越多,像是喷泉一样溅出来。我看着染红了的衣襟,惊慌失措的叫了一声。
这一声叫完之后,我忽然惊醒了。我发现自己仍然在大树下面坐着。而身上干干净净的,哪里有血了?
我向周围看了看,薛倩和吕先生在我旁边睡得正香,而集市上的人正在你来我往的做买卖。
大妈正被背对着我们,给蔷薇理发。我揉了揉眼睛,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这时候已经将近十二点了。
我打了个哈欠,说道:“大妈,已经五六个小时了,你的头发怎么还没有理完?蔷薇是要做道姑,又不用烫不用染的。”
我迷迷糊糊说到这里的时候,大妈正好侧了侧身子。这一侧身子,把原本挡着的蔷薇露出来了。
我看见凳子上面坐着的是个光头。我哎呦了一声:“不好了,怎么给剃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