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是何许人也?经营着靠岸的小茶馆,滋润的小日子过得要多舒适有多舒适,听说是祖辈上传下来的茶馆,到了他这里已经积攒了不少的名气,不说回头客,只要是路过了这扬州城边上的驰道,至少都是要进来歇歇脚的。
就这个客流量,那可真的是让城中不少的店铺都羡慕不来的事情,不过太守也说了,扬州城下边儿,只要是有地的,那都是扬州城州军保护的对象,要是谁敢做那种强买强卖的事情,别怪他那铁面无私的杀威棒不长眼……
有州官大佬在头顶上罩着,任谁都会心甘情愿的留在扬州此地做生意,也正是因此,扬州才在百姓与官员的共同努力之下,渐渐的成为东南第一城。
不过有人传闻说这江畔的折柳茶铺是当年有一位西域的马贼建立的,听说那位马贼就叫做柳折枝,不然他们这铺子哪里会有这样奇怪的名字?
当然,都是以讹传讹,也没有人真的去追究这些陈年旧事,就算掌柜的祖辈上真的是做马贼生计的,在这大宋太平年间,有棱角的也给抹去了,太平盛世他不好吗?非要去做那种抓到就要被砍头的生计。
“吴王今日府上不留客,诸位请回吧……”管家尖锐的生意从屋中传来,直接是让门房更加的有底气,面前的这个商人模样的男子,看起来的确有些道道,但是王爷今天心情就是不好,任谁来也没有用,他爹来都没有用……
话是这么说,门房也不敢太放肆,只是跟着面前的男子说道:“今日我们家不留客人,公子请回吧,改日再临,咱必定给您通报上去。”他笑的有些虚伪,不过谁让他是吴王府的门房呢?
吴王府的狗都要比一些贱民生的精贵,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男子一脸无奈的样子,也没有再强求,他只是今日恰巧路过这里,眼看天色晚了,也不准备进去坐坐,就想要找人叙叙旧……
“没想到他还是这个性子,罢了罢了……有劳您托给吴王一句话,就说刘家的大茶叶子今天上了新,有空让他去坐坐……”说完这些,男子一矮蓑帽,翻身又上了牛车。
门房云里雾里的,这人到底是谁啊,怎么也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不过看他驾着牛车,估计也是相当富有的人家,不过就仅凭富有也想要见自家的王爷,那实在是异想天开了……冷响两声,不由得朝着那个背影嘲笑了几声,其实就那一身的破烂,这牛车再高贵,也只是装个样子罢了,谁知道他是不是农人家为了撑个面子,将自家的耕牛拉到城里来显摆一圈?
看着那背影越来越远,门房只觉得困意袭来,他转头便要栽进门里,过了下午头,基本上也不会有什么重要的人或者事打扰他了,吴王这几日的确有些奇怪,不知道是得了什么怪病,平日里下不了床,都是他的小妾在屋里一直帮他递水烧饭,其他的除了一团又一团看起来是换洗的药棉,什么都不知道。
对了,每日清早,王爷的哀嚎声也是响彻整个王府,这让府里上下都有些心慌,别是得了什么怪病,再治不了了,他们这些当下人的那也是丢了好差事啊。
吴王当然知道自己得了什么毛病,今日里他只是趴在床上,就觉得浑身酸疼,不过就算是他身子再酸疼,他也没有办法翻身,因为他的痔疮是相当的严重……这些天来有不少人企图拜访他,都被他一口回绝了,当然就是借口心情不好,他的脾气大家不是不知道,惹了他生气,满城风雨都是轻的,这时候大家自然没有人愿意来触这个霉头。
小妾在一旁给他一边熬败火的汤药,一边又要换一些专门治这病疾的药膏,这些天来也算是任劳任怨,而且从来没有嫌弃过他,王妃只不过回家去探亲了,一年就这一两次的机会,他还不至于不让王妃出走,重要的是只要王妃走了,他也可以放开了怀好好地享乐一番。
谁曾想,这王妃刚刚离了扬州不出两日,他这痔疮就犯了,说实话那天的情况真的是让他羞死的心都有了,要不是老管家起夜,发现他失血过多昏倒在茅厕,估计第二天府上的人们都会发现一个更令人难以接受的事实,堂堂一代吴王,竟然会闷死在茅坑里——他只不过失血过多,发现的太晚,又加上窜稀,谁知道自己往外呼呼的冒血呢?
