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杭府,又叫做东杭古城。这座城足足矗立了上千年岁,庄严而厚重,历经了年代的积累与沉淀。东杭古城作为大梁两浙路杭州的中心统府,虽然与京城秣陵分属于不同两路,相隔却只有二百里不到。这座位于秣陵东部的古城,地势略略高于身处盆地的京城秣陵,两地之间是广阔的平原和平整的官路,北逆骑兵由东杭西进秣陵,用不着半日,就可以兵临城下。
如此京城门户,冲要重镇,却没有重兵云集和严密防守。反而是门户大开,商贾云集,一片繁荣商业贸易之城的感觉。
无论是朝廷,还是百姓,或者是来往行商的生意人,谁也不会相信北逆的马蹄,能够波及到东杭古城,在这里囤积重兵,就是毫无意义之事。开玩笑?静江沿岸朝廷百万雄兵士饱马腾,要是还挡不住北逆的攻势,那整座大梁朝,都是到了穷途末路的境地了,一个东杭城的得失,也变得无关紧要。
东杭城内街道人来人往,川流不息的车马当中,混杂着南腔北调。从各个地方汇聚东杭的人们,有的昂头行走,有的驾着马车,有的当街吆喝。车马过后扬起的尘土,也掩盖不了这座城市的繁荣。
无名看着眼前来来往往的行人,嘴里叼着一根不知道从哪里摘采的芦草,这位常年刀口舔血的鱼钩所谍子,难得放松。
无名眼睛微微眯起,看似漫无目的地走着。一位饭店老板,亲自站在自家饭店门口,热情地和来往的行人打着招呼。无名打了个呵欠,欣然踏入饭店。
饭店堂屋,摆放着各种用箩筐装起来的生蔬,颜色鲜艳明亮,一看就是店家今早刚刚进货的新鲜食材。无名路过堂屋,将嘴里的芦草吐了出来,用嘴巴叼走了箩筐里的一颗白萝卜,“嘎嘣嘎嘣”地咀嚼起来。
街边随意的一家小小店铺,店内却是别有洞天,无名轻车熟路,七拐八拐地走到了一间包房面前。
无名叼着萝卜,侧身撞开了房门。
房内香气弥漫,一大锅红油沸腾,放在屋内的餐桌上。大锅内煮着鱼肉,鱼肉被红汤滋润,白皙的肉质裹着鲜美的红汤,大锅旁边摆放着几盘野菜,一位国字脸男人正吃的满头大汗。
无名进来后,国字脸男人也不看他,又给自己盛了一碗鱼汤:“弥海里打捞起的老斑鱼,西蜀那边的做法,又辣又好吃,快来一起吃点儿。”
无名吞了吞口水,望了望自己无法抬起的两只手臂,无奈的啃了一口白萝卜:“义父,您自己慢慢享受吧,我怕是没有口福咯!”
这位欢快享用鱼肉火锅的男人,就是那道江湖中人闻风丧胆的暗影。
穆隐抬头望了门口的无名一眼,随手夹起一把野菜,浸泡在火锅红汤中涮上一小会,一边将野菜送入口中,一边问道:“手怎么了?”
无名风卷残云吞下嘴里的白萝卜,无奈道:“东方大姐伤的呗。”
“东方钰实力怎么样?”穆隐似乎并不关心自己义子的伤势,又给自己夹了一块鱼肉。
“实打实的十品大宗师,孩儿在她手上仅仅撑了两招。”无名回想起东方钰的“飘然落叶”,也是心有余悸,“东方钰有伤在身,实力不足五成。”
“连你都撑不住两招,这位当年与曾婉齐名的女子,竟然是在三名九品武夫手上翻了车?”穆隐的语气中充满疑惑。
“逍遥门彭飞和云梦仙子,本来就不是一般的九品武夫。再加上和云梦仙子心有灵犀的邵方压阵,对上不擅近战的东方钰,还是有三到四成胜算的。”无名在穆隐对面坐下,开口分析道。
穆隐一边咀嚼鲜美鱼肉,一边若有所思。
“把这三人中任意一人换成孩儿,胜东方钰的胜算都是要再降低两成。”无名继续开口道。
无名本来就擅远不擅近,在暗不在明,走的是和云梦仙子蒋梦差不多的路数。若是将无名换上“四方云梦”之一一人,去围攻东方钰,都不会有“四方云梦”配合的这般默契。
而逍遥门彭飞,掌力雄浑,招式大开大合,又有逍遥游傍身。正是因为他是彭飞,作为九品巅峰的武夫,才能够和东方钰近战,游刃有余。
东方钰不擅长近战,只是和她自己的神乎其技“摘花飞叶”相比。一般的九品武夫,也很难与东方钰近战撑过十招。
黑衣无名的厉害,在于他的韧性和手段。
这也是为什么,无名数次和强上自己一线的高手生死之战,最终都是他活了下来。
无名还有一道,自己都不知道的厉害之处。
这也是江湖人畏惧,这位鱼钩所最会杀人的谍子的原因。
无名一点也不懂,畏惧死亡的滋味。
“所以曾乞儿都知道了?”位于餐中对面的国字脸男人,哪怕是坐着吃鱼肉火锅,上位者的气势散播,连无名都是感到了压迫。
“是的。”无名呼吸声都是重了一分。
“东方钰,真是厉害。十八年了,没想到真的被她找到了蛛丝马迹。”穆隐一边大口嚼着鱼肉,声音含糊而随意,“你也早就知道了对吧。”
“义父,孩儿......”无名声音微颤,还没来得及解释,就已经被穆隐挥手打断。
“你一直对那孩子感兴趣,凭你的本事,暗中调查过后,知道了些什么,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可有一点我想不太明白,你为何要杀金士奇?”
“鱼钩所百户,死在了鱼钩所无名手上,你说这事怪不怪?”
“难道真的就是,为了保一个受伤的谢玉堂?”穆隐放下碗筷,平淡地望向黑衣青年。
无名,一直都是自己最满意,也是最喜欢的义子。
无名惨然一笑,抬头看了穆隐一眼,他就瞬间放弃了狡辩的念头。
果然,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义父啊.….
这道令江湖和庙堂,同时胆寒的暗影,只有越了解他的人,才知道他到底有多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