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逐渐阴暗,而后雷声猛然响起,云嫦被猛然吓了一大跳。
她浑身都出冷汗,头发和衣服黏着在肌肤上,肚子的疼痛让她意识到孩子要提前出世了……
她又惊又喜。
孩子出来后,她就能去找陆修桑了。
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凭借着直觉去做。
她好冷啊……
云嫦嘴唇嗫嚅,眼前闪过很多人的模样,所有的苦楚一并冒出来。
她在极致的疼痛中死死攥紧手下的床单,眼前发昏黑:“阿娘!阿娘啊……”
药童冒雨归来,看到她要生了但是情况不妙满床地鲜血急忙去找常问心。
常问心原本在和药宗宗主在聊事,聊假设陆修桑没能压制魔骨,那药宗又该对云嫦摆出什么态度?
两个人聊的正激烈,药童一传话,常问心吓得直接拉着宗主一道过来。
宗主也是要晕了。
他一直以为药宗护着的就只有一个云嫦,没想到还有个准遗腹子!这要是让外界的那些修士知道……
这绝对是一件麻烦事啊!
但女子生产本就是鬼门关上走一遭,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而且都到这个时候了,他还能说什么?!
宗主一大把年纪了,也没给人接生过:“我治病救人,但我不会接生啊,我去找产婆!”
房子里的云嫦大喊:“不要!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宗主,算云嫦求你了!”
宗主听到这话猛然停下了脚步。
他只能和常问心一同给云嫦护法,用灵气护住她的全身。
外头大雨滂沱,雷声轰隆,也亏得这一场大雨掩盖了此座小院里的异样,消散了浓郁的血气。
那些痛苦的呼喊都一通大雨冲刷干净。
云嫦拼尽全力大喊:“师兄!”
随着一声婴儿啼哭,在场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云嫦的储物囊中备好了这孩子需要用的东西,她将东西全部拿出来。
药童用布巾包裹住孩子放在脸色惨白的她身边,虽然不足月生的,但孩子并无大碍。
云嫦看着那还带着血的孩子,轻轻给她擦脸:“是个像我的小丫头啊,大师兄知道了肯定会高兴的。”
云嫦一边说着一边从储物囊中拿出灵药放入口中,她强咽着丹药,感受着那些灵气在身体里运转。
这些也是她近段时间全部备好的。
她早就决定等孩子一出来就离开去药宗找陆修桑了。
云嫦想从床上下来,双脚沾地直接跌下来。
而后她俯首磕头不起来:“宗主,常问心,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
两个年岁已高的男修看着她的姿态,心中复杂。
他们都猜出云嫦要做什么。
药宗宗主开口说:“孩子才刚刚出来……她日后若是没了爹也要没了娘吗?”
常问心也急匆匆说:“是啊,陆修桑已然到了炼化魔骨的至关重要的一步,你不去也行的。”
云嫦没有抬头,忍住身体的寒冷,她不停地在颤抖。
她何曾不想多陪陪孩子。
这是她孕育数月的孩子啊……
云嫦心如刀割,决绝道:“我是万年难出的纯晶之体,可以压制魔骨怨气。我便是大师兄的一丝生机,就算微乎其微,我也绝对要去……”
“我大师兄若是不能成功除魔骨,这孩子便与我们无关,她便和魔主陆修桑、正道叛徒医仙子毫无牵连。”
云嫦跪在地上,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到头顶传来一声沉重而无奈的叹息:“好……”
云嫦终于烦心,眼前一黑昏倒过去。
待她醒来,已然是第二天晌午。
大雨转成小雨,烟雨朦胧,气温骤降。
药宗宗主和常问心正在逗孩子,云嫦苏醒后感觉身体好转不少,她是修士体魄再加上昏迷时药宗的宗主亲自为她疗养,身体的确恢复的很快。
幸好只是外伤。
云嫦又往口中塞了药物,她祭出灵剑做拐杖支撑着身体起来。
宗主抱着孩子给她看。
清洗之后的确是比昨日好看许多,云嫦目光柔和地看着她,手指轻轻拂过稚嫩的脸颊。
这是自己和大师兄的孩子……
自己如今是她的娘亲,大师兄是她的爹爹。
这是她倾慕了许久的大师兄的血脉……
云嫦后退一步,再跪下来连磕三头,她一言不发,唯有重重的磕头声响起。
宗主问她:“不多休养几日吗?”
