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可惜明明两个人吃刚刚好。行为举止过于幼稚的青年长叹一口气,拢了拢肩头刚从洗衣店拿回来的披风,再次提议道:那么来杯红茶吧,红茶的话陀思先生可以接受吗?
  并不打算理会潘多拉的魔人,选择无视掉了这个问题。
  他将最新得到的文件分门别类放入加密收藏夹中,目光飞速扫过这些异能力者的信息。即便身后真的传来淡淡的茶香味,手上的动作也不曾减慢半分。
  军靴与冷硬水泥地面接触的脚步声逐渐逼近,身穿纳粹款式军服的男人走来。他将一壶半满的红茶放置在费奥多尔手边,同时拿来瓶尚未开封的伏特加,像是在寻求夸奖般地晃了晃酒瓶,遮挡住了对方注视电脑的视线。
  就不要装了嘛,陀思先生应该很喜欢喝红茶吧?我还专门买了伏特加,这样就可以红茶兑酒了!
  不用。依旧选择了无视的费奥多尔,毫不犹豫回答道。
  如果只是单纯的同事关系,他或许不会表现的如此冷淡,甚至在有些可以放松的时刻还会稍加陪着玩闹一番。
  但是潘多拉亚克特这人无法掌控,连利用都很难成功。即便对方表面上一副乍乍呼呼的模样,但是两人来往之间只剩下同类的勾心斗角,相处起来很费心神。
  哪怕是同伴,他也不敢放下心来。
  另一边,再一次得到冷淡回答的津岛修治像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他哭丧着一张脸,哪怕隔着厚重面具也能察觉到流露出来的可怜气息,抱着酒瓶兀自垂怜。
  呜明明是这么好喝的,陀思先生居然不愿意。
  青年在魔人面无表情的注视下,艰难拧开了伏特加酒瓶,将里面散发的辛辣气息的酒液倒入提前放过冰块的红茶中。
  他紧接着又从口袋中掏出一颗柠檬,拿不久前刚切过香肠的折叠刀对半切开后,徒手将柠檬汁挤入茶壶内,调和着红茶的口味。
  津岛修治大声嚷嚷着,捏着不知从何处整来的吧匙,将一壶红茶充分混合均匀,之后当着费奥多尔的面斟满茶杯,我真的没有下毒!我们可是同事欸,怎么可能会害你呢?
  以同类人的思考方式而言,原本压根不觉得潘多拉会下毒的魔人再次陷入沉思,不得不将这层因素也考虑在内。
  毕竟就连他也拿不准,这个男人成天到底在想些什么。
  那杯兑了伏特加的红茶,费奥多尔直到最后也没打算触碰。然而很快,把茶壶和空酒瓶收走的潘多拉,又端着一碗升腾着徐徐热气的汤面回来。
  男人哼哼怪笑着,禁止把偌大的汤碗放到了魔人面前,彻底占据了原本键盘的位置。
  他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之后便双手叉腰,赌气般地嘟囔着,不管了,总之我完全吃不完两人份的面,一半留给你了,喂大耗子还是小耗子都随便。
  大耗子自然是指死屋之鼠的头领,小耗子就是那些在角落里打洞,时不时还会啃坏电线的活老鼠。
  完全不想接受投喂,只想着要怎样才能把自己衣物拿回来的费奥多尔,直接把汤碗和茶杯都推到一旁,没有丝毫打算食用的表现。
  正常情况来讲,在如此冰冷的环境之下,那碗出锅不久的泡面会很快冷却下来。然而直到半小时过去,就连潘多拉本人也因为喝了剩下的红茶醉倒,那碗面条依然散发着刚出锅没多久的热气,不曾冷却半分。
  是时间操纵的异能力
  费奥多尔默默收回触碰到碗壁被烫红的手指,视线在指腹处的红痕稍作停留,若有所思地碾磨着传来阵阵刺痛感的指尖。
  令天花板的大洞复原,所使用的能力是倒退时间,让这碗面条一直保持着最初的热度,这部分是时间暂停。根据他这段时间的观察,可以确定潘多拉亚克特发动能力时,必须要让左手腕的轮盘显现,看来这就是他使用能力的必要条件。
  男人时间操作所作用的对象不过是单个物品,这种能力或许称得上是有用,却远远达不到超越者的水准。以此为基准合理推测,潘多拉真正全力使用能力时,受到他能力影响的范围,恐怕大到难以想象的地步。
  大范围的时间暂停,能力者本人应该拥有在这之中行动的权利。无论是窃取资料,还是暗杀什么人,都会简单到如同儿戏一般。
  这样也就不奇怪,为什么潘多拉会一口应下神威的安排。准备独自一人潜入有着重兵把守的地方偷取那页书了。
