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谢蘅愣了一下, 有些不确定的问:“京都长安的长安?”
“没错。”萧轻若缓缓点了点头,“这个名字, 二十多年前, 曾经家喻户晓。”
能以一国都城为名,这不单单表现出起名者对其的喜爱,更多的, 却是对其寄予的厚望与祝福。
长公主司马长安, 曾是先帝最为喜爱的孩子,其聪慧过人, 三岁识千字, 五岁读四书, 文武双全, 足智多谋, 模样更是出众, 可以说,这世上所有美好的词,都可以用在她的身上。
先帝曾不止一次感慨, 其错投女儿身。若是男子, 必能带领大魏, 走向更加繁荣昌盛的局面。
至其十五岁, 先帝驾崩, 新帝年幼, 长公主成为大魏史上第一个护国长公主, 并为稳大魏社稷,先战南蛮,后和亲西秦, 直到西秦赵王病故, 才重回大魏,最后嫁于平阳侯赵策。
她的前半生,都给了大魏,若是没有她,整个大魏,不会有现在的太平局面,尤其是边关的百姓和战士,对长公主的拥护与喜爱,远远超过了当今圣上。若非如此,长公主又怎会闭门谢客二十载。
听完萧轻若的介绍,谢蘅都有些惊得合不住下巴了。
这样的人,在古代,在大秦,竟然真的存在?
关键是,对方还是女子?
很难想象要怎样的魄力才能做到这个地步。
这会儿听完再看自家小姨给的评价和回忆茶楼中人今日的态度,谢蘅突然也理解大家为何会有这么些反应了。
可惜的是,长公主已经多年不曾见客,纵使她心下期待着见见这个大魏传奇,也没这个机会。
天色渐晚,谢蘅也不好再多耽搁萧轻若,她从萧轻若的房里退出,很快就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千娇早早的就替谢蘅备好了热水,在营养液的服用下,她病出奇的恢复了,如今随谢蘅到了长安,谢蘅也重新替她取了个名儿,为秋穗,并把人收到了自己的房里。
秋穗秋穗,秋天的果实,这是一个充满了丰收和希望的名字。
说起来,秋穗也算是谢蘅第一个屋中人了。
她虽比谢蘅大上三岁,可先是赎了身,又治好了病,谢蘅于她而言,如同再生父母。这使得她对谢蘅的感激之情,早已超过了任何感情。
尽管谢蘅明确的告诉过她,跟着她,她不会有幸福,她可以给她找户好人家,安顿下来,这些,秋穗都统统不在乎。她只想凭自己的微薄之力,照顾谢蘅以报救命之恩。甚至因着自己先前烟雨楼的经历,秋穗连成为谢蘅屋中人的想法都没有。
谢蘅拒绝了秋穗几次,见人铁了心,她也没办法,总不能让人真跟着她一路走回长安吧?
所以,最后,谢蘅还是把人留了下来。
同时,考虑到回京后或许会面临的情况,也考虑到不能让姑娘对自己有什么旁的想法,真误人终身,因此,为防万一,谢蘅索性从源头上就断了这种可能。她先是与秋穗道明了情况,却是说她这人,不爱女色,但未免人言可畏,需要一人替她遮掩。
小公子风流倜傥,容貌出尘,流连花丛却不爱女色,只为遮掩自己的取向,这样的消息,惊讶的秋穗好一会儿都没能说出话来,可面对谢蘅光明磊落的目光,她也很难相信对方是在骗人。毕竟,没有哪个男子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因此,知道谢蘅需要帮忙,秋穗哪会拒绝,这也就是谢蘅屋中人由来的过程了。
当然,在秋穗看来,谢蘅不爱女色,既要报答于人,自然要做到极致。
她早已见惯了各种嘴脸,应对也能手到擒来,且正是因为知道人不喜女子,她寻常时候,也会多注意与谢蘅的距离,避免惹得人不快,甚至当萧钺萧满在的时候,她还会刻意的回避一二。
谢蘅也没想到,把秋穗收到自己房中,竟然会让她这么省心。
而萧钺萧满二人,压根就不知道自家公子如何的大胆,又如何的编排自己,以至于有一段时间,二人还很不解,这秋穗姑娘为何一见他们就回避,看他们的目光也有些奇怪。
不过,既然谢蘅不欲让人知晓,秋穗也没傻到把这消息四处传播,相反,谢蘅愿意把这个事告诉她,她反而有了一种被信任被寄予重任的感觉。
这不,她也不过才跟在谢蘅身边一月,就她其的一切生活习惯了解了个大概并熟记于心。
见人又在等自己,谢蘅一上台阶就把门口的人环进了自己怀中,随即大摇大摆的把其往内殿带,边走边笑道:“好穗穗,本公子一会儿没见你,你就又漂亮了几分。”
秋穗嗔了谢蘅一眼,“公子又在逗秋穗开心。”
“哈哈哈哈——”
回了谢府,少不得会有一些眼睛盯着看,所以,与秋穗的相处,自是怎么腻歪怎么来。等到屋门关上,外方的人看不见屋内的情况后,二人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的相处模式。
秋穗替谢蘅倒了杯茶,谢蘅接过,问道:“今日可有人来找你?”
