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的身体状况恢复如初,没有任何刚从极寒之地归来的不适。确定并没有感到任何冻伤的刺痛之后,他这才有功夫环顾周身的景象。好美见到了玻璃花房全境的他,喃喃自语感叹道。
  这里的环境比他刚才幻想的还要优雅。
  操控这部分空间的权限,就交给你了。见到自己的孩子适应良好,潘多拉亚克特满意地点点头,作势就要离开,并没有过多解释的打算。
  反正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让西格玛躲藏在书中,不受半年后世界毁灭的波及。
  那之后就是下一步计划了
  然而听到男人的话,西格玛的表情顿时僵硬无比。即便能察觉到对方并无恶意,此举也是为了让他存活,青年还是忍不住开口道:我又要被抛弃了吗
  如同之前那样,不再对他施舍任何眼神。
  原本打算一走了之的潘多拉微微叹了口气,他稍作犹豫,末了只是摇摇头,否认了西格玛的说法,不,这只是短暂的分别。
  会毁灭吗,这个世界?
  只是暂时的。
  他召唤出了左手腕间的银色轮盘,将其中拥有紫色宝石的一面对准西格玛,操控着这中间的齿轮转动,却不真正发动能力。
  我的能力可以将时间逆转,让一切回到最初的模样。
  潘多拉亚克特指尖轻点着内部灌有时之砂的紫色宝石,认真解释着自己能力的缺陷,没有任何藏私,只不过,想要逆转时间的洪流并非没有代价,整个世界的因果线都将会背负在我的身上如此一来,随着轮回的次数增加,我身上的力量也会越来越强,距离死亡会更远一步。
  但是只要让这个世界的本源传递下去就好。
  他语句微顿,像是在脑内组织着语言,以更为通俗易懂的说法解释着。
  按照常见的说法,可以将书比做一个神职。只要这个位置没有空缺,世界便能继续稳定运转下去。至于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是谁其实并不重要。
  也就是说,他只需要一个合适的继任者,便可以彻底卸下自己的职责。
  神明想要迎接死亡,但是这么做的后果会是世界跟着他陪葬。不愿看到这种未来的他,只能想尽办法创造出一个新的神明,只要新生的神明能当一个完美的代替品,便可以继续维持这个世界的运转。
  这样他便可以迎来永恒的沉眠。
  不经意间紧咬嘴唇的西格玛,再也无法遮掩表情的震惊。
  他本就不是什么自持冷静的人,被俘虏期间为了活命,即便内心再怎么慌乱,表面上也不敢表现出来分毫。生怕抵住他后脑的枪口,就这样轻易的夺取他的性命。
  他不过是一个普通人而已,在听到这种消息,会流露出惊愕的一面不是很正常吗?
  不要摆出那样的表情,普通世人绝无可能接替这份职责。就像是神明的更替换代,能接任这一职责的,只有从灰烬中重生的另一个我。似乎是对西格玛的表情很无奈,军装青年走上前去,安抚性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本质上来说,那个孩子会是你新的家人。
  什么意思?无法理解这番话语的青年,颤抖着声音询问道。
  新的家人?
  虽然操作起来很麻烦,但是我已经制造出了合适的继任者。那个孩子本质上也是我,只不过拥有完全不同的经历罢了。
  潘多拉亚克特脸上挂起了过于温和的笑容,显然对于他口中所阐述的未来很是期待,我会在合适的时候将记忆传承给他,之后便可以毫无牵挂的离去了。
  而拥有了一切记忆新生的太宰治,会将身为书的职责延续下去。
  西格玛猛然拔高声音,语气格外焦急,这不一样!
  有什么不同?