好在并无大碍,只不过因为任由那血流了许久,不光是痔疮难好,他一好端端的轻壮汉子,竟然让这一会大出血搞得胳膊都抬不起来,脸色铁青。
……
“难为你了,小晴,等本王好了,一定好好奖赏你……”吴王说的时候底气略显不足,完全没有他平时那种自信满满的感觉,不过小晴是知道的,王爷只是有些虚弱。
“妾身为王爷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只要王爷记得小晴的好,小晴这辈子都是心满意足的……”小晴一下子双颊窜的通红,他本就是吴王最后纳的小妾,主要是因为王菲还有那几个小妾的肚子里都始终没有点动静,这平日里彪悍无比的王妃才下定了决心,让吴王再纳一妾,加上小晴,吴王身边总共四个女人,其实也不算多。
平日里火爆无限的王爷在外面显得是无比的傲慢,谁又知道他在家里竟是被一只母老虎压得喘不过气来?知道真相的人可都是笑称王爷这是哪里是被老虎压住了?他们都说自己平日里在运河上头游船饮酒的时候,听闻河东吴王府里曾有狮吼传来……久而久之,这竟是成了河东狮吼这一典故的由来,也算是人们茶余饭后的一桩笑谈。
不过说是这样,吴王并不是不想见那些拜访他的人,至少有些人要与他谈生意的话他是相当欢迎的,然而羞耻心作祟,他最终是拒绝了所有人,但是要求管家至少每个人都要给出回复,若是真的很有价值的拜访,他都会让老管家宣称他改日便会登门拜访。
只不过刚才扣门的声音过去,迟迟不见管家的身影,这是怎么回事?
“小晴,去吧老张喊来,刚才明明是有人在敲门的,怎么半点动静都没有了?”吴王这样趴着,不好起身,便要小晴放下手中的工作,去喊老管家进来跟他说。
小晴恭敬地退下去,不一会便跟着管家一起进了门。
“先前不是有人敲门?到底是何人,为何不禀报?难不成是我耳背听错了?”耳背当然是不可能的,吴王明摆着的是要质问老管家的,他虽然看似傲慢,但是坐拥金山,他的经商头脑绝对是他这一辈的兄弟姐妹里最活的那一个,年纪轻轻便承袭了父亲的王位,主要是父亲早逝,老母亲跟着一起伤心过度,最终就孤苦伶仃剩下他一个人,就算是这样他本来也是没有机会成为王爷的。
赵家的江山不允许外姓人的掺和,但是也不代表皇帝是个心慈手软的人,封了王爷,传宗接代的时候,王爷自然也要将自己的封地继续分封下去,本来说是要行什么州郡府道,谁知道天子脑子里也装的是什么浆糊,因为这件事情,不少反对天子的文官排着队要撞金銮殿的大红柱子,那场面,啧啧……
吴王本来是得了个江阴侯的称呼,他是老吴王二房的孩子,论年岁呢他是要年长一些,不过他的弟弟,也就是老吴王的嫡长子,他的亲兄弟,生下来就是半瘫的身子,如今十多岁,话都说不齐全,他的母亲,也就是老吴王妃当年生他的时候废了好大的劲,没曾想生下来个这种东西,这传宗接代的人物只能是落到他的头上来。
过了不久老吴王重病卧床,一命呜呼了,吴王妃本来看着孩子心理就堵得慌,三十来岁的年纪,老吴王一走,心里直接就受不了了,也跟着一同仙逝。
天子可怜这吴王的一家子,他这本来就是接替来的世子殿下,转瞬就成了新的吴王,也算是因祸得福。
他对老吴王没有什么情感,年幼就因为母亲被吴王妃排斥,跟着母亲一同搬到了江阴的老家,过的也算是可以,母亲照料他很好,他儿时又有许多玩伴,算是过了一个其他王侯将相家的子嗣很少会有的自由的童年。
