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两人一身都湿了,白烟罗很快就找来了干净的衣服给他们换上。温玉坐在床边,白烟罗点燃了熏香。
  萧怀瑾看没有人管自己,他干脆就搬着小凳子,坐在温玉的对面。他撑着下巴观察他,长长的睫毛颤啊颤,小小的心脏跳啊跳。
  温玉到今天依旧没有恢复,他盘着腿坐在床上,突然之间,双脚又变成了蛇尾。他过了一会才发现,然后望了萧怀瑾一眼,扯过床位的被子,盖住了自己的尾巴。萧怀瑾不知不觉挪到了他的旁边,伸出手,按在了被子的上面。
  你的本体是蛇吗?还是白蛇,好巧。
  温玉没有立刻回答他,他将这一页的内容看完了以后才开口。很可怕的,你要是没有事的话,等雨停了就回去吧。
  萧怀瑾戳了戳被子。
  尖尖的蛇尾立刻就从被子里钻出来,然后愤怒地拍了一下他的手。
  温玉看了他一眼,虽然他没有说话,可是想要表达的意思很清楚。多手多脚。
  萧怀瑾的脑袋睡到他的旁边,温玉不理他,他就太无聊了,只好从脖子那里拿出了自己的女蜗石,放在手上反复玩来玩去。他来这样的原因当然不是为了想要问温玉是神是妖,这对他毫无意义。他想问的是另一个问题,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却无法开口。
  外面下雨的声音有规律地响起,天色比起往常要暗一点。萧怀瑾半躺在温玉的身边,睡着了。
  温玉听到了平稳的呼吸声,这才抽空看了萧怀瑾一眼,他攥着那颗石头,睡得死沉。
  这也许是个好机会。
  温玉伸出手,想要撬开萧怀瑾的手,将女蜗石拿回来。但是萧怀瑾那双手攥得死紧,仿佛握住的不是一块石头,而是救命稻草一样。温玉努力了几番无果,而且萧怀瑾还动了一下,有醒过来的征兆,他只好停手了。
  现在更重要的是找到让自己恢复身体
  和法力的办法,但是师父给他的这本书他看了一半了,依旧没有相关的资料。
  外面的下雨声实在是太催眠了,看到后面,温玉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然后也倒下睡了。
  他一睡觉可以睡到天荒地老。
  雨渐渐变大,当最大的一颗水滴落在地板上的时候,萧怀瑾被惊醒。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见了温玉的被子被褪了一半,他下半身的蛇尾展露在自己的面前。萧怀瑾天生对妖魔就有警惕感,他一下子就被吓醒了。
  心脏比起怦然心动的时候跳得还要快,但是他想起了面前的人是谁,这才慢慢平复了心跳。他悄无声息地上了床,躺在了温玉的旁边,然后展开被子,盖住了两个人的身体。
  蛇类天生就喜欢温暖的东西,萧怀瑾才在他的旁边躺下,就感受到冷冰冰的躯体在向自己靠近。萧怀瑾被那没有温玉的东西刺激地抖了一下,他一动,动物的天性就捕捉到了他。
  蛇尾沿着他的小腿卷上去,缠着了他的脚。
  萧怀瑾的下半身动也不敢动,手却伸过去,抱住了温玉的手臂。
  我找的人,就是这个人。
  他不知是太累了,还是松了一口气,居然又这样睡了回去。
  当他第三次醒来的时候,成功跟温玉大眼瞪小眼。
  温玉也是刚醒不久,就连尾巴都没有来得及从他的身上离开。
  萧怀瑾咳嗽一声,流氓本性植根深种,他忍不住就将手放在温玉的腰上。我能看看人的身体和动物的身体是怎么连接在一起的吗?
  温玉也是一时神志不清,居然就问他,你想看吗?
  萧怀瑾点了点头。
  温玉看了他一眼,随后慢慢拉下了被子,有衣服挡住,就算他拉下了被子,萧怀瑾也只能看见白色的蛇尾从衣服的下摆出现,然后卷在自己的小腿上而已。温玉大概也是发现了,然后不情不愿地拉上了衣服。
  萧怀瑾本来以为,人的身体和白色的尾巴连接在一起,应该有强烈的违和感。但是,没有。从腰身开始,上半身是人的肌肤,下半身是带着鳞片的尾巴,融洽得仿佛天生就该有这样的物种。
  他伸出手,忍不住摸了一下相接的地方。
  啊。温玉倒吸一口气。
  萧怀瑾吓得立马就把手给撤了。
  没有事。只是跟自己冰冷的身体不一样的温度贴上来,他感到腰有一瞬间软了。
  萧怀瑾不觉得他没有事,因为他的蛇尾末端,一直在拼命地拍打自己。萧怀瑾赶紧把他的衣服拉好。
  抱着一种莫名的好奇心,他还往了温玉的下半身瞄了一眼。
  温玉发现了,伸出手扭开他的脸。你能不能不要满脑子都是污秽的思想?
