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队过万,则已经无边无际。
匈奴号称有百万大军,其中骑军大概就有着四十万之多,如果刨去那些充数的州军骑军,那么剩下的将近二十五万骑军那都是匈奴精锐中的精锐,他们被分成三类,铁甲、银甲、金甲。
铁甲骑军是匈奴骑军的最核心战力,铁甲骑军以轻骑为主,重骑为辅,大概是七三之数,他们也是匈奴骑军中数量最多的一部分,大概有将近二十万人之多,一人两骑这样的情况一般是其中的重骑军才有的配置,其余的铁甲轻骑一般都是一人一骑一弓一枪,这便是标配。
别看他们装备就这样简单,当年匈奴三十万铁骑南下,铁甲轻骑造下的罪孽无数,但是他们的剽悍也给大汉留下了难以忘怀的伤痛。
一日一夜,兼行八百里,铁甲骑军不只是快速,也有着无与伦比的破坏力,说匈奴人骑战第一,这并不是恭维,哪怕大汉有霍牧的白马义从。
在当年北防线崩溃之后,匈奴人的铁骑越过长城,直入大汉腹地,只用了两日就攻陷了大小百座城池,直逼洛阳东都,这其中击溃了无数大汉守军的军队就是匈奴的铁甲骑军,尤其是他们那灵活多变、杀伤力巨大的轻骑军。
如今镇北军受到了霍牧的统御,其中骑军最甚,霍牧改良骑军的功绩无法评说,因为这已经不是一个国家朝代所能够奖赏得了,霍牧将来必定在兵家史书上占据着庞大的一地,就因为他将大汉的骑军提高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水平,或者说——铁甲轻骑的水平。
匈奴人再看不起大汉的骑军,当镇北铁骑一次又一次的击溃他们引以为傲的军队的时候,那种最深的信仰也是会被动摇的。
这种动摇,在当年霍牧白马义从奔袭千里击溃以坚守著称的匈奴慕容大帅的时候彻底变成了地震。
人们当时意识到到:哦,原来我们的骑军早已经不是一家独大了,大汉的骑军也有着这样的实力。
这样的时候,战争就很难开展了,因为双方心中的顾虑奇多,若是一方强势,一方弱势这场战斗无论如何都会迅速的结束,因为肉眼可见的优势不去利用,这样的将帅绝对是不合格的。
但是当双方势均力敌的时候,就不会有那么多的摩擦了,甚至双方还会开始议和,只不过大汉的主战派一直坚守自己的立场,匈奴和大汉之间的盟约才没有真正订立,不管人民之间的仇恨有多深,只要是对于统治有利,高层的上位者们就可以放下一切的过往,放下一切的仇恨去与对方笑脸相谈。
霍牧是镇北军的魂,是大汉对抗匈奴的魂,人们不敢想象当霍牧战败,甚至被杀死之后,大汉的江山该怎样去延续,只能够把这样的臆想藏在最心底,努力的祈祷,为霍牧,也为镇北军。
霍牧却知道他的镇北军根本就不是那样的强大,若是匈奴倾巢而出……三天,这是他能够坚守的数字,匈奴人的骑军倾巢而出,大汉唯一获胜的方法就是拉锯,将对方拖死在南北万里的大汉半途之上,而不是依靠他们这军饷都少得可怜,还要担心背后被人捅刀的孤军上。
春城、霍牧、尉迟达,东中西三位镇北军中大将为何那样的团结,不就是因为文官驱赶?
……
倒霉的事情如今还没有轮到镇北军来抗,只不过也快了,为了自己的兄弟们,霍牧觉得自己走这么一遭也是值得的。
只不过,讲道理,尉迟达虽然长相粗犷,看起来就像是一头大白熊一样,和熊望关一黑熊一白熊相映衬,但是尉迟达绝对不是一个粗心大意的人,西部战事要比东中两线要复杂的多,一来是民族众多,太难防备,第二就是因为边境线的问题,西域、大汉、匈奴交接之地,就在凉城外不足百里处,那里是大汉的盲区,而那只五千人的匈奴铁骑就是从那无人区里一路迂回甚至从凉城外绕了一个百十里的大圈,最终劫到了已经死去的姜猛运送物资的辎重队伍。
想起来姜猛那平日里拍马屁的样子,寥寥几面也没有能够让霍牧忘了他那没正形的鬼脸子,骂声到嘴边,却成了呵斥战马的怒吼:“驾!”