  那位身着军装的超越者在喝醉之后,很快便躺倒在地下室另一角被他强塞进来的沙发床上,四肢大敞着呼呼大睡。
  他面部那张过于厚重的面具,即便是在睡觉时也不曾取下过。费奥多尔也有尝试过窥探他面具下的真容,在潘多拉缩在房屋角落大吃特吃的时候,曾经通过内置在电脑内的摄像头,拍摄下他裸露在外的下半张脸。
  然而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不断欺骗着他的大脑,无论费奥多尔怎样调试画面清晰度,男人的脸都如同打满马赛克一般,模糊到什么都无法看清。
  那之后没多久,潘多拉亚克特本人就以极为欠揍的语气来到他面前,念叨着什么想看就看之类的话语,大大方方掀开了自己的面具。
  于是魔人看到了一张被马赛克填满的脸。
  这大概又是什么异能力造成的效果,以最为简单粗暴的方式,防止他的真容暴露。
  津岛修治在沙发床上滚成一团,他将魔人的披风抱在怀里,戴着面具的脸埋在绒毛处,不断发出像是说梦话、打鼾似的声音。
  呼噜噜
  被他送去洗衣店拿回来的披风,手感比以前要好上不少,似乎是因为加了柔顺剂的缘故,整体触感很令人感到舒适。青年嗅着披风散发出来的洗衣液芳香,脸上露出惬意的笑容,只可惜这一幕无人能欣赏到。
  或许是因为某人装睡时的呼噜声太过烦人,正在电脑前忙碌的费奥多尔,终于暂停了他手上的工作。
  穿着略显单薄的俄裔青年嘴角微微勾起,流露出不带任何温度的笑意。他从电脑椅上起身,缓步来到沙发床前,语气看似温柔的商量着。
  亚克特先生,无聊的话能否请您离开地下室,楼上的房屋里有卧室可以睡。
  所以拜托不要在这里打扰他,真睡着也就算了,看在对方是为了拿到书不可或缺的角色,自己不是不能忍。
  问题潘多拉完全是在装睡,还故意念叨出各种梦话,这就很让人感到不悦了。
  早就预料到魔人动作的津岛修治翻了个身,无声坏笑着将怀中的披风抱得更紧,继续哼哼唧唧说着早就安排好的梦话。
  才不要,我只想和费佳小亲亲睡
  他只不过说出了实话而已,只不过稍微肉麻了点,用意险恶了点,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毛病。
  只不过真正听到这句话的人会怎么想,就不在他的关心范围了。
  二十多年来,从来没被正面调戏过的费奥多尔:
  这就是他完全不想接受潘多拉亚克特的另一方面原因。
  身为操心术大师,费奥多尔完全可以看出这位超越者言行举止间隐藏的某些感情。但奇怪的地方在于,这部分人类最难理解、却也最好利用的感情并非完全针对他。而是透过他的表象,隐藏在之后的什么人。
  潘多拉亚克特曾经说过,他是为了所爱之人,才想要创造一个没有罪孽的世界。但是在随后的相处中,又透露过想要毁灭世界的意图。
  或者说的更准确一点,他想要毁灭所有人类的意志。异能力,又是人类意志的体现。
  而自己,一直以来都用消灭全部异能力者为遮掩,隐藏住内心最为真实的夙愿。
  那么潘多拉所说的深爱之人,到底是谁?
  津岛修治又一次翻身,迷迷糊糊间睁开眼,紧接着又打了个酒嗝,嗝、你是哪里来的小妖精,居然敢装成他的样子你还穿着他的衣服!!
  他看到了停留在沙发床前的魔人,顿时间玩心大起,想要趁着专门调试过数据后涌上头来的醉酒之意干一件大事。
  于是就有了方才那句胡搅蛮缠的话语。
  戏精附体的某只绷带精猛的从沙发床上蹦起,径直扑向本就不擅长体术的费奥多尔,死死揪住了他的上衣后背,还给我啦,那是我丈夫的!你怎么可以偷他的衣服穿?
  被扑得一个趔趄的魔人向后退了两步,艰难稳住身形,强行抑制下去涌上心头的杀意。
  这个人他还真的没法干掉。
  啊,这张脸。津岛修治以歌剧腔吟唱着,仿佛在赞颂着自己所见到最美的人,忍不住想要就此高歌,怎么可以这么可爱!!美人!
  亚克特先生,麻烦您松手。
  被箍到呼吸困难的魔人面部表情微僵,尝试着揪住这个身形跟他差不多瘦弱,力气却奇大无比的男人,试图逃离桎梏。
  决定了,定制计划时就让他从容赴死好了。
  浑身酒气的军服男人固执的疯狂摇着头,始终不肯放松半点,高声反驳道:不要!被我抱住了,以后就是我的人了!所以拜托啦,跟我结婚好不好?
