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元良有多看重面子谁都清楚,要不然他也不会为了带苏广白过来,提前半个月就开始费力养着他了。
如果真的因为他们让苏家在烟南出了丑,那最近正惹得苏元良不喜的苏文元,就更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苏文元阴着脸笑了声:好,好的很啊苏广白,你以为傍上苏木青就高枕无忧了?你也不瞧瞧他是个什么货色!
说罢,他一甩袖子快步赶上前,不再和苏广白他们同行。
倒是苏木青全程不答话,只静静看着他们对峙,作壁上观的模样好似他多宽容大度一般,周围有些离得近的门生见他这般气度,心中更是钦佩敬仰。
只是苏广白却完全不在意,他只在意怀里气红了眼的小憨。
大哥,谢谢您一路照顾,只是您不用特意关照我。苏广白再次郑重强调,连您字都用上了,想拉开距离的意图实在明显。
苏木青就是再怎么样,也是个从小被捧到大的,他想结交谁亲近谁,不都是对方凑过来?现在遇上个苏广白这样的,他不仅不觉得难堪,反而激起了兴意。
只是凡事过犹不及,想让苏广白接受他的亲近,苏木青也不急于这一时。
苏木青温和地笑了笑,有些无奈地对苏广白道:也罢,我不跟着你了,但你也别跟我这般生分可好?
苏广白敷衍地点点头,视线却黏在小憨身上,连一丝一毫都没分给苏木青。
苏木青深深看了眼小憨,见它眼里毫不掩饰的厌恶和杀意后,他却唇角微微上扬,随即便若无其事地走远了。
小憨不难过了不难过了。苏广白在小憨额间亲了亲,又小心揉着它的后背,我们不和他们一般见识哦。
小憨死死盯着苏木青的背影,好半晌才收回视线,重新看向苏广白。
苏广白眼里的心疼太明显,看得小憨怔了下,有些无措。
它本就不是什么温和良善之辈,只是之前面对苏广白的时候才那般温柔,现在回到熟悉的环境后,他心底压制着的暴戾又隐隐冒了出来。
但它不敢再像先前那般肆无忌惮,既是实力不够,也是怕吓到苏广白。
小憨,你说句话呀。苏广白蹙着眉,点了点小憨的鼻尖。
小憨顿了下,才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下他的指尖:啊呜~我没事。
不知怎么的,苏广白居然好像听懂了它的意思。他松了口气,脸上也重新挂上了点笑意,安慰道:好了好了小憨,不气了。
小憨点点头:啊呜呜!你也别着急啦!
一人一狼鸡同鸭讲了一路,周边离得近的门生都暗暗观察着,他们早听说苏家家主近日对先前从未在人前露过面的嫡子宠爱有加。
只是在那之前,传言都是苏家人对那个带着凶兆出生的嫡子厌恶至极,苏广白也自小被苏家软禁着,日子难过得很。
可现在看苏广白这副天真单纯的模样,他们竟是觉得早前的传言并不属实,苏广白在苏家的日子当是过得不错的,要不也养不出现在这般温柔的性子来吧?
众人心思各异,一路到了卫府后,苏家众人便被各自带下去,到了为他们准备的卧房。
苏广白被一个家丁领着,直走到了卫家中心处,之后又被带进了一处颇大的院子,看这面积竟和苏家二房所在的院子有的一拼。
我住这儿?苏广白有些不可置信。
家丁笑呵呵应道:是的广白少爷,这是家主特意叮嘱过的。这院子里的东西您都可以随便用,院里的下人也都随您差遣,您有什么需要的直接知会一声就行。
一个时辰后接风宴开席,届时奴才再来请您。家丁叮嘱道,您最好趁着现在好好休息一番,因为宴席许会摆上一整晚。
苏广白点头,从袖间拿了一锭碎银递给他,笑道:有劳。
家丁怔了下,随即笑着收了:那您好好休息,奴才先告退了。
嗯。苏广白看他离开,就在这院子里四周看了看。这院子建的大,修的也好看,奴才丫鬟粗略估计足有三十几位。
苏广白心中疑虑更甚,他有些不安地抱着怀里的布袋,小声对小憨道:为啥卫家人也对我这么好?我觉得这里肯定有猫腻!
小憨露着头,一双眼在这院里扫了一遍,眼底神色莫明。
这苏、卫两家打的什么算盘它暂时还不清楚,但它知道,这院子名为揽芳苑,而在这院子旁边,就是翠玉阁。
翠玉阁里住着的,是卫存。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我的宝儿们~
小憨按爪:每天一遍我是狼!嗷呜呜~
苏苏捏住它的爪爪:是小二哈哦!