秋穗摇了摇头,“还没有。”
谢蘅嘴角噙起了一些弧度的看向对方,“若有人前来打探,穗穗可知如何应对?”
说起这个,秋穗眼波流转的看了谢蘅一眼,“公子可是瞧不起穗穗。”
谢蘅笑道:“穗穗这般好,本公子可真捡了个宝。”
这流里流气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某人对秋穗,有多深情与欢喜呢。
好在秋穗对谢蘅已经熟悉,且是当真信了某人的说辞,所以,面对谢蘅的调笑,她内心并未有什么波动,反倒是有些好笑道:“公子你又来了。”
苏梨白要过几日才会回府,谢文又让谢蘅过几日就去学宫报道。二者有没有关系,这还真不好说,但这个当头做这事,确实是有些耐人寻味。
秋穗既然对外宣称是她屋子里的人,少不得有人会上门打探,所以谢蘅才会先与秋穗打个招呼。
再说学宫,虽然多学些知识总没错,可如果没有上十休一这一点,谢蘅其实还是乐意去的。
然而,要她和一群大老爷们待一堆,还十天不能回府,不好意思,她真不愿意。
先不说她会不会露馅,就说她这帅气值,眼下离万点那差距不是一点点,自己这边,萧轻若那边,这么多事累积下来,哪能被一个学宫给困住。
是以这么来看,搞砸这个事,那是势在必行。但搞砸的同时她还不能让人发现自己是故意搞砸的,这就有些难度了。
虽说心下已经有了些打算,可谢蘅也没掉以轻心。睡在床上好,她仔细思量了好一会儿,才阖上自己的眼睛,睡了过去。
第二日
头一次来长安,可不得好好出去转转?是以一大早,谢蘅把基本功练了,就带着萧钺萧满出了府。
她也没坐马车,就这样直接在路上走着,见街上好生热闹,各个摊贩都在卖着鲜花,未免有些好奇的在一摊位前停了下来。
“今儿好热闹,老师傅,可是有什么节庆?”
老师傅笑呵呵的说道:“小公子可是头一次来长安?”
“今儿是三大楼,四大阁选花魁的日子,三年一次,小公子你说热闹不?”
你要说什么赛诗的,谢蘅不感兴趣,可你要说选花魁,那还真就真对她胃口了。
她看了眼老师傅身前的鲜花,“老师傅,能具体说说么?”
时间还早,买花的人还不多,老师傅便解释道:“一会儿到了傍晚时分,三楼四阁的姑娘们就会在船上献艺,公子你看此处许多人卖花,这花呀,到了晚上姑娘们献艺完成后,河岸边的看客们,就可以把自己的花投向自己支持的花魁们的花船,最后哪位姑娘花船上的花多,哪位姑娘就能获得花魁的称号。”
还别说,谢蘅听着觉得还挺浪漫的。
花魁是众人选的,一船的花,光想想就好看。
她正愁不好找事,这不就有了?
谢蘅看了眼身前的各色鲜花,“老师傅,既是傍晚开始,为何一大早就卖起了花?傍晚再卖,岂不是更好?”
“小公子有所不知。”老师傅笑道:“众人选花魁,这花魁也会选有缘人。”
“到时选出的花魁,会从船上挑一只鲜花,看是哪位看观的,随后邀有缘人同饮一番,算是感谢支持。”
“为此,各家公子会买上许多鲜花,就为了能和自己爱慕之人同席而坐。”
“这花啊,也有讲究,大伙这么早买回去,却是为了在上方留下属于自己的记号,方便花魁到时辨明身份。”
有趣,真是有趣。
谢蘅在现代活了十八岁,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玩法。她的双眼越听越亮,显然是对此感兴趣极了。
老师傅瞧着谢蘅的反应,便问道:“公子可要买一些?”
谢蘅再次看了看老师傅摊前的鲜花,“老师傅,哪些花时下小姑娘们最喜欢?”
