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分得清楚。
  付星燃说着,走到那副巨大的画像前,抬起头,像是在仰望自己的神明那般,双眸染上光亮,也在幻想着将神明拉下神坛亵渎神明时的场景。
  妈妈是生我的人,苏黎煦是让我活下来的人,我很清楚。妈已经没了,我不能再没有苏黎煦的。
  付星燃的手轻轻抚上画像,指尖正好触碰到画像上苏黎煦的手,屈指蜷缩,光影交错,仿佛拉住了这只手。
  就像当年他准备从二十楼跳下去苏黎煦握住他的那只手。
  我要告诉他,我非他不可,如果我没有他早就死了。
  付先生心里五味成杂:如果苏医生不喜欢你呢?你要犯傻吗?
  付星燃转过身看着自己的父亲:他会喜欢我的,我保证。
  这是极其坚定笃定的话语。
  两人对视僵持了一会。
  最后付先生打破沉默,他叹了声气,无奈妥协道:那你向我保证,靠近他可以,但你一定不可以伤害苏医生。
  付星燃再次看向画像,他怎么可能舍得伤害苏黎煦,这可是他的救世主,他的神明,是他想要浇灌的玫瑰花,他小心翼翼呵护都来不及。
  我怎么可能会伤害他。
  付先生无奈叹息,而后走到付星燃身旁,把手中的两把钥匙和门禁卡递过去:拿着。
  付星燃低头看了眼,就看到门禁卡上浪漫里的字眼。
  上次你不是说想住浪漫里吗,那里离你学校近对吧,爸给你买了,你想要的1204。里边是精装,什么家具都齐全了,阿姨也已经打扫过卫生你想过去现在就可以过去了。
  付星燃接过钥匙和卡。
  以后心里有什么不舒服的可以多找找苏医生,不要总是憋着,也不要吓到人家,追人要有诚意。付先生记下了上回儿子一直在念叨着的公寓,以为是儿子单纯喜欢,压根不知道为什么。
  付星燃淡淡应道:嗯。
  垂眸间眸底的笑意荡开,像是彻底满足了什么。
  说完拎着自己的香水转身离开,脚步匆匆,像是迫不及待那般。
  身后的付先生看着付星燃离开的背影,而后转身看了眼这个房间里满墙的苏黎煦,一颦一笑都在藏在了这个房间里,藏了整整四年。
  最后叹息一声,便转移开视线,将这扇门缓缓关上。 。
  我们就打了几场你就把腰给扭了,苏黎煦,看来你不服老不行啊。
  浪漫里公寓楼下,大老远的就看到两个男人相互搀扶着。
  苏黎煦倒吸一口气,实在是觉得腰疼得不行,他摁住何试的手停下脚步:停一会,我觉得我腰直不起来了。
  何试见苏黎煦的脸色煞的白了,眉头紧蹙:还是去医院拍个片吧。
  我现在也走不过去了,能从球场走回楼下我觉得我已经耗费我所有精力,你还是扶着我挪回去吧。苏黎煦觉得自己今天也够倒霉的,在接何试的球时竟然把腰给闪了。
  何试想到刚才苏黎煦接球的时候整个人摔倒,低头看了眼他的脚踝:脚踝有没有事?
  苏黎煦摇头:没有吧。
  何试无奈看了他一眼:真是服了你,上来。说完转过身蹲到苏黎煦面前。
  苏黎煦愣住:那倒不用背,我脚没事。
  鬼知道你刚才那一下有没有事,我们现在可不是二十岁的小伙子,你都三十了。
  三十也不算很老吧。
  别磨蹭快上来,我也三十了可能也就只能背你个几步,且行且珍惜吧苏黎煦。
  苏黎煦磨不过何试只能趴到他后背上,在脚用力的时候眉头不由得皱了皱,该不会刚才摔的那一下不仅腰扭了脚也扭了吧?
  何试背着苏黎煦往公寓大门进去,倏然不知身后不远处有道眼红的视线紧紧盯着他们。
  付星燃紧攥着手中的黑色礼品袋,眼眶泛红的看着不远处举止紧密的两人,那男人是谁?为什么可以背着苏黎煦,刚才还手牵着手,这怎么看都像是打情骂俏吧?
  他的苏医生不会谈恋爱了吧?
  难道那个男人是他的爱人吗?
  他们两人现在是准备要去做什么?
  难不成他们两个人要白日宣淫吗?
  不行,不可以这样的,怎么可以这样,他的苏医生怎么可以喜欢上别人呢?
  无边的猜疑让他陷入焦虑中,闷堵在心口的难受像是针刺那般扎着,一下又一下,让他否定又肯定。
  最后他跟了上去。
  他要去问清楚。
  此时客厅里响起苏黎煦痛呼的声音。
  何试你小力点!