  费奥多尔的神色愈发冷硬,面对如此胡搅蛮缠、却又无法轻易干掉的存在,在计划达成之前除了忍让以外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
  潘多拉亚克特的加入,对于天人五衰而言是十分重要的战力。
  仅仅是在世界范围造成恐慌这一点,靠他麾下的梅勒斯,就能以最快速度完成。效率比起最初脑内成型的计划要高上太多,可以最快推动国家的毁灭。
  除此之外,时间操纵能力,以及他曾在异能大战时期秘密完成的壳,这些都是极为重要的棋子。绝对不可以在上棋盘厮杀之前,就折损在自己人手里。
  但是他真的很烦。
  费奥多尔深吸一口气,即便如此,也没能缓解胸腔传来的憋闷感。他的语气愈发僵硬,就连平日里的优雅腔调也消失不见,就这样在对方的禁锢下凑到男人耳边,警告道:潘多拉先生,松手。
  他从来都以亚克特先生称呼对方,这是第一次叫出男人的名字,足以表达出自己隐忍的怒意。
  神明赐予的惩罚不、现在还不是时候。
  然而津岛修治却毫无征兆地轻笑出声。
  没用的。
  他并没有完全将魔人放下,只不过将自己头顶的绒帽与搭在臂弯间的披风还给了原主。
  清洗过的披风重新穿在费奥多尔身上,让这位光看外表始终缺了点味道的俄罗斯人,恢复到了他最为熟悉的模样。
  你似乎没有搞清楚我到底是什么人,费奥多尔君。这世界上所有的异能力,都无法对我产生效果。津岛修治略微松开了对于过去恋人的禁锢,只是虚搂住对方,顺便将脸上的面具掀开一半,在他耳边厮磨着,即便你给我定了罪,名为惩罚的解脱也不会降临在我身上。
  费奥多尔的心脏顿时漏跳一拍。
  他并不意外身为同类的对方能够猜测到,自己刚才有过想使用能力的念头。但是重点在于,为什么这个人会知道他的异能力,甚至还对于发动条件如此清楚?
  【罪与罚】,自己应该从未泄露过才对。
  达到目的的津岛修治忍不住咯咯坏笑着,对于魔人过于惊愕的表情很是满意,甚至连举止中也透露出了满满的喜爱之意。
  就是这种表情,能够切实吓到费奥多尔,他是真的很开心。
  并未使用歌剧腔的男人低语着,因为我就是神啊。
  费奥多尔:
  这种情况,他到底该做出何种反应?
  即便早就知道潘多拉亚克特那烦人的表象是伪装,半个月的相处以来,自己也是第一次见到他流露出本性的模样。
  神这种自称,并不像是谎言。
  干完坏事后,心满意足的某位导演利用系统自带的拍照功能,留下了诸多可以发给自家恋人看的相片,终于暂且放弃了继续迫害过去的费奥多尔。
  这些完全可以和【斯巴拉西】放一起。
  我真的很爱一个人,他为了我付出这么多,为了软化我的心,甚至愿意在我身边陪同这么多年津岛修治放开了思绪混乱的魔人,略过将穿戴整齐的他,开始以极为温柔的语调阐述着某些过往。
  有些话他当着本人说会犹豫很久,却也不能轻易告诉外人。
  但如果是费奥多尔的话就没有问题。
  我是真的很爱他,但是这种话当着本人的面说出来会害羞,所以就麻烦魔人先生倾听好了。
  重新将面具扣回脸上的他微微一笑,用回自己的本音后,那些属于潘多拉人设的疯癫消失不见,仿佛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温润青年。
  就像是正常人一样。
  被迫当了倾听者的魔人双眸微暗,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既然对方主动褪去了伪装,我现在正是获得情报的绝佳时机,他不可能放过。
  只不过津岛修治不可能让他如愿以偿。
  一身暗黄色军装的男人捧住自己的脸,故意做出了娇羞的姿态,进行着渣到极致的发言,怎么办呢,我是个坏孩子。明明那么爱着他,甚至连结婚的时间都定好了,但我又在看到你的那一瞬间迅速坠入了爱河。
  明白自己是得不到什么有用信息的费奥多尔,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他在披风回到自己身上的那一刻就明白了,潘多拉亚克特这个人,并不是单纯的想要欺负他。被洗到干净如初的披风与绒帽,那杯看做法会很合他口味的红茶,以及从最开始就煮好的两人份餐食
  如果他说的话是真的,不知道这方面能不能成功利用。
  用一名超越者作为棋子,似乎有点太奢侈了。
  啊啦啦,怎么办呢~陀思先生真的是每一处都长在我的萌点上,因为你实在是太可爱了,所以一起跟我结婚嘛,相信你跟我的未婚夫一定能相处很好的。
  另一边的津岛修治还在原地转着圈,嘴里还念叨着不着边际的话语,一副他就是要脚踏两条船的架势。
  简直像是故意在恶心人。
  费奥多尔眼神死的认真拒绝道:不用了,谢谢。
  来试试嘛,说不定我们会很合适呢~某只绷带精像是始终不肯放弃,即便内心早就知道这样的想法绝无可能,但是一旦迫害的道路开启,他便无法停止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