不愿意读书的他从小就喜欢搞些银子来倒买倒卖一些小玩意,他的小伙伴们当年也跟着他赚钱,算是一起发了小财,只不过他成了吴王以后,就离了江阴县,来到扬州城里当这个便宜得来的吴王。
思绪如飞,老张的话打断了吴王的思绪:“回王爷,刚才就是个破要饭的,哪里有什么值得关注的,我叫门房赶他走,如今应该是没影了吧……”老张是王府的管家,做事一向干净利落,只是这次……
“你倒是学会骗我了?乞丐什么时候敢来我王府前头敲门了?还有我清清楚楚的听见车轱辘碾压碎石的声音,若不是我耳背,今日我真的要找你要个说法了!”吴王的眼神一横,他不是蠢蛋,只是他不喜欢被属下骗的感觉,老管家从他父亲那时候就当上王府的管家了,一直兢兢业业,只不过只有一个事情,是吴王有些不解的。
这管家分明是有些怨念的,他看人很准,技能点歪了,总之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能够让他感觉到这个管家对自己是有敌意的,他当上王爷三年,管家除了府上的宴请大事,似乎都是有意无意的在躲着自己,这种情况下他也想要弄明白,只不过回回都因为事务繁忙而忘了这种小事。
今日倒是一个合适的时候。
“说!到底是谁找上门来!”吴王的眼神很是凶狠,他本来就是一个相当野的孩子,和寻常王侯家娇生惯养的子女不同,他从小上山爬树,下河摸鱼,野了十多年,一身的腱子肉还是有的,而且生来高大,随他的父亲,威严刚毅的长相其实相当配得上他的那一身蟒袍。
不怒自威之下,老张一下子就慌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眼神瑟缩的看着头上的王爷,尽管王爷现在露着屁股,趴在床上。
“小……小人知错,不该欺骗王爷,真的是该死……”一遍又一遍的磕头,管家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老张是有贼心没贼胆的,只是听那门外的男人说是吴王的老友,心里一想,准时他在江阴的那些小混混同僚找上们来了,他本来就很嫌弃乡下人,一想是身后这个人接了老王爷的班,心里就不打一处来,于是便做了这样一件小事,没想到倒是自己疏忽了,如今被王爷揪了错,他真的是后悔无比。
秃噜秃噜,一串吐沫星子从他的嘴里窜出来,他浑身颤抖着,一五一十的将刚才的事情说了出来……
没想到王爷倒是也陷入了沉思。
突然间王爷就爆了粗口,吓了小晴和老张一跳,这下好,王爷连药膏都顾不上,夹着药膏就跳了起来。
用手指着门外,嘴张得大大的,手在空中连点,却一句话说不出来……有些急人哈。
“马德,姓刘的,肯定是姓刘的……”然后在一阵生疼之中,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屁股沟里现在还夹着东西,一下子就两眼一黑,又趴了下去。
小晴吓得惊叫一声,惹得门房都从外面赶了进来……一看到那光溜溜的屁股蛋,门房这才明白了,闹痔疮了嘛……
小插曲是这样的,但是王爷最后嘴里一直在嘟囔着……
“姓刘的你不做我的师爷,跑到天涯海角我都得给你追回来……”
……
这时的天色还没有彻底暗下来,茶馆里却一片漆黑,主要是因为小二现在瑟缩着躲在桌下,没有半点机会去点上油灯,讲道理,这时候他们的店本应该是打烊了的,谁知道飞来横祸,店都快让人给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