  我就轻轻碰了一下而已。何试蹲在苏黎煦跟前碰了碰他脚踝微肿的位置,兴许是皮肤太白淤青格外明显:你先躺好,把脚放在抱枕上我去拿冰袋给你敷一下,免得一会更肿了。
  苏黎煦老实躺下,现在他倒觉得腰没那么疼反而是脚踝更疼一些。
  何试走向厨房,不经意间瞥到厨房旁的西向小阳台,这里是放洗衣机烘干机还有晾晒衣服的位置,而他却看到上边挂着不属于苏黎煦风格的棒球服。
  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这种棒球服了?
  苏黎煦见何试拿着冰袋从厨房走出来:我什么开始喜欢棒球服了?
  我看你西阳台挂了一件棒球服我以为是你的。
  苏黎煦想起上周付星燃来过家里,对上何试调侃的眼神,突然不是很想说:学生的。
  何试挑了挑眉:所以是上次那个喊你哥哥跟捉奸似的男生?看样子他很高大啊。
  苏黎煦没听出何试的画外音,还认真的想了想:好像比你高一点。
  何试走到苏黎煦旁边直接把冰袋摁在他肿胀的位置:我需要跟一个小屁孩比身高吗?
  那你那么用力干什么?苏黎煦吃痛的坐起身,然后看着何试放在脚踝上的手,想着推开但还是迟迟没有动。
  不会是你之前说的那个患者吧?如果是的话你们走得太近了,别怪我没提醒你。何试捕捉到苏黎煦眼神的迟疑,瞬间明白这家伙是要推开自己了,他松开拿着冰袋的手,坐到沙发旁:
  他就算是你第一个患者,从某个层面上看确实好像有点意义,但就这样的关系就能让人来你家了?而且你就只有一张床吧,什么时候你这个洁癖的毛病还是分人的?
  苏黎煦:我也不知道。
  但好像就是这么神奇,刚才何试碰自己脚踝时他想推开但他忍住了,而付星燃在的时候他完全想不到这个毛病。
  腰要帮你揉一下吗?
  苏黎煦听到何试这么问摇了摇头:不用,不严重,老毛病了,一会我贴个冰贴就好了。
  你好像没跟我说过你这个腰伤是什么时候弄的?
  客厅里的挂钟走到了中午12点,噔的一声,挂钟下边的小木屋里一只啄木鸟探出头来用嘴巴啄着木屋,嘚嘚嘚的声音像是敲在心头上。
  苏黎煦沉默着没有说话。
  何试见苏黎煦低垂着脑袋沉默的样子,像是很难过的样子,敏感的捕捉到可能是自己说了什么不该提的:抱歉,我是不是不该问的。
  黎阳走的那天,我从医院出来后直接去了摩天集团二十楼的空中餐厅,想着一个人活在这世界上也没什么意思。
  何试诧异看着苏黎煦。
  当时餐厅没什么人,我进去时就看到一个很瘦小的男孩爬到天台上,我想都没想就冲过去把人给抱下来了,腰伤就是在抱那个男孩的时候弄伤的。
  苏黎煦,你何试欲言又止。
  苏黎煦对上何试充满担忧的眼神,没忍住笑出声:我现在很好,别瞎担心我,其实我走上二十楼的时候就已经后悔了。况且我还救了个小孩,这小孩也算是救了我吧,当时就清醒了觉得自己很糊涂。
  至于他的洁癖为什么会有,也是因为他弟弟苏黎阳在他面前跳楼自杀当场身亡后,他情绪太激动,好几个护士死命拉着他,就是那好几双手让他那瞬间感觉到了身心的排斥。
  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只是从那之后不太喜欢被别人碰到手。
  除了付星燃。
  苏黎煦你竟然没告诉我?
  苏黎煦听着何试的轻责,垂眸看着自己敷在脚踝上的冰袋:所以我希望我身边的人都能好好的,健健康康的,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吧,只要活着,什么都会好的。
  包括付星燃。
  第13章 驳论13
  驳论13
  他因为腰的问题没法下厨,又不想吃外边的东西,最后何试用极其一般的厨艺给他下了碗面,祸害完他的胃才离开,离开前还不忘唠叨两句。
  这两天你就请个假修养一下,别才三十腰就坏了。今晚看看情况,如果明早起来还是腰疼脚不好走就喊我,我带你去医院。
  知道了。因为脚不方便,苏黎煦坐在沙发上看着站在玄关还一直念叨着的何试。
  那我走了。何试把外套穿上。
  开车小心。
  嗯。
  家门缓缓关上,只听到密码锁滴的一声,锁门了。
  就在何试离开还不到两分钟,突然响起门铃声,苏黎煦疑惑看了眼,难不成是何试有什么东西落下了吗?撑着沙发站起身,腰扭到的位置还很不舒服,脚踩地时还有酸胀感,艰难的挪到门口。
  你是落下什么东西了吗?我这里好像没看到
  门一开,他看到付星燃蹲在门口,那么高大的一个男孩,手里拿着什么,蹲在门前可怜巴巴的抬头望着他,宛若一只大型忠犬,委屈至极的望着抛弃它的主人。
  星燃?你怎么蹲在这里?
