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杀了瑞莱恩吗?
  路易斯面色阴鸷,嗓音却是温和的:我这次不杀他。
  跟艾克尔想的回答完全不一样,他懵住:啊?
  下一刻,瑞莱恩就被猛然甩飞出去,狠狠摔在了翻上来的尸骨之上。
  他吐了口血。
  藤蔓没有放过他,缠卷住他的右手臂,狠狠一缩,骨头碎裂的声响蓦地响起。
  瑞莱恩闷哼一声,比手臂更疼的是他仿佛四分五裂的心脏。
  碎的是他的右手。
  路易斯冷着声说:现在,他不欠你了。
  他松开了艾克尔。
  艾克尔得以重见光明,第一时间就对上瑞莱恩布满仇恨的眼神。
  他吸了口气,肃着张小脸: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瑞莱恩凭借着意志力站起身,因为全身泛疼,只能轻声说:人,是会变的。
  他脸上再无笑容:你也变了。
  艾克尔不想跟他争辩,有些生气,冷淡地说:不管如何,我们两清了。
  瑞莱恩看着路易斯将艾克尔牵走。
  他握着右手,盯着艾克尔的背影,什么表情都没有。
  直到艾克尔的身影快要消失,才勾起一抹极其清浅的笑,沾满血的空洞双眸阴鸷一闪而过。
  笑容稍纵即逝。
  瑞莱恩坐到画架前,他看着那副肖像画。
  这是他的母亲。
  他环视混乱的周遭。
  精心呵护,拿血肉喂养的后花园,已经被毁之一旦。
  他有些懊恼:很抱歉,送给您的礼物被我搞砸了。
  低声呢喃着:花可以再养,可是罗伊女士,我好像再也不能给您作画了。
  自从当年被残留的黑暗元素侵蚀了神智,他就再画不出任何一副正常的画了。
  路易斯拉着恍恍惚惚的艾克尔回去,嘱咐了一番就去处理公务,直到半夜才会回来。
  而艾克尔心不在焉地过了一天,终于等到了晚上。
  见到了凯森。
  路易斯主教废了圣子瑞莱恩一条手臂的事,传得人尽皆知,凯森也有听闻。
  他想起昨天早上为艾克尔擦血而留下的红痕,隐隐猜测到路易斯为什么突然发狂了。
  看着面前心神不定的艾克尔,体贴地没有问相关事宜。
  明日教廷会议就会召开,而那时艾克尔说不定已经离开教廷了,实在没必要再让小精灵回家的途中心烦。
  夜色的掩映下,他们的身影并不显眼。
  凯森低声道:明早,教廷会议就会召开,就往常而言,这一场会议会在各位主教的争吵中度过一个早上,投票事宜再吵到下午。
  路易斯最早也才会在下午空下来,在这之前,我会将你送离教廷。
  虽然艾克尔等了好些天,但这对于他还是有些突然。
  心底除去喜悦,不知怎么有些怅然的感觉。
  离开教廷离开路易斯。
  艾克尔神色犹豫,半响才轻声应下:嗯!
  凯森揉乱他的乌发:别担心,我已经准备好一切,不会出差错的。
  艾克尔深吸一口气,想起暗之森中的老师跟沉睡着的穆图,他的脸上终于有了些雀跃:我们明早什么时候出发?
  凯森笑了下:等你吃完早餐。
  啊?艾克尔怔住。
  凯森勾了下小精灵的鼻尖,呆得有些可爱。
  不能让你饿着肚子赶路。
  他说:我安排了人在教廷外接应你,他会负责送你到暗之森。
  面色转肃:马匹一旦开始扬蹄,为了防止有人追捕,不会有停下的机会。
  凯森开了一个小玩笑:相信我,你不会想在颠簸的马上用餐。
  艾克尔点点头:好,我会尽量吃快点的,不浪费时间。
  猝不及防地,在他话音刚落的下一刻,凯森就给他来了一个贴面吻。
  点着头,认真做约定的小精灵过分的可爱。
  在月色照映下,骑士情难自禁。
  凯森的脸经过无数风吹雨打,是硬朗的脸部线条也无法掩饰的粗糙,胡茬扎脸。
  他轻触碰到艾克尔细嫩的脸蛋,很轻很轻地转过头,印下一吻。
  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蹭红了这白嫩的皮肤。
  也怕自己让对方有一丝一毫的不舒服。
  所以艾克尔甚至都没感受到什么,凯森就抽离了开来。
  被什么扎到了,碰到了,就没了。
  他有些茫然地看着凯森:这是道别吻吗?
  凯森像个毛头小子一样红了耳朵,强撑着面子点头:是的。
  让凯森没想到的是,艾克尔拉住了他的手臂,踮起脚重重地在他侧脸吧唧了一口。
  笑得很甜:刚刚太轻了,这才是道别吻。
  月色很美,这个道别吻抹去了凯森所有的离别伤感跟小心翼翼,甜到了他的心底最深处。
  左胸腔的心脏,没有一点预料地加速跳动。
  艾克尔道别凯森,回到了殿内,沉睡许久的穆图终于醒了过来,因为过多的光明元素压制,导致他恢复伤势的过程很缓慢。
  但也就是这份沉睡,让他隐约梦到暗之森狼族的现状。
  他不能再耽搁,必须得赶回去了。
  艾克尔听完穆图所说,也跟穆图说了方才与凯森的商议。
  等明天一早,我们拿上木匣子就立刻出发。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来啦
  第46章 路易斯教皇
  红衣会议即将召开之际。
  七位主教陆陆续续来到,他们一一在长桌前落座。
  而圣子瑞莱恩是坐着轮椅前来,他的左腿在昨日被摔得骨折了,手臂也缠着绷带,脸色苍白。
  虽脆弱,但并不狼狈。
  他微微笑着,向七位主教点头示意。
  碧眸包含深意。
  瑞莱恩坐在了路易斯的对面。
  各占长桌一头,分庭抗礼。
  一切动静都沉寂下来。
  安静的同时,沉重的气氛也逐渐蔓延开。
  空气仿佛变得粘稠,沉甸甸压在每个人的身上,让所有人不自觉的面色肃穆。
  除了路易斯。
  他姿态放松,两手撑在桌前,身上有着淡淡的血腥味。
  因为他刚刚才亲手处理了一个公然反抗他的红衣主教,杀完之后,随手抓了一个教众,让人当场继任。
  那位新主教还披着有上一位主教温度的教袍,不敢抬头,缩在椅子上瑟瑟发抖。
  路易斯的面前摆着一座沙漏,所剩的时间无几。
  他有些无聊,索性屈起指节,规律地叩着桌面。
  笃笃声一下又一下地响起,叩进了所有人的心底。
  死寂。
  到点了。
  路易斯将沙漏翻转过来,发出轻轻一声响。
  他微微抬眸,黑眸中暗色浓稠,面色却异常平静:开始吧。
  给你们一个沙漏的时间。
  路易斯出口的一瞬间,强大的气场微微