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登沉声说道:“安图族长,你错了,由始至终你都错了。你在高山大兴刀兵,吞并、欺凌、屠杀其他弱小民族时就已经种下了错误的根源;而今,你更是穷兵黜武并要将全体高山人都拖入一场血腥的战争,想让全体高山人用生命为你犯下的更大错误结账付款,你太自私了,你不配做狼族的首领。”
转向温录,敖登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师傅,对不起,我不能跟在安图后面一步步向错误的深渊走下去了,宁死也不。师傅,请您原谅我这个不肖的徒弟。”说罢,泪如雨下,显示心里也经历着了叛师叛族的痛楚,纵然,这种所谓的背叛是以正义为前题。
温录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深深地望进敖登的眼睛,忽然一笑,“敖登,我不怪你,我知道如果我与安图不这样做,你永远都不会背叛我们。你平和温良,向来不喜杀戳与征服,这是天性,谁都不能勉强你。
你起来吧,你今天所做的这些事情,我不怪你,相反,我很欣喜,赛罕的女儿托娅被狼族的军队误杀后……
说到这里,他略一停顿,而赛罕与敖登却大吃一惊,赛罕因为不能抱养女儿使女儿托娅居于外族,而敖登不经意间与托娅偶遇,互相间倾心相恋直至最后托娅所在的那族被狼族屠杀征服。
敖登因此一撅不振,这是属于敖登与赛罕两个人的秘密,温录竟然了如指掌,他竟然神通广大至如斯地步,真是不可思议。
其实,温录不过是后知后觉罢了,他以前只是知道敖登因为一个外族女子而情伤不振,却根本不知道那是赛罕的女儿,而今敖登忽然间与赛罕走到一起,心念疾转间已经将两个人通过那个外族女子联系起来,于是漫不经心地随口说出。
而两个人惊讶的神色更能证明他的猜测。如果温录早就知道这件事情内幕的话,恐怕也不会出现今天的这个局面了。
“你第一次这样振作,并且这样勇于担当,恢复了以前的坚强与果敢,这让我十分高兴。虽然你与我做对,当我真的不怪你。其实我也知道,出现今天这个局面不过是早早晚晚的事情。”
我与安图的所作所为其实并不得人心,我也能预见到即使我们狼族即使真的能统一高山马进兵平原,可是,凭我们区区百万高山人口是断不能实现想像中的宏图大业的。只是,我答应过乌力吉族长,要全力辅佐安图称霸高山,进兵中原,这是乌力吉毕生的梦想。虽然错了,我也一直要走下去。
长叹一声,眼光掠过昏迷的绝名,继续说道:“人世,不过都是些纠结绕缠其中,其实反过头来一想,有为无为,又都是何必呢?我只想将一颗达然的心放在事外,身在事中做些该做的,只是刚才在绝名元帅以‘天人合一’之势劈出那一刀时,我终于知道了。”
其实我最大的错误并不在于是否将高山人拖入一场无望的战争,而是错在身在局中,心也在局中。我动了妄念,心渐入局却不自知,这是我一生中最大的错误。好在因绝名那一刀,我仿佛悟到了什么,这也算是有一失必有一得吧。
温录自嘲地笑了笑,转头向赛罕说道:“救援狼军迟迟未到,想必也是被你们策反了吧?”
赛罕迎着他的目光说道:“这并不是策反,而是你们的狼族士兵们早就反感了无穷无尽的杀戳与征服,他们累了,都想歇歇,于是就在敖登的劝导下自动放下了兵器,没人策反与强迫他们,其实,这也是你们失去人心的下场。”
“呵呵,赛罕族长不必再将敖登抬出来了,他已经回不了头了,况且这也是他的本意,没有回头的必要,你不须要在众人面前一次次渲染他的‘功劳’了。”
赛罕有些尴尬地一笑,转移话题,“温先生现在还有什么话说呢?在我们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无论什么要求,我们会答应你。”
“好,难得赛罕族长这番心意,我温录先谢过了。”
月神温录语态从容,虽然败了,却败得潇潇洒洒,经过这一败一悟之后倒愈发像个不带人间烟火气的仙客道者了。“那我就不再废话了,有两件事请赛罕族长首肯。”他继续说道。
“温先生请讲。”赛罕郑重说道。
“目前情势,对于我们已经无可挽回,既然已经这样,那便请赛罕族长放过安图,他已经是败军之将,不可能再担当狼族的族长了,对整个局势也起不到任何影响。”
况且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乌力吉之子,落到今天的下场,我也是难辞其咎,还望赛罕族长赏我个薄面,答应放他一条生路,任他自生自灭吧。
赛罕略一沉思,“好,我答应你,今天放过安图。不过,日后如果他多行不义,自寻死路,那就休怪我赛罕手下不留情了。”
“只要你今日放过他,以后的事情,我便管不到了。”温录说道。
“下一件事情是什么?”赛罕问。
“两天之后的联盟大会还将如期召开吧?只不过,实质内容会发生变化。赛罕族长是不是这样?”温录莫名其妙地问了这样一句话。
赛罕心里一惊,暗道温录果然厉害,连他们下一步都预料得清清楚楚,今天晚上绝名这个跟斗栽得确实不冤。如果不是有敖登这一记奇兵,他们今晚是有输无赢了。“是的,温先生果然目光如炬,明察秋毫,但温先生想说什么还请明示。”
“这件事情说难也难,说易也易。那就是两天之后,我要亲自与手持冰火神刀的绝名交锋,验证他到底是不是传说中巴喀先祖的那个宿命传人。”温录神色一肃,凛然说道。
“啊?”