  付星燃站起身,刚才一直蹲在门口蹲得脚有些麻了,站起身时还能感受到那份麻木酸胀舒散开时的刺痛,但都没有看到刚才那一幕来的让他难受。
  苏黎煦和那个男人进去多久他就蹲了多久,那男人出来的时候他就躲进旁边的楼梯间,等那男人走了他才回来摁响门铃。
  在看到苏黎煦的瞬间,他什么话都没有说,眼眶顷刻间红了。
  苏黎煦看到付星燃突然开始掉眼泪顿时愣住,也顾不上后腰脚踝的酸疼:怎么了?跟你爸爸吵架了?
  兴许是苏黎煦过分温柔的语气,付星燃对上苏黎煦担忧的双眸,更加难以接受刚才看到的那一幕,还有脑海里蹦出的无数个可能性。
  他往前走了走,走到苏黎煦面前:哥哥,你是谈恋爱了吗?
  苏黎煦还没反应过来这个问题,在付星燃靠近时那份身高差距扑面而来的压迫感,紧接着便闻到了这家伙身上的八月夜桂花的香水味。
  径直对上付星燃通红湿润的双眸,深沉的眸底透出的委屈和幽怨让这个问题像是在控诉。
  我吗?他反问道。
  他怎么不知道自己谈恋爱了?
  那男人是谁?付星燃没有拐弯抹角,他盯着苏黎煦,手紧紧攥着礼物袋的绳子:他为什么可以背你?为什么来你家?为什么他待了那么久才离开?你们,你们在
  说道一半时喉间突然哽住。
  其实他想问你们在里面做什么,但是他害怕听到不好听的,害怕看到苏黎煦脸上尴尬的表情,害怕他的问题让苏黎煦感觉到不舒服。
  苏黎煦听到付星燃这一连串的问题,眼神变了变,这家伙难道在这里蹲了一下午吗?视线落在付星燃手中拎着的袋子,眉宇微蹙,难道是来找他的时候看到他和何试了?
  付星燃,你
  我知道了。付星燃闷声应道,像是肯定了脑海里某个猜测,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在两户一梯的公寓楼道里,安静至极。
  面前这个大男孩难过得像是被全世界抛弃了那般,耷拉着肩膀,一声不吭的掉着眼泪,委屈得不行不行的。
  苏黎煦撑着门框,看到付星燃掉眼泪的瞬间有些哭笑不得,知道了?知道什么了?
  最后见付星燃哭得真的很悲伤没忍住笑了出声,有种看到家里小朋友哭就想笑的感觉。
  付星燃哭到一半戛然而止,愕然对上苏黎煦笑话他的模样,更委屈了:你为什么要笑?你又笑我。我在难过,我很难过。
  我知道你很难过。苏黎煦笑得有点停不下来了,他走到付星燃跟前抬手用手背给人抹掉眼泪,无奈笑道:但你好歹让我先说完话再哭,不然白难过了。
  付星燃闻到苏黎煦手上的药味,顿时愣住。
  他是我的同学何试,刚才跟他打球不小心扭到腰和脚,是他背我回来的。苏黎煦说:何试你应该很熟吧,就是你心理学专业的导师。
  付星燃:
  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都知道什么了吗?苏黎煦笑着反问。
  付星燃对上苏黎煦带着眼里含笑的调侃,忽然像是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耳根蹭的红了,默默垂下眸。眼睛根本不看苏黎煦,只想着哪里有个洞让他钻下去吧。
  但得到所有猜测都否定之后,心里头的欢喜慢慢盖过了刚才的尴尬,伸手摁住苏黎煦给自己擦眼泪的手,而后抬起头。
  所以哥哥不是跟他在谈恋爱是吗?
  苏黎煦对这个无厘头的问题有些哭笑不得:你从哪里看出来我在谈恋爱了?
  付星燃抿着唇,想忍住高兴的情绪,最后听到这个答案还是没忍住弧度嘴角上扬,眸中的窃喜看得一清二楚:那就好。
  所以你就因为这个猜测在这里蹲了一下午?苏黎煦问。
  嗯。
  傻不傻?
  傻。付星燃认真点了点头。
  苏黎煦又没忍住笑出声,屈指弹了弹付星燃的额头:小傻瓜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