  萧怀瑾知道错了,但是他应该不会改的。
  我来是向你坦白的。他艰难地开口。
  温玉哼了一声,关于妖神。
  关于妖神。萧怀瑾仰头躺着,眼神放空,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将军家的黑猫和它原本的主人。
  我当然记得,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带走它。温玉是真的想要叹气,我就是不想你离那个世界太近。
  萧怀瑾侧头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我用黑猫跟它换了一个信息,我想要一个强大的保镖,她就给我带来了朱九。朱九受了重伤,本来偷偷藏在夏凉,跟着魍一起吞噬妖魔。她吃得越多,康复得就越快。我找到了她,缔交了契约。她保护我,我为她找更多的妖魔。然后,她将夏凉有人养妖神的事情告诉了我。我觉得挺好的,那个所谓妖神的东西。
  不敬。温玉呵斥他。
  不敬不**不知所谓。他想要骂他什么,萧怀瑾都知道。但是要是让我一生都活在恐惧中,我宁愿当那不敬的人。
  温玉瞪他。
  反正除了我,也没有人想要我活下来。他又卖惨。
  温玉叹气,你呀
  萧怀瑾突然一下子翻身,压在温玉的身上,他自上而下注视着温玉,女蜗石在他的胸前摇摇晃晃。我今天来是求一个答复。
  温玉看他。
  萧怀瑾从那双熟悉的眼眸中,看到了丢弃了自尊,孤独可怜的自己。告诉我,你是不是就是当年把女蜗石给我的哥哥?
  是不是他撒谎以后,也不能得到你半分撼动,依旧转身离去,又决绝,又让人想要哭泣的人。
  温玉睁大了眼睛,他似乎没有想到萧怀瑾为什么会发现这件事。思考了一下,他突然抬手抚上自己的脸。他缩小,变回了从前的样子。
  萧怀瑾的双眼亮得可怕。
  温玉想起了他从前给他的画像,我看你的哥哥,应该长得更为惊为天人才对。
  萧怀瑾愣了一下,随后胸膛鼓动,忍不住笑了起来。按照那副画像,确实更加应该风华绝代。他低下头,试探性地往温玉那边靠近。他看他不拒绝,一个吻就落在他的嘴唇上。
  温玉当然不会拒绝,他吸食越多萧怀瑾的气息,恢复就更加快。亲到后面,他干脆双手抱着萧怀瑾的后背,软乎乎的手抓不住还扒弄了几下。
  拥有求生意识的温玉实在是太辣了。
  第56章 五味杂陈
  第 56 章
  亲得久了, 萧怀瑾全身也没有力气了,再次倒在温玉的身上。
  温玉抱着他,任由他整个人压下来。他的胸口一闷, 感觉自己的平胸更平了。
  没有力气了。萧怀瑾压在他的身上, 奄奄一息。
  温玉的手摸了两下他的后背, 但是尾巴一直在敲他。好了,你就算要晕倒也滚到一边去吧。
  萧怀瑾懒懒地掀了一下眼皮, 你今天是不是对我有点冷漠?
  没有。温玉忍耐住了, 才没有在这两个字的后面加个滚字。
  萧怀瑾就这样抱着他,抱久了,才想起问, 重吗?
  重死了。温玉的他压得声音都闷闷的。
  萧怀瑾抱住了他,翻了一个身,将自己垫底, 把他抱在上面。温玉看他不愿意放手, 只好给他抱着,小尾巴甩来甩去。
  哥哥。萧怀瑾喊他。
  温玉此时看起来也就只有他一半大, 但是也敢应他, 按照凡人的年纪, 你叫我太爷爷都太年轻了。
  萧怀瑾才不会被他三言两语糊弄出去,神的年纪不是这么算的,你有没有成年我都很怀疑。
  你真了解。温玉悠悠然说道。
  风大雨大, 萧怀瑾睁着眼睛, 黝黑的瞳孔空无一物。
  他有很多的问题想问, 也有很多的事情想要交代,但是此时此刻,他什么话都说不出, 静听雨声,余生就在此刻静悄悄地溜走。
  温玉这段时间要休养生息,所以请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萧怀瑾回到了皇宫,高湛似乎把那天的事情当做完全没有发生过一样,该上朝的上朝,该帮萧怀瑾批奏折的时候依旧在帮忙。
  李不悟亦如是。
  日子突然变得风平浪静,除了有一天高湛好奇问了他一句。皇上,你还想见你的三皇兄吗?