第11章
苏广白被侍从引着进了卧房。这卧房的奢华程度,让土包子苏广白叹为观止,看什么都觉得新奇。
待侍从放了些精致的糕点在桌上后,侍奉的人就都被苏广白遣出去了,屋内就只剩了他和小憨。
小憨,你说这卫家人为何也对我这么好?苏广白百思不得其解,其实说实在的,就连苏元良为何突然转了性他都还没想明白。
小憨摇头:我也不清楚,不过反正没什么好事。
它答得心不在焉,苏广白一眼就看穿了:小憨,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苏广白把小憨放到桌上,自己坐到了它身边的椅子上:你要是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啊,不要自己闷着,会闷出病的。
小憨仰头看着他,半晌才叹了口气,整只狼都垂头丧气:我没什么事,就是在想我之前的身体怎么样了,不知道还在不在。
那你还记得你身体在哪里吗?苏广白一下一下揉着小憨的头,小声道,不记得也没关系,只要还在烟南城内,咱们就肯定能找到。
小憨心事重重:嗯。
好啦,不要不开心了。苏广白笑弯了眼,等一下有接风宴,咱们一定要大吃一顿,等之后时机成熟了咱们就偷偷离开。
好。小憨看着他的脸,忽然道:苏苏,你脸上的暗纹是不是比之前淡了?
嗯?苏广白怔了下,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脸,有吗?
说着,他就站起身,从一旁的桌上拿过铜镜,仔细瞧了瞧。
好像是啊。苏广白惊喜道,我之前都没发现,暗纹是淡了,我之前都看不清我自己的五官,现在倒是能看出些原本的样子了!
这么一看,苏广白才发现,这张脸和他前世颇为相似,只是较之前棱角更圆润了些,应该是还没长开的缘故。
谁都不希望自己脸上顶着一片血管一般的暗纹,现在见暗纹淡了之后,苏广白开心坏了,对着镜子看个没完。
小憨却不觉得开心,反而有些担忧。
苏广白这张脸已经依稀能看清原本的样貌了,虽不能说是十分美貌,但却玉雪可爱,招人的很。
它忽的想起从一见面,就对苏广白尤其殷勤亲近的苏木青,心中涌上一丝意味不明的情绪,让它有些烦躁。
苏苏。小憨仰头看着苏广白,温声道,咱们现在没什么自保能力,苏元良对你的宠爱已经让你暴露在大家面前了,你若是再恢复了原本的模样,有可能会更引人注目。
苏广白顿住,随即垮下脸:你说的好有道理,那我该怎么办啊小憨?
小憨想了想,道:现在还不是很明显的变化,所以咱们只要在你完全恢复容貌之前离开,应该就没问题了。
对呦!苏广白眨了眨眼。
这样一来,他既恢复了本来的容貌,又能躲过其他人的耳目,一石二鸟!
苏广白一把将小憨抱起来,将它顶在了自己头顶,笑道:我们小憨也太聪明了吧!
小憨扒在他头上,又好笑又好气:放我下来,我又不是真的灵兽。
可你现在是小二哈啊。苏广白双手扶着他,故意将手放松了一些,使坏道:怕不怕?
小憨四爪更紧地扒住他的头,前爪的肉垫在他额间点了点:都说了我不是狗。
苏广白嘿嘿笑个不停,他就是这样,在任何情况下都能随遇而安,且没心没肺的很。
小憨和他相处了这一个来月,算是把他的性子摸清了,越是熟悉,小憨就越是觉得苏广白单纯的过分。
他本想着叮嘱苏广白多留意,别不小心着了别人的道,但转念一想,反正它会一直和苏广白一起,届时再提醒也可以,谁让苏广白对它的话深信不疑呢?
或者私心里,它是想让苏广白也依赖它一点。小憨暗暗叹气,眼里的笑意却一点都不加掩饰。
一人一狼闹了一阵,忽的听见院外传来一阵喧哗,准确的说,是隔壁翠玉阁里传来的声音。
来了。小憨眼底暗芒闪过。
苏广白却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抱着小憨来到门边,隔着门缝朝外看去。
这个位置想看到什么是不可能的,不过正巧有两个负责洒扫的丫头走近,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谈起了隔壁的动静。
那些人又开始了。其中一个叹了口气,再怎么样也不能这般欺辱人啊。
另一个也跟着摇头:就是一群见人下菜的,之前那位得势的时候一个个谄媚的很,现在却都露了本性不是?
可不是吗?只是我方才见那位身上还有旧伤,不少都已经化出了浓水,那些人也是,他都那样了,还要再添新伤。
唉,谁叫他先前得罪了那许多人,现在这般也是因果......