霍牧与库格罗素脱险了,沙葬巧妙地减小了自己的怒火,似乎就是为霍牧两人开道,两人在驰道上飞快的前行,根本不去理会身后之事。
其实库格罗素想要理会的,只不过他知道现在不适合。
……
银甲重骑不应该出现在大漠,事实上他就已经改出现在铁甲骑军的后方,铁甲骑军第一轮冲锋过后,重甲骑军的冲锋接踵而至,铁甲骑军便可作雁行,辅佐于旁,掩杀而去。
匈奴靠着这套战术无往不利,甚至在霍牧那里都能够占到便宜……
为什么霍牧不敢说大话,就因为他们甚至都没有正面与匈奴的银甲重骑抗衡过,说出来可能不信,把白马义从作为重骑使用实在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那场云海大捷,其实到最后,因为白马义从已经到了疲惫的极限,若不是霍牧冲锋陷阵、直挑敌方主帅的行为彻底激发了将士们心中的血气,不然最后,败北的一定是霍牧一方。
战争有时候就是一个小小的因素就能够决定战争的走向,险些被钉上耻辱柱的一战,就这样被霍牧扭转乾坤,这其实根本无法说明大汉的重骑究竟有多少的实力。
托霍牧的福,重甲骑军在镇北军中已经开始不断地配备,但是具体有多少,而又能否与匈奴的银甲骑军对敌,这些都是未知,按照霍牧来想,他们是没有胜算的。
所以为了战争,他要做一切能够增加胜算的事情。
三十万镇北军远远不够,年年征兵,不就是为了未雨绸缪?
如今镇北军有望在年末达到五十万,这已经是一个相当有效的数字了,但在霍牧眼里,这与与敌人同归于尽没有什么区别。
如今,库格罗素以为他们遭受的一场无妄之灾,在霍牧眼里其实是一个真正的大转机。
听闻慕容观海当年自断四肢告老还乡之后,他的徒弟,一个姓马的年轻人就要顺着他的老路一路坐到匈奴大帅的位置。
匈奴的三大帅谁都知道他们是这个国家的顶梁柱,独孤哚就算再有雄心壮志,没有那份能力,更没有那份胆量的话,他是永远逃不出自己的大伯和丞相的掌控了……到头来匈奴人盼了许久的明主,还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庸君。
这个国家,不论是大汉还是匈奴,终究都应该属于年轻人,现在是,将来也是,马良的横空出世对于匈奴那军队的浑水来说无异于一条鲜活的大鱼闯进了死水,搅动了泥塘还将许多扎根深处的莲藕撞断。
马良如今人南部军丞,说起来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官职,只是到了真正的前线,他这样的官职是对于任何将军都没有压迫力的,十四位封号将军各有各的想法,就算是要求他们来到前线,他们也不一定会通力配合,这时候徐章晗这个南部大人的能力就算是有地方也使不出。
好消息是徐章晗要死了,徐章晗不是被什么毒死或者是害死,他是真的身体不好,身为汉人的他,转投匈奴之后多年未得启用,小心翼翼的过着自己的生活,匈奴的寒冬对于他这样的一个汉人来说还是太过严苛了。
徐章晗在秋日染了恶疾,短短不到两月的时间,他已经消瘦的不成人形了。
只不过他的工作的确做得很棒,身为汉人,当叛徒就要当的彻底,当的有价值,不然实在是侮辱了叛徒这个名词。
他对于大汉的北军布阵了如指掌,如今他享受被那些当年瞧不起他的武人唾骂的感觉,他越是被骂,他就越是能够在其中感受到自己的价值:“某家这辈子值了。”
