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月婵躺在柳知返身边,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一会儿转到左边,一会儿又转到右边,嘴角微翘,不知在想什么美事。
柳知返静静地躺着,中规中矩的样子仿佛棺材里的死人。
“你怎么了,睡不着吗?”
司徒月婵轻声道,“明天就要去见公婆,难免有些许兴奋,知返,你说你父母会不会喜欢我?他们不会催咱们早些生孩子吧----”
柳知返翻过身背对着司徒月婵,“我父母死了十几年了,你早点儿睡或许他们会在梦里告诉你----”
司徒月婵撅嘴在他后背上打了一拳,柳知返低声说道,“月婵,我见你好像很喜欢小铃的女儿,你很喜欢孩子吗?”
司徒月婵头摇地跟拨浪鼓似的,撇嘴道,“我才不喜欢小孩子呢,又吵又叫的,大一些就整天嚷嚷着吃奶喊娘,要是男的再大一些便到处乱跑,叽叽喳喳没个安生---”
她又抿嘴一笑,“不过我之所以听喜欢那两个小丫头,主要是因为她们帮了我一个大忙。”
“帮了你的忙?”柳知返不解地转过身看着她。
司徒月婵长长出了口气,“我本来很是担心,怕那个小铃要是这么多年一直苦苦等着你,见到你便一副柔柔弱弱楚楚可怜的样子,这让我如何放的下心,虽然有句古话叫‘青梅竹马比不过天降系’,但我就是担心,但现在不同了,你的青梅竹马已经嫁了人,孩子都生了,你总不会对别人的妻子还有什么想法吧----”
柳知返无奈地看了看她,“月婵,你整天都在想什么呀,我的青梅竹马是你才对,再说现实中哪有那么多痴男怨女,能为了一个小时候的玩伴等上十几年守身如玉的,多半是她长得太丑嫁不出去----”
司徒月婵呵呵一笑,往他身边挤了挤,“幸亏我长得不丑,也嫁的出去!”她将脸埋在柳知返肩头,对着他的脖子吹了口气,“睡觉!”
第二天一早,柳知返早早起床,没和鹤白翎他们打招呼便带着司徒月婵去了自己原来的家中。
十几年无人打理,柳知返的家早已经破败不堪,院子里长满了蒿草,围墙也倒了大半,两人分开青草,还惊走了一只筑巢产卵的山鸡。
“这就是你家吗?”司徒月婵站在破败房屋的门口问道,柳知返点点头,“我爹娘被杀了之后,我自己在这里住了两年多----直到绯云女躲到这里,引来了司徒暮影。”
他仰头看着屋顶破开的大洞,上面的瓦片都散落满地。
司徒月婵笑道,“这么说来绯云女的确对你有恩,难怪你以前那么护着她,幸好她已经死了。”
“绯云女没死。”柳知返固执地说道,“我总觉得她没那么容易就死掉。”
司徒月婵哼了一声,“‘没那么容易就死掉’”她学的柳知返的口气,“你以为谁杀了她,是冥界鬼主,被鬼主杀了难道还能逃掉?她死的并不简单也不容易!”
柳知返没和她争论,在墙角的柜子里找到父母的牌位,上面已经落满了灰尘,也发了霉,他擦了擦然后重新放了回去,并没有打算带走的意思。
“我们走吧!”
“你不多待一会儿吗?至少将你父母的牌位带走吧。”司徒月婵奇怪说道。
柳知返摇摇头,“人都不在了,留在这里也是枉然,至于牌位,带着也无用!我父母如果真的魂灵不灭,看到我带你回来,他们也应该满足了-----”
“我父母死后,我被村里人救起,钟情当时没杀过,只在胸口浅浅划了一剑,村中人埋葬了他们,那之后我几乎每天都去他们坟头。”柳知返低声说道。
“我带你去见见他们,然后咱们就离开吧!”
司徒月婵点点头再没多说。
柳知返的家在柳河村最西面,他的父母也就近葬在村西头一个山坡上,再往西就是苍鹭山西侧进山的小路。
他父母柳惠臣和杨清的坟墓已经多年无人祭拜,因此周围都是杂草连条路都没有,柳知返拉着司徒月婵的手穿过蒿草,眼前出现一个小小的土堆,中间还有一个大坑,坑里面也一片青绿。
柳知返的脸色瞬间就阴沉下来,好似六月晴天突然间就阴云密布,一阵阴风在他周围吹了起来。
“我父母的坟墓---被人掘了!”
“啊?”司徒月婵也吃了一惊,“柳知返,你看清了吗?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柳知返眯着眼睛摇摇头,“我爹娘的坟墓我怎么可能记错,他们的棺木都不见了----”
“可谁挖走你父母的棺木干什么?我想你家也没什么值钱的陪葬品吧。”
柳知返咬牙道,“不管谁干的,他都要付出代价!”一瞬间柳知返身上的煞气涌起,天空仿佛都跟着变了颜色,转眼间他就露出了狰狞狠辣的那一面,从一个锦衣归乡的温和少年变回那个嗜杀无情的柳无道。
司徒月婵沉吟了一下,“问问村里人,他们肯定知道怎么回事儿。”
二人回到赵大壮的家里,张氏见两人回来,便笑道,“孩子,你们去哪儿了,等你们吃早饭呢!”