两人说着便走远了,苏广白眉心紧蹙。他别的不在意,只知道方才那两位丫头谈到了一位伤者,且听她们的描述,那人身上的伤当是极严重的。
苏广白想起了自己入医学院时的宣誓:
无论至于何处,遇男或女,贵人及奴婢,我之唯一目的,为病家谋幸福。
这誓言他一向铭记,前世十六岁入学,一直到身死,他无时无刻不遵守自己的誓言,到了现在,他依旧放不下身为医者的天职。
他不知道她们谈论的人是谁,但既然听到了,那他就需要去看一眼,即便只是替对方治一下伤也是好的。
院外的喧哗还在,苏广白依稀听到了些许嘲笑和挖苦,而被欺辱之人自始至终都没说过半句话。
小憨。苏广白抿了下唇,道,她们说的人好像伤的很重,我想去看看。
小憨窝在他怀里,闻言有些怔愣:你要去......帮他?
嗯。苏广白打开腰间的包,将小憨放到里面,安抚性地摸了摸它的头,一会儿你要藏好,别出来。
小憨仰头看着他,一时无话。
苏广白盖好包,之后就出了门,朝着隔壁院里走去。
院里的侍从看到后连忙问道:苏小少爷想去哪儿?有什么事吩咐奴才们即可,您不用费力。
苏广白闻言顿住脚步,对方人多势众,他显然不能莽撞,倒不如带上几个家丁,也全当威慑了。
你们几个跟我来一下。苏广白指了指一看就颇为壮实的几个家丁。
几人立刻垂着头跟上来,一群人以苏广白为首,气势汹汹来到了翠玉阁。
翠玉阁大小和揽芳苑差不多,格局也相似,只主屋的地方竖着一栋二层楼阁,名曰翠玉阁。
而现在,翠玉阁楼前的空地上,正聚着四五个男子,他们嘴里说着废物继续狂叫你偷东西等话,对着中间缩成一团的□□打脚踢。
住手!没看见苏小少爷来了吗!没等苏广白说话,他身边跟过来的一个家丁就率先喝住那几人。
那几人这才回过身,一个个脸上都是戾气,见到苏广白后又各个有些慌乱地行礼:见过苏少爷。
这一中午的闹什么?先前那家丁继续道,不知道苏少爷就在隔壁住着吗?惊扰了贵客看家主如何发落尔等!
那几人慌忙跪下,朝着苏广白拜了又拜:请苏少爷高抬贵手,饶了我等吧!
苏广白就是再傻,也看出眼前这一幕有些古怪,这几人之间的对话,就像是提前排演过,连接的实在过分顺畅了。
他的目光落在那几人身后,只看到了一个蜷缩着的背影。
那人身上穿着脏到看不出原本样子的锦袍,脏乱的乌发披散着,其中还卷着不少树叶子,就连鞋都丢了一只,光着的脚底沾着血和土,有些地方都已经发肿流脓。
那几人还在求饶,站在苏广白身侧的家丁假模假式地训了那些人几句,就转过身开始和苏广白求情:苏小少爷,您看他们都保证今后不再这般作为,是不是就先放他们离开?
苏广白勾唇:行啊,不过离开前每人先留条腿吧。
他这是试探,也是在证实自己的猜测,看看这几人是否是在演给他看。
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僵住了,站在他身侧的家丁许是没料到他这般反应,竟一时不敢说话。
那几人跪坐一团,闻言更是声泪俱下,那惊恐的模样可就不是装的了。
苏广白有了底,看来苏卫两家还真的给了他很大权力,处置这几人应当也在他的权力里,只是不在他们的意料中。
算了。苏广白也就是吓唬一下,见目的达到便笑着对身侧那家丁道:这没你们的事了,把他们带下去吧,再备些温水送来。
众人连忙应了,再没说什么,鱼贯出了院子。
这是一场戏,但戏的主角分明是不知道自己在戏中的。
苏广白站在原地,看着那蜷缩着的身影。他没有贸然过去,而是小声道:那位公子?你还好吗?
那人背对着他,身体一颤一颤的,还有些狼吞虎咽的咀嚼声传来。
公子,我过来了。苏广白慢慢踱步,走向那人。
走近了之后,苏广白才发现这人瘦的过分,后背上的脊骨掩在衣袍后却仍显的突出可怖,一双修长的手只剩了皮包骨,正捧着一个硬邦邦的沾满了沙土的馒头。
那咀嚼声就是他啃馒头的声音。
别吃了。苏广白蹲在他身边,从储物袋里拿出一块绿豆糕,轻声道:吃这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