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能让天不怕地不怕的谢玄都要畏惧三分,这是谢玄第一次在蒲甲面前露出过紧张或者是胆怯的状态。
也难怪能让谢玄敢于与刀殿背道而驰,原来……谢玄暗中已经找了这么多的后路了……
刀殿远在西北边陲,三帝之城传言则是在东海之上,帝城的位置漂泊不定,曾经在东海各处都显出过模样,说不定他们真正的位置就在铁沧岛不远处?
谢玄没空思考这些,说实话他这样背着刀殿的人,暗地里却与另一个修行圣地接上了头,已经很是忤逆对方了,用忤逆,其实就是因为不管是刀殿还是东海剑礁,对于谢玄来说都是太过庞大的势力了。
他对于刀殿的印象是停留在当年狮吼门灭门那一天,那一天摧枯拉朽的战技向着谢炎身上轰去,原本只以谢炎为自己追逐目标的谢玄,见到了此生最为难忘的一幕。
本已臻至通玄巅峰的谢炎,已经跻身于天人一线的天下第七,就这样在他面前向萤火虫一般,突然熄灭于黑夜之中,而此后那些攻击所绽放出来的光芒,一股脑的就将整个宗门毁坏殆尽。
实际上……对方仅仅出动了三人而已。
亲身经历的事情,总是会给人以深刻的印象,这一点谢玄深谙其理。
到现在,谢玄的身体都还记着当年曾经正面面对白帝城剑侍时的感觉,那种将身体扔进万丈深渊的缺失感是让一个人崩溃的最好办法。
白帝城的剑侍其实并没有做什么,只是因为当年谢炎曾经与白帝城进行过讨价还价,白帝城以狮吼门面临危险为要挟,想要换取一些利益,比如说宗门的分成好处,又或者是一些下属的宗门。
谢玄记得清清楚楚,当年的时候,白帝城作为剑礁的代言人,已久活跃在江湖之上,苏六祁那时候还是在江湖上风光无限的白帝城少主人,更是人尽皆知的下一任帝剑之主。
拥有白帝剑能够拥有什么样的力量,自然可以参考当年陌人合一人一刀,如何将戒律宗这样一个超一线的宗门给埋葬掉的。
虽说当年是有着江湖联军的撑腰,但是一刀让戒律宗的半数强者失去战斗力这样的事情,谢玄当年也是亲身经历的。
的确是很巧的,年纪轻轻的谢玄就已经亲眼目睹了这江湖上两大势力的真正实力,从他年轻且高傲的心中种下了种子,那种嫉妒与渴望的种子。
受当年白帝城的剑侍影响,谢玄甚至练过一段时间的剑术,只不过确实限于天赋的桎梏,苦苦不得突破,只能够练回最基本的拳法。
如今能够到达通玄巅峰的境界,谢玄觉得自己根本就是靠着一步步的打拼,而不是靠着自己的天分得来的。
事实上他的天分根本不差,世间大武功哪有什么高低贵贱,哪一门术法练到最后都是能够无敌于天下的存在,拳法便是这样刚猛横直的一条康庄大道,前面便有赵知礼留下的不败传说,这是不用怀疑的。
赵知礼这个天下第六多少年前就已经不再前进,如今也不知道到了什么样的境界,只知道当年曾有江湖魔头百炼老人,因为对赵知礼的女儿起了歹心,最后被赵知礼连人带宗门用一双铁拳,生生锤成了渣滓。
然而在谢玄心中,他本能的认为,剑,就是这世间最能够让人疯狂的一条大道。
不然他也不会在拥有了与青帝城赤地城对话的机会时,毫不犹豫的,直接舍弃了刀殿的承诺。
刀殿当然是承诺扶植谢玄直到他坐上东南霸主的位置的,只不过这对于谢玄来说还远远不够。
东南霸主是什么样子的?谢炎那样只是会有人表面上尊敬你,只是等到你死后,一切都化为乌有,也根本不会有人去缅怀你的过去那种人吗?还是说就如现在这样,女帝振臂一呼,江湖百应之,然而,很有可能,在接下来的两日之内,这霸主之名就会名不副实这样吗?