“是呀,知返兄弟,出去怎么也不知会我们一声,这些日子苍鹭山里的野兽总往村里跑,要是伤到你们可怎么办-----”他话没说完,便发现柳知返的异样来。
有一股阴冷森然的气息从他身上传来,那种感觉就好像让他置身于莽莽老林之间,周围被猛虎野兽包围了,还有不知名的异兽潜藏在草中阴狠地盯着他。
赵大壮不由打了个冷战,小铃怀里的小女儿哇哇大哭了起来,任凭母亲怎么哄都没用。
张氏有些紧张地皱眉道,“孩子,你咋的了-----”
柳知返眼神阴沉,只说了一句话,“我爹娘的坟被谁挖了?”
他这么一说张氏愣了一下,然后一拍大腿,“嗨呀,原来是这事儿,你这孩子去拜祭爹娘也没跟我说,我也忘了告诉你了,柳先生和杨小姐的坟被人迁走了!”
柳知返脸色立刻一变,“哦?被谁迁走了?”
张氏说道,“你离开柳河村后三年左右,镇上来了一些人打听杨小姐的家,得知了柳先生和杨小姐都遭了不幸,你也被人带走,那些人就找到他们的坟然后迁走了,听说是你娘她娘家的人。”
柳知返眉头不由皱了起来,他自小并没有见过自己娘的娘家人,因为他爹柳惠臣是和镇上大户杨家的小姐私奔,杨家人根本就不知道他们住在这里。
张氏接着说道,“杨家的人迁走了他们的坟后,又给村里人修了修路,每家每户发了些钱就走了,你爹娘的坟没准被杨家迁回祖坟了。”
柳知返冷笑一声,“他们当年死活不同意我爹娘在一起,他们死后怎么还会好心将他们的坟迁回祖坟?”
张氏叹了口气,“都是做爹娘的,谁又狠心将女儿永远赶在外面,听说杨家老太爷听见你爹娘被恶人害死,还哭了好久害了一场大病呢,知返呀,你还是去镇上看看你外公他们吧!毕竟他们是你娘的亲爹亲妈。”
柳知返当天下午就离开了柳河村,张氏和小铃夫妻一直送他们到村外,小铃抱着小女儿,身后跟着那个小姑娘,偷偷看着柳知返,小铃抹了抹眼角对柳知返说道,“你记得常回来看看,毕竟这是你出生的地方,虽然没什么人等你,但在外面累了倦了,好歹能回来歇一歇----”
这时她身后的小姑娘忽然声音细细语气弱弱说道,“你,你还会回来吗?”
柳知返诧异地看了看她,这小丫头一直都不肯和柳知返说话,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害羞,却想不到他要走了她却跑出来挽留。
柳知返笑了笑,“会回来的!月婵,你说呢?”
司徒月婵点点头,“会回来的!”她从腰间的小袋子里面拿出一条黑绳穿着的碧蓝玉佩塞到小姑娘手里,“拿好了可别弄丢了!这是我娘家的东西,只有嫡亲的子女才能用的呦。”
司徒月婵娘家的东西自然便是沧帝城的东西,沧帝城的嫡亲子女,自然是司徒樱兰直系血亲才能用的东西,那块‘沧海寒玉’是司徒樱兰和诸葛凤祥的定情之物,她将玉分成了两份,一份戴在司徒雨施身上,另一块就是这一块。
小铃不让要,但司徒月婵却抓住了她的手,笑道,“我给这孩子的,你莫要管!”
柳知返没多说什么,对张氏躬身行了一礼,“张大娘,我们这就走了。”
张氏笑着摆摆手,用衣角擦着脸上的泪水,“走啦?走吧,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到你下次回来-----”
柳知返笑了笑,“我留给你的药你按时吃,就能活到一百岁。”
张氏打了他一下,“这孩子,你那又不是仙丹,吃了还能活一百岁?----快走吧,我看着天气说不定一会儿还得有一场雨!”
四人转入柳河村通往镇上的山间小路,眨眼间就消失在了潆洄的密林间。
小铃叹了口气,“柳知返真是出息了,竟然能娶到那么好看的姑娘,又那么有钱----”她用力掐了大壮一下,“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整天就知道去山上打猎,等你女儿儿子长大了也是土老帽一个。”
大壮笑着摸了摸头,“那又怎的,你还不是嫁了我----铃子,我看柳知返不是一般的人,你说等咱么丫头长大了,就让她去投奔他们怎么样,反正这丫头片子早晚要嫁人是个赔钱货-----”
小铃搂住女儿瞪了丈夫一眼,“你才是赔钱货!”
柳河村离最近的清水镇有七十多里的山路,要翻过三座山两片老林子,而且途中可能遇到狼虫虎豹,有些凶险,一般时候很少有人翻山越岭来柳河村。
但对柳知返这些人来说七十里山路不过一溜烟儿的功夫,四人一离开柳河村便祭出法宝,直接飞上天空,眨眼间就到了清水镇。
柳知返看着脚下的城池不由轻叹了一句,“长这么大我倒是第一次来清水镇,只是到我娘她家就在这里。”
说着四人在清水镇外一片小树林里落下,柳知返将身后的包裹提了提,“我小时候偶尔听娘提起过,她是镇上杨员外的大女儿,本来是许给了镇上提督大人的儿子,但我娘却跟上京赶考丢了盘缠的我爹私奔了,所以我从小就没见过我娘家里的人。”
司徒月婵笑道“现在不同了,你爹娘的坟墓被他们迁走说明你外公可能想通了,更何况你带着大金朝宫里的宝贝,就算是这小小的郑国国君见了你也得客客气气的。”
她转身向城门走去,“我还从来没逛过凡间的城池呢,走吧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