徐章晗对马良说完这句话之后就让马良接任了自己的工作,不过徐章晗还没有死,名义上他还是南部大人,不过马良升任,这也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马良看起来也很像一个子弟兵,白皙的皮肤,看起来就像是被女人豢养的小生一般,细皮嫩肉的,若是能够一身干净的公子服,那绝对会引得匈奴那些剽悍的妇人们连连惊叫。
但是他从一开始出现在众将军的眼中,他就成为了不管什么将军的大敌……
慕容观海是一株常青树,有他在,基本上匈奴是不会有什么战事的,但是没有战事,那就基本上堵死了人们上升的空间。
匈奴很少人不是主战派,就算是心底懦弱的独孤哚,在耳濡目染之下,他也相当渴望能够站在长城之上俯瞰那片富饶的土地。
慕容观海的存在成为了很多人难以逾越的一座高山,有军功,可以,只要能够上阵杀敌,没有人会被王帐落下,有功便会升职,但是谁都知道,只要慕容观海在,慕容军就永远不会主动出击,后来慕容观海带军南巡,最终被霍牧击败,这其实已经是出乎了慕容观海自己的意料了,他也没有想到,真就有如此锐利的大汉青年才俊会突袭他的大军。
只能说那群人,最终他们上谏要求慕容观海出军南疆,这是一个相当好的决定,至少对于那些仕途受阻的人来说是。
慕容观海战败,这是他们也没有想到的事情,不过既然已成,他们也乐见其果,慕容观海告老,这是最好的结果。
如今匈奴屯兵,欲意第三次南征,这一次已经是所有人翘首以盼的一次战争了,有无数的机会在里面,有无数的财富以及军功等待着他们去获得,慕容观海没了,大快人心。
但是你这时候突然告诉他们,慕容观海的徒弟出现了,并且强势的入驻了南征军的核心处,然后在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徐章晗就要死了?
然后这个年轻人就要被卜算子卜相给名为新任的南部大人,再次统领未来将会迫近六十万的军队,此战最大的好处已经被人分完了,他们这些要上阵杀敌的才是真正的傻子,这让人如何去相互信任?
军部的大佬们没有看错,他们从那个年轻人的眼中就已经看出来他异于常人的地方,人终究不可貌相,这样的一个年轻人最缺的就是服众的能力,如今这一环在年前的时候,也被他补齐了。
他只领五千兵马,迂回两月,最终截杀了大汉如今备战阶段最重要的一只辎重军队,这已经基本上确立了战争的基调了。
军中之人有的是大老粗,但是也不乏聪明人,他们当然明白这样的一场截杀究竟对于南征有着多大的帮助……或者可以这么说,只要汉人找不到填补空缺的方法,这场局部的仅有万人参与的战斗,可能直接奠定了匈奴人的胜势。
自从捷报传回,再也没有人怀疑马良的能力,听说当时徐章晗在病榻之上接到了这个军情,兴奋的连笑三声之后疯狂的呕血不止,如今已经是风中残烛了。
匈奴军中众人,面色各异,却都没有再说什么……
……
“大人,恕属下来迟,没能截杀贼将!”为首一个头戴高翎银盔的魁梧骑将在距离马良的后背还有百步的时候就翻身下马,然后跨步向前,最终跪地请罪。
马良没有作声,他的面色很难看,但是他没有发怒,因为他知道,这件事情多少有他的私心在其中作祟。
“起来吧,此事我一人担责,统领不必多说。”马良挥了挥手,他的斩马刀如今插在地上,而他的双手——鲜血淋漓的,面前的地上都是他双手的鲜血。
霍牧轻易地破解了他的刀法,他就算已经是大宗师了,也远远不够看。
慕容大帅亲自教导他的武艺,甚至最后将一身的血气之力都留给了他,就为了能够让他有一个坦途,他现在觉得自己很没有用。
捧着一双凄惨的手,他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