东南霸主实在是太过可笑的一个承诺了,当年摄于刀殿的威势,谢玄做了一次刀殿的走狗,这已经是他能够承担的极限了……他要的是暴利。
这也是他如今,为何虽然浑身都在发抖,但是眼神……却那样的兴奋的原因。
青帝城的剑侍……蒲甲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他有想过所谓那些除了三位城主之外,代表剑礁最强战斗力的剑侍会是什么样子……可能是长发飘飘,冷酷无情,剑法惊艳,然后桀骜不逊。
也有可能是木讷不厌,阴险深沉,冰冷似铁的感觉。
那些感觉符合他对于高手的真实定义,当然还有一种癫狂的高手,比如现在的谢玄。
但是面前这个奇特诡异形象打扮的人柱,还有刚刚插于地面上,似乎根本称不上真正宝器的巨剑一般的武器……这都让他们这一程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对于谢玄的计划,蒲甲一无所知,甚至说明日的安排,他也只是略知一二,这是他身为一个追随者应该有的觉悟。
人在面临未知的时候,真正能够保护你的,是恐惧,而不是好奇。蒲甲很识相的闭上了嘴巴,眼观鼻鼻观心,根本不去理会接下来将发生的事情,一切都是谢玄的安排,他跟着做变好了。
……
谢玄其实也很没底,他与东海剑礁能够联系上还是因为当时从忘情洲大闹一场之后,险些于江畔被人堵截到,而那时正是青帝城的这个剑侍的出现,让他无意中获救。
虽然他并没有任何想要帮助谢玄的本意。
谢玄又是怎样知道对方的身份的呢?像是现在,这个浑身缠满布条的怪人,从头至尾只发出过粗重的呼吸声,而且只发出了一声,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任何的动作。
“认符不认人,果然是相当有契约精神,呵呵呵。”谢玄有些尴尬,他差点忘记了当时与青帝城约好的事情,对方给了他一块只有青帝城的弟子才会拥有的令符,薄如蝉翼的纸张,看起来随时都有可能破掉,但是无意间却让谢玄试出,这东西上的禁制与保护,甚至要比铁沧岛的护宗阵法都要复杂。
当年东海三剑的事迹,江湖上还有着流传,大都是说明三座帝城如今的侧重点都在哪里。
白帝,也就是当年白帝城的主人,白帝剑的真正剑主,从来都是一个智谋过人的人,而另外两兄弟,青帝与赤帝,青帝注重境界,赤帝注重术法,三人皆修剑道,联袂飞升神国。
白帝城的事情暂且不说,谢玄虽然很想了解,但是似乎有些事情是有隐情的。
十年前白帝城的帝众突然在江湖上销声匿迹,原本的天之骄子,苏六祁也转眼不见了人影,这到如今都是一段未解之谜。
似乎那也是如今江湖大兼并真正的开始,因为当年隶属于白帝城的中小宗门实在是太多了,一时间失去了主心骨之后,江湖中出现了大量的个体宗门,这让很多一流宗门迅速崛起,记得宝器宗也趁势狠狠的补充了一把自己的实力。
如今青帝城的人已经开始外出,甚至剑侍都沦落到亲自上阵与江湖势力联络,这是谢玄都没有想到的。
当年初一见到这个怪人,他心中就生起了一种奇妙的想法,想起了当年谢炎与白帝城苏六祁进行交涉的时候,似乎这些来自于东海剑礁的人,身上的气运都会变得模糊无比,变得气息相同。
谢玄当时竟然斗胆敢于去直视对方的气运,结果就这样无意撞破了对方的身份。
深知自己先前行为不妥的谢玄,把身段放的极低,恳请对方能够给自己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这次的武林会盟便是由这个怪人主动地联系了自己。
虽说是谢玄将功补过,但是这也像极了一场交易,相较于刀殿的那种仗势欺人,谢玄倒是有些享受这样沉默的会面。
令符是散发着淡淡荧光的,谢玄轻轻一弹指,令符便飞了出去,随后便静静地悬停在了怪人剑侍面前。