  潘多拉故作茫然地歪了歪头,那双眼眸深处的黑暗愈发深邃,他会拥有我全部的记忆,包括我现在跟你说的一切,未来的他也会记得。
  他会拥抱着我残存下来的记忆,拥抱着我深藏内心的感情,却不用品味到我所感受的绝望经历过苦难之后,在跟他深爱的人一同走下去。即便迎接他的将是永恒,也不会再感到孤单。
  男人的表情颇为恬静,就连语气也有种即将放下重担的释然。
  这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他喃喃自语道。
  自己迎来死亡,被他创造而出的代替品太宰治,也能和同样的身为替代的那个费奥多尔生活下去。即便会拥有永恒的寿命,只要他能拥有陪伴,这样的未来便不会令人害怕。
  那个太宰治,不会像自己一样,怀抱着无尽的孤独死去。
  意识到潘多拉亚克特心意已决,自己再怎样的劝阻都过于无力,甚至连立场都不具备。西格玛只能顶着怅然的表情,无法掩盖情绪中流露的哀伤。
  但是你会死他小心翼翼拽住男人的袖口,试图借此来表达出自己的挽留。
  即便是新生的家人,那也与最初的他完全不同。
  潘多拉眉头微蹙,他摇着头,缓慢却坚定的从对方手中抽出自己的衣袖,语气严肃地点明了某些事实,我们这才认识第一天,西格玛。
  他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没必要惋惜什么,以家人的身份而言,他甚至从未达到过及格线。就这样放任自己的孩子在苦痛中颠簸,为了生存下去艰难挣扎着。
  这样的他,根本不值得被挽留。
  身着暗黄色军装的青年替西格玛理了理他稍显凌乱的长发,微微叹着气安抚道:未来的你会跟那个孩子有更多的相处时间,将他还有全新的费奥多尔视为你的家人吧,他们将会成为我和死去的恋人的替代。
  早在一开始,他就打算将西格玛送到太宰治的身边,甚至不惜提前数百次轮回做准备。
  这样能保护那个孩子不说,也能让他在最困难的时候,不至于迷失了方向。而对西格玛而言,也可以让他不用再感到孤独,找到名为家的归宿。
  这种看似完美的安排,确让人感到胸闷。
  这是除了潘多拉亚克特以外,所有人能打出的最完美结局。
  西格玛艰难展露出一个过于苦涩的笑容,语气哽咽道:不知道为什么,我似乎早就感觉到会是这种结果了。
  好不容易找到的家,好不容易找到的归宿居然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彻底破碎,甚至没能留给他反应的机会,一切都消失不见。
  按照原本的轨迹,未来的你也会说出相似的话。潘多拉亚克特眨眨眼,恢复了往日里他稍显轻松的语调,仿佛对于自己过于沉重的安排毫不在意,距离这个世界毁灭的时间还有半年,对于你来说,这也是必要的沉淀时间。
  他需要西格玛在书中的世界待够半年时间,那之后才会让他去见新生的太宰治,进行下一步计划。
  这么做是希望我去保护他?青年艰难跟上了潘多拉的思路,语句迟疑道。
  一身军装的男人转过身去,再一次走向了空中花园的玻璃幕墙,以背影面对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西格玛。
  他指尖轻触上冰凉的玻璃,感受寒冷的温度蔓延,唇齿轻启道:回到了书中的你,不会受到这个世界的牵扯,也能躲过不久后即将来临的毁灭。等到一切准备充分后,那孩子我的继任者会将你重新孕育出,让你再次回到现实世界。
  只要在书中,就可以致使另外的世界时间不对等。即便外界早已经历过了数百次轮回,度过了数千年的岁月,停留在书中的西格玛也不过会经过短短半年而已。
  原本他可以将时间压缩到一瞬间,但是鉴于某些不可抗力,他需要熟悉了书力量的西格玛,去安抚刚刚得到这种力量的太宰治。
  半年,已经是他需要完成计划的最短时限了。
  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一定要做出这样的选择?
  并不知晓这一切的西格玛,艰难抑制住了胸腔传来的酸涩。在过于刺目的阳光之下,男人的背影都变得模糊不清。
  永生是对一个人最大的惩罚,更残忍的是,你只能眼睁睁看到掌心中小心守护的风中残烛缓缓燃烧殆尽。在它熄灭的那一刻,彻底坠入无边的黑暗中。
  潘多拉亚克特轻笑着,从过于广阔的天际俯视着这片大地,笑容中流露出无法遮掩的疲惫,以及终于寻得解脱的释然。
  我已经很累了
  无数次的挽留,无数次的重启时间,然而他无论如何,都无法留住自己深爱之人的最后一丝温度。
  他曾经短暂的拥有过光,也找寻到了能让他为之生存下去的理由。那份光芒并不耀眼,甚至可以说是完完全全隶属黑暗,却亮的柔和,让他不必继续在深渊中彷徨。
  他试图躲闪过,反而被对方牢牢握住双手,最后拥入怀中,让彼此成为唯一的依靠。
  于是他选择了接受,决定将对方当作他生存下去的理由。彻底敞开自己过于柔软的心扉,将对方所袒露的爱意小心收敛其中,并且回报以同样的感情。