现场惊声顿起,在这高山之上,恐怕除了赛罕之外,再没有任何人值得温录亲自出手,而今月神温录竟然要在两天之后的联盟大会上出手与绝名一战,这简直是高山上骇人听闻的大事,任是谁听了都忍不住要惊呼出口。
“你……”
赛罕怒气陡生,温录摆明了这是要趁人之危,绝名目前伤势如此沉重,两天后能不能站起身来都得另当别论,更不用说与人动手比武了。可是转念一想,月神温录向来光明磊落,虽然行事雷霆霹雳狠辣异常,但这样的屑小之事是从来不会去做的,况且即使他胜了,也不能挽回整个局势了,莫非,他另有深意?想到这,赛罕静下心来,反复思考。
抱着绝名垂泪半晌的凤天香见众人都惊呼出口,料定会有大事发生,忙问早已忠心耿耿赶到身边护卫的扎哈,扎哈将前因后果大略与凤天香说了一下,凤天香勃然大怒,将绝名交给扎哈,站起身来,柳眉倒竖。
“温录,枉你还被尊为狼族的月神,你如此趁人之危不怕坠了自己的名头?你这样的小人行径还配做一个重情重义的高山人吗?想与绝名一战,那好,今天你先杀了我吧。”说罢,堆雪剑出鞘,雪样寒光映着含悲佳人,再增三分丽色。
“凤掌门稍安勿躁,我相信,他不会是这种趁人之危的屑小鼠辈。”赛罕手一伸,拦住了正待出手的凤天香。
转过头去,望着负手而立的温录沉身说道:“温先生,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与绝名一战,这一战是不是无可避免?”
“呵呵,赛罕族长多虑了,这一战固然凶险,可我敢担保,绝名会安然无恙的。现在他虽然伤势沉重,但尽管放心,有冰火神刀相助,还有这位凤掌门与他合练的道气传心之神术,相信他在两天后迅速复原的。”
“道气传心术?”赛罕惊呼出口,不禁回头望了凤天香一眼,后者不自觉地点了点头,心里暗自惊讶怎么温录也会知道这个只属于她和绝名的秘密。
其实,这对温录来讲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早在几天前,他就已经由曾经刺杀过绝名的安老和姬无尘口中得知凤天香与绝名练成了这项道家神术,否则他温录怎会做趁人之危的不义之事?
“验证绝名是否是宿命传人还在其次,恐怕温先生另有深意吧?可否明告赛罕以解心疑?”赛罕不卑不亢地继续问道。
“的确如此。我之所以希望绝名手持冰火神刀与我一战,就是想……”说到这,他神秘地笑,凝音成线传向赛罕,场中他人只能听到他的上半截话,下面说什么却是一个字也听不到了。
但是,字字句句响在赛罕耳中,却是如同雷鸣。
只听温录传音说道:“我就是想得闻天道。与绝名一战,正是我唯一的机会。如果在这一战中,绝名能够再次人刀合体达到天人合一的境地,我便能借绝名的灵力得窥神刀中蕴藏中的天地之秘,纵然身死我也心安了。”
“这,如果绝名失手,你怎么办?如果绝名状态不稳定达不到天人合一境界你又怎么办?我劝你别冒险了,待绝名伤好了之后借神刀窥秘不也是一样吗?”赛罕这次转了心性,倒替温录担起心来。
“赛罕,我与你不同,你护卫天峡,天生就与冰火神刀有着千丝万缕的神秘联系,所以纵然你不与持刀之人一战也可通过静处观刀窥见天秘,而我,只能靠本身潜能与持刀之人一战激发神刀内在的灵力。”
虽然不知道这个后果是什么,但我依然要做最后的尝试。其实,人世间,何谓生?何谓死?何谓惧怕?都是纠结罢了。心在纠结外,身处天地间,无论肉身如何心亦不动。赛罕,这也是一个期盼以武入道者的宿命,你,难道不懂吗?
一声呻吟传来,却是昏迷已久的绝名悠悠醒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