老师傅斟酌道:“想要吸引姑娘们的注意,一般来说,大伙都选山茶花,菊花,这些大的花束,也有选桂花这种香味扑鼻的,你要说小姑娘喜欢什么,老朽还真不好给公子一个准确的答复。”
既然拿不准,谢蘅便道:“那就一样来一些。”
拿回去她慢慢研究。
遇到了个大生意,老师傅开心的应了一声,很快就麻利的给谢蘅收拾了起来,并且十分贴心道:“小公子,下午可得早些去渭水河畔。晚了当心没位子了。”
三年一度的花魁选举,普通老百姓都会去凑这个热闹,所以,那场面,人山人海也不为过。
谢蘅在心底记了下来,却是听着老师傅又道:“若是公子愿意,也可去西坊租一艘小船,这样,也免得与岸上的人挤在一起。”
若不是见谢蘅出手阔绰,穿着不凡,老师傅也不会给出这条建议。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租船的话,公子可得早一些,到了中午,几乎就没船可租了。”
“行——”
“谢谢老师傅的提醒。”谢蘅笑着看了萧钺一眼,“萧钺,结账。”
“是。”
账结了,谢蘅也不打算再在外面乱逛。
她带着萧钺去西坊租了艘船,紧接着就回了家。
秋穗见突然抱着一大把花回来,有些意外,一问是为了这花魁赛,未免有些好笑。
她提醒道:“公子,花魁选有缘人,只有两种可能。”
谢蘅正指挥着萧满给花做记号呢,听着秋穗这么说,她问道:“什么可能?”
“一是内定,二是真心欣赏。”秋穗虽未参与过这长安的花魁赛,却也有所耳闻,她解释道:“若是内定,花魁必然知道哪些看观出手阔绰。”
“而若是真心欣赏,那这花必然是十分出色,能瞬间吸引人的注意,这种情况,要么对方是精心呵护,专为此次魁赛而来,要么是花重金所求。”
她说着说着看了看一桌的鲜花,随即笑着摇了摇头,“无论怎么看,都不会是公子这些花。”
连她都不定能看上,又何谈魁首?
谢蘅坐了下来叹了口气,“其实公子我也是这么想的。”
她先前在市集里转了一圈,各个商贩的花其实都差不多,就明白,自己买的花,也算不得多出众。
可这个当头,好的花估计都被人早已买走,她也无法再去买让人眼前一亮的花枝,谢蘅想了想,对着秋穗眨了眨眼,“穗穗,你可有什么法子,能帮帮公子我?”
被谢蘅一脸期待的看着,秋穗拿着花想了想,她顿了一下,一双美眸幽怨的看了谢蘅一眼,“若是不成,公子你可不能赖秋穗。”
谢蘅板了板脸,“公子我怎会是这种人?”
她哎呀呀的叫了两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穗穗这话可把公子的心给伤着了。”
秋穗看着谢蘅耍宝,有些好笑的扬了扬自己的唇角。
谢蘅见人没动,索性拉着人直接转了一圈坐到了自己怀里,笑道:“穗穗要是不哄哄我,今儿你可别想下床。”
这话说的似有所指,还暧昧不已,秋穗小脸一红,娇羞道:“公子你羞不羞!”
“不羞。”谢蘅笑嘻嘻的动了动脑袋,“我在我自己屋,羞什么?”
秋穗推开了谢蘅,从人怀中站了起来,“秋穗不理你了。”
人羞得进了里屋,谢蘅忙道:“诶,穗穗,这花还没解决呢。”
“你自己弄。”
秋穗看起来似乎脸皮较薄,都不出来了,不得已,谢蘅只能先把门关上,再走进了自己的寝居。
至于后面再发生什么事,却是无人知晓了。
把人引进里屋,秋穗与谢蘅脸上的调笑都敛了敛。
她简单的和谢蘅汇报了一下上午的情况,这上午,她在府中小花园坐了会儿,就有好几波人前来试探。
秋穗记性好,把对方的身份都记了下来。听完她的话,谢蘅点了点头,若不是怕人误会,她都想亲一口这个“贤内助”,真是太让人意外了。
能帮到谢蘅,对秋穗来说,就已是一件十分让她开心的事,见谢蘅欢喜,她的心情也是大好。至于晚上的花魁赛,她却是还得再好好想想如何出奇制胜。
傍晚
今日的渭水河畔格外热闹,早早的就一大群人围在了岸边,大伙手上还都至少拿了一朵鲜花,有些来得早的,还在此处占了位。
谢蘅带着萧钺萧满出来时,看到这个画面,都有些意外。
她的花经过秋穗的出手,如今正在萧钺手上,用一块黑布盖着,防止被人看到里面是什么样子。
小船经过上午的沟通,早早的就在约定的位置候着了。
当然,这会儿的渭水上,可不止谢蘅这一艘小船。
除了三楼四阁的花船停在上游,这水面还有许多大大小小的船只,谢蘅大概的看了一眼,好家伙,其中有一只,都快赶上花船的大小了。和那艘船比起来,谢蘅这只,就是小巫见大巫。
不过,有秋穗的出手,谢蘅也不虚。
她怡然自若的上了船,开始一边看着风景,一边等候了起来。
而另一旁,在谢蘅看来是最大的一艘船上,这会儿却是另外一副场景。
船舱内,几位舞女正在认真表演着,主位上,此刻坐着两个身影。
只听其中一人道:“阿瑾,别拘着嘛。”
“这外面这么热闹,一会儿还有花魁,你就不好奇,那花娘有多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