云嫦摇摇头:“修士外伤恢复的快,但精气神方休养数月才可养回,奈何云嫦等不及了,如此想休养一天和三天无济于事。感谢宗主出手治疗……”
宗主欲言又止,最后和常问心对视一眼,二人双双叹气。
云嫦临出门前,接过他们赠送的丹药。
这些丹药足可令天下修士眼红,她换取小宗门或者城池亦不在话下。
但此物是外人苦求,求而不得的。
他俩就这么赠送了……
药宗宗主道:“哎,三百年前幸亏你出手研制出除魔障的药丹,当时解了药宗燃眉之急……”
云嫦再冲他们行礼,转身走出门口,身上浮现一席深色披风,执剑走入雨幕之中。
这一场雨下得绵长,一连数天,不见停歇。
它似乎是想要冲刷掉黏着在天地间的魔气,洗掉那些盘踞的血气。
无名山脉之中。
众多修士围在一座被魔气笼罩的府邸外围,不敢靠得太近。
这一场雨让他们心中烦躁,无人发言,天地寂静。
他们拿着法宝做出进攻的姿态,小心谨慎到连呼吸声都放得很轻很轻,生怕被府邸里的魔头发现自己的存在。
恐惧、害怕是他们心中难以驱除的存在。
仙魔两界之人此刻不再倒戈相向,他们有了一个共同的敌人。
纵然是阴险狡诈的小人,也明白此时若是不出手只想着坐享其成,那魔骨一旦彻底占据了陆修桑,而自己没能在陆修桑最好杀的时候除掉,那天下必然会大乱……
他们看了看四周。
看,伏珧也在!
纵然是被云嫦下了蛊的伏珧,却还是要来帮忙。
他不能杀,但能帮忙拖住陆修桑,好让其他人去杀他。
再看那魔界新任府主韩扬,从他的过往来看,他是站在陆修桑和云嫦那边的,但他还是站到了此刻的战场上。
有人心道,这么僵持下去不是办法,有人能闯入那洞府勘察一下情况?
但没人敢说,因为说了也是废话。
谁去?
有人心中琢磨,自己在迫不得已的时候可以上,但此刻还没到危机时刻,谁都想多活一会儿,再说了现在还没打起来万一真扛不住肯定有人脱逃的……
不过想想,早死晚死一个样……
大家各有各的心思。
徐徐而来的脚步声打破了这种诡异的寂静。
哒,哒,哒……
这脚步声轻而缓,身披斗篷的女修执剑而来,剑尖滴着水,砸落在地。
她越过面色诧异的人群,义无反顾地朝着那座诡谲洞府走去……
云嫦脚下踉跄了一下,众人心中一紧,但随后她又站稳了。
伏珧等人没想到她会过来!
伏珧想要冲过去拉住她:“云嫦!”
但那股魔气瞬间朝他攻击而来,逼退了伏珧!
其他修士连忙扶住他劝说:“稳住气息!不然那魔气像活物一般会主动伤人!”
伏珧捂住胸口看着云嫦越走越快,离府邸越来越近。
他再喊了一声:“云嫦!”
云嫦在奔跑中回头一望,头上的斗篷宽帽被吹下,二人对视。
云嫦冲他莞尔一笑。
随即她回过头,足尖一点,身子朝前扑去,最后身形消失在了浓郁的魔气之中……
此刻府邸内的陆修桑浑身被魔气环绕,只见他的眉心处隐约有一抹黑色物体似乎要被他抽出来。
更诡异的是那魔骨已经有了自己的灵智,它像是疯癫一般在陆修桑耳边说出蛊惑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