蒲甲似乎听到一声肯定的“嗯”,还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就见对方的身体上,突然分出了一个枝干……大概可以这么形容,其实是他的手臂,这左臂先前蒲甲根本没有看到究竟在哪里藏着,他还以为对方是将自己整个人直接缠绕了起来。
有些骨瘦嶙峋的细长胳膊依然是帮着白色的棉布条,缓缓抬起,点在令符之上,令符瞬间化作光点,飞上了高空消失不见。
然后突然,那条胳膊就那样轻易的一招,谢玄整个人被无形中一股力量猛地拽到了前方,吓得蒲甲差点就运起了功法……
谢玄半悬在空中,整个人有些后仰,但是却依然能够看见这个剑侍的面庞,他的眼窝处凹下去,似乎就是他的眼睛所在,嘴巴处也能够看出真正的形状,只是对方这一手粗鲁的取物之力,再来一次,他还是没有能够适应。
没错……上一次,谢玄也是被这个剑侍直接毫无征兆的拉到了身前,当时恐惧的谢玄还发动了攻击,没想到却被对方轻易地化解,实在是让他显得有些软弱无力了。
……这其实是他对话的方式,近距离若是用灵气直接链接两人的神识世界,这就不叫隔空传音了,这就单纯是用神识在交流。
气氛就这样诡异的持续了下去,今日还能吹着河上的凉风,蒲甲依旧大汗淋漓,这大概是因为内心焦躁不已吧。
谢玄也有些傻了,他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提这样的要求……或者说他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对方要求中的这个人现在正在扬州城中……
蒲甲终于是不用呆在这里了,因为他马上要代谢玄去追查一个人,如果有的话……、更要搜集对方所有的资料……搜集对方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的信息。
那个人自然是蜀王……李重霄。
青帝城要杀的人就是他,
这下谢玄有些慌了……这个蜀王能够悄无声息的来到这里……最关键的是……之前柳生智最早传来的消息就是弓龙他们好像与蜀王一行人纠缠在一起了,当时其实他还没有多么在意。
谢玄对于地域这些事情了解的还不太多,总以为从荆州到忘情洲那段路途,大都是蜀地,蜀王会出现,估计也是知道了一些事情吧。
弓龙的麻烦越多,他谢玄也就越有时间去准备,而后的事情就更是没有关于蜀王的描述了,谁知道这半个月的时间,蜀王竟然能够一路沿江,这是三千里路啊。
谢玄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青帝城说李重霄在城中,那自然李重霄就是在城中的,听闻这位王爷还是个有修行的王爷,莫不是来参加武林会盟的?
没有请柬可不能参加武林会盟,既然蜀王来了,那就说明宝器宗早早的就与蜀王搭上了线……
谢玄越想背后越凉,因为他很担心,蒲甲很快传回来的消息就是有一个本该死的人没死,有一个本该活着的人,现在却已经是个死人了。
要检验也很简单。
柳生智今日本来就应该到扬州城中了,他是谢玄自己的人,自然是知道谢玄最讨厌的是什么……谢玄讨厌不守时的人,也讨厌啰里啰嗦的人……所以就算有时候柳生智与蒲甲出去办事遇到了什么问题,进程受阻了,他们也只会乖乖的受罚,因为一切意外都本应被他们考虑到。
谢玄当然是要不到柳生智的回信的。
因为弓龙已经不打算隐瞒了,他的目的基本上已经达到了,今日他看的一清二楚,那些原本承其父命,要一直追随他的人,有几人已经是毫不遮掩的卖掉了自己的一些秘密。
来到扬州城这么些时间,弓龙唯一能够确定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自己的女弟子麻巧曼还活着。
而麻巧曼悄悄的跟随了谢玄一路,谢玄大意到竟然没有注意到,现在……谢玄独自一人站在河畔,似乎正是一个刺杀的好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