  萧怀瑾依旧露出那种胆怯的笑容,但是双目却凛冽冰冷。寡人跟丞相说过,寡人跟三皇兄不熟。
  高湛自言自语,他应该会想来救你的,毕竟像他那样的男人。
  要不是萧怀瑾知道萧琚清一心爱着那个后宫发妃嫔,他会以为自己的哥哥跟这个男人有一腿。不过,确实该是时候查清楚了,这个高湛,究竟来自哪里,究竟是什么人,究竟是为了什么。
  从前他没有想查的欲望,可是现在他终于想动手。
  萧怀瑾手握白色的棋子,烦躁地在棋盘上敲来敲去。
  这一个任务要给谁好呢。
  他的手肘不小心撞到了装棋子的盒子,白色的盒子在桌子上一歪,随后脱离了桌子的位置。萧怀瑾的脑袋没有动,眼睛斜了过去。他眼睁睁地看着棋盒落下,白色的棋子在半空中洒落,随后一颗接着一颗在地板上跳动。
  啊,还有他。
  萧怀瑾手中的白色棋子落下,局已经有了趋势了。
  益州,大水已退。
  张之仪在床上熟睡的时候,突然睁开了眼睛,他还没有从噩梦余韵中恢复过来,就感受到自己的头皮一紧。他往旁边转头,正好看见杜修那张精心修饰过的脸。杜修拽着他的一缕头发,朝他笑了笑。该是起床的时候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张之仪惊坐起,他一头青丝散落,额头上还有几滴冷汗。
  身为多情的公子,杜修拿出了自己的手帕,温柔地替他擦了擦额头。怎么了?做噩梦了?最近要到夏天了,天气是会闷热一些。
  张之仪夺下他的手帕,粗鲁地乱擦一通,然后塞回了他的手里。谢谢你的手帕。
  杜修看着自己手中的手帕,无奈地耸肩,然后将手帕折好,放在了一旁。雨停了,我们要去视察情况了。他说。
  张之仪这才不跟他闹别扭,他找了发绳把头发绑起,然后拿了外套换上。期间,杜修一直都在自己的旁边,他也没有什么避嫌的想法。本来在这种恶劣的地方,可以有个休憩的地方,人就应该满足了,没有再多余的心思去弄所谓的风花雪月与礼仪纲常。
  当然了,杜修跟他不一样,他在这里还有心情勾搭漂亮的姑娘。
  他们相伴出门,外面的大雨已经停了。
  因为洪灾,这里倒塌了不少的房屋,有些死了的牲畜还飘在河上。杜修拿出了两块新的手帕,一张递给了张之仪。张之仪接过,这一次给予他诚心道谢。
  美人不必多礼。杜修依旧是
  没脸没皮的。
  张之仪就不再理他了。
  他们两个人在这边巡查了一遍,发现这里已经是另一番人间地狱的模样了。对于农民来说,庄稼和牲畜就是一生仅剩的宝贵财产。然而现在洪灾一来,不管是哪一样都成了空。不少的农民捧着一堆只剩下折了的植物哭泣,他旁边的人也在哭,而他的旁边,旁边躺着一些死猪以及一个死人的老年人,同样泣不成声。
  我答应你。
  你长生不老,但是你的人民,将一个接着一个陷入不幸,然后失去他们的性命。
  魔族早就在外徘徊,一等有人发出绝望的哭泣声,他们立马一涌而入,将这一片浑浊的天空污染得更加漆黑。
  你觉得这里还有拯救的必要吗?杜修用手帕捂住鼻子,也挡不住刺鼻的死尸味。
  张之仪同样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就在他想要回答的时候,一个小孩的嬉笑声传开。
  等等我啊!大人紧跟在他的后面。
  小女孩在前面跑着,她的手里紧拽着一根绳子,而绳子的另一头,拴着一只鸭子。它在黄色的泥土水面上游泳,瘦弱的身体一抖一抖地划水,屁股还要扭一扭。
  活物的气息。
  张之仪攥紧了拳头。有!他的声音铿锵有力。
  杜修微笑。
  两人继续巡查。但是我们现在什么都没有,朝廷什么都没有给我们。杜修担忧道。
  张之仪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但是什么都没有说。
  人精杜修知道张之仪的眼神传递着某种信息,一件只有他知道,自己不知道的消息。
  夜色降临,两人就算没有巡查完,也只能先打道回府了。张之仪依旧住进了那一件简陋的房子,杜修表示嫌弃,就起身去找他在益州的落脚处了。
  杜修在华丽的府邸里吃好喝好,美人适时就出现了。
  公子,丞相来信了,他让问问你,益州是否还有重建的可能?
  杜修噗嗤一笑,随后他觉得自己现在的行为是有些失礼了,才拿袖子挡住了嘴巴。这个破地方啊,不是没有可能,但是按照现在的情况,起码需要一百年吧。
  女子静默,然后提醒他,那么,公子可以考虑回朝了。她说,丞相一开始是担心萧怀瑾会做些什么出格的事情,所以才派你来看看的,既然现在益州的情况已经不容许别人有发挥的余地了,公子也不必浪费多余的时间了。
  说的也是。杜修敷衍道。
  但是总是很叫人在意啊。
  那个张之仪,到底是一时少年意气说这里还有救,亦或是真的掌握了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
  或许他应该引蛇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