  然而正如太宰治曾经所说的那般,在得到某样东西的那一刻起,未来注定要失去。
  就像是美梦终究有醒来的一刻,承载了两人幸福未来的肥皂泡,一触即破。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恋人坠落。
  没有什么比得到希望之后,又将它在面前毫不留情的毁灭更残忍的事了。
  潘多拉亚克特,是经历过无数次轮回之后,被绝望击毁疯掉的太宰治。
  如今的他,只不过想要拿回自己安眠的权利。
  仅此而已。
  第196章 千层饼的背后
  肤色白皙的青年,正在他位于西伯利亚的小酒馆中,漫不经心擦拭着酒杯。
  壁炉中燃烧的火焰驱散了木屋内的寒意,原本属于米哈伊尔的黑色衣袍,搭在一旁的摇椅上。显然在不必演戏的时刻,这种日常穿不出去的服饰很受它主人的嫌弃。
  屋外天气恶劣,酒馆门口也被他挂上了打烊的牌子,让本就没有多少客人光顾的小店,冷清到一副快要倒闭的模样。
  近期的异常气候让他穿衣主要以保暖为主,换下了化妆舞会卡面装扮的费奥多尔,恢复到了他这个年纪俄罗斯人的常见着装。
  头顶与赤井秀一同款的黑色针织帽,上身则是常见休闲款式的圆领衬衫。裤子的选择是能勾勒出他腿型、松紧度正好的牛仔裤,再搭配上一件黑色呢子大衣,完完全全是近些年俄罗斯青年的装扮。
  费奥多尔从身后的酒架上拿下一瓶伏特加,摆在面前注视着上面的商标,动作稍显迟疑,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向来都是红茶配酒注重享受的他,很少有着单独喝烈酒的情况。即便自身并不会轻易醉倒,也没能像部分俄罗斯人一样,养成酗酒的习惯。
  难得今天心情不错,管理员号喝酒也不会出什么问题,试试也未尝不可。
  就在青年转过身去拿酒杯的同时,一身纳粹款式黄色军服的津岛修治,吱哇乱叫着突兀出现在了破旧的小木屋内。
  刚从剧本模式脱离的他,还没能彻底撇去潘多拉亚克特这一角色身上的忧伤气质。配合着那张重新被骨白色面具遮掩的脸,整个人周身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违和感。
  就像是舞台剧上本该上演苦情戏的男主角,在重要时刻突然捧腹大笑,完全没有顾及到观众的感受。
  刚从书中脱离的他勉强站稳了脚步,被擦到发亮反光的黑色皮质军靴踏在木地板上,让不堪重负的老旧木板发出酸涩刺耳的咯吱声响。
  津岛修治迈着轻快的步子,三两步跑到吧台旁。他猛地凑到自家恋人面前,饶有兴致地拽了拽对方头顶的针织帽,高声惊呼道:费佳你换帽子了?
  嗯。
  费奥多尔点了点头应答着。
  他想要更改自己的形象并非一时兴起,也不是因为恋人总是和过去时间线的另一个他在一起,内心感到不安这种无聊的原因。
  纯粹是因为他不想演米哈伊尔这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了。
  在经营着西伯利亚这家冷清酒馆的时间内,虽说每日里前来的客人寥寥无几,却也不至于无人问津。
  状况是自从第一位蓄着大胡子的中年男人前来酒吧后改变的。
  能在这种偏远小镇留守的年轻人,本就是过于稀少的存在。再加上费奥多尔又是个生面孔,这样年轻的人在落后的小镇经营一家小酒馆,面对善于交际的原居民们,难免会激起他们的好奇心。
  这种直率的人际交往,在一些老酒鬼们知道了米哈伊尔的年龄过后,来的愈发热切。
  于是半个月以来,维持住自己从法国归来失独中年人人设的费奥多尔,不得不加入几个大老爷们的交际圈,陪着他们一起热热闹闹聊着天南海北的话题。
  面对这种民风过于淳朴的社交行为,某位顶着中年人设定、真实年龄并没有差多少的导演感到很不适应。仿佛他并未置身在异能战斗片的片场,而是在什么讲着家常里短的剧情中,当着没有过多戏份的龙套。
  他要是再不找回点与外表年纪相符的年轻人感觉,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被那几位带着毛帽蓄起胡须的大叔带偏,自此画风歪到一去不复返。
  拿起伏特加酒瓶直接吨吨吨的魔人那画风太美他不敢看。
  自从来到下位世界以后,便很少看到自家恋人穿本国风格休闲装的津岛修治,对着他的这副新形象若有所思,唔总觉得失去了陀总的韵味呢,怪怪的。
  尤其是头上那顶裹住大半个脑袋的针织帽,简直是违和感的源头。
  费奥多尔将差点遮掩住他眼睛的针织帽边缘卷起,露出底下被完全压平的柔顺黑发,是因为没戴毡绒帽吧。
  明明那顶帽子很配你的说卷发青年噘起了嘴,像是对于恋人草率更换形象一事颇为不满。
  就像绷带是太宰治的标配,白色的毡绒帽也该是魔人这一角色的特点,配合着脑袋来看就是个大型饭团。
  而如今他的特征不再,改换为紧贴头部形状的黑色针织帽,再加上那头黑色中稍带些许紫的头发这简直是饭团吃没了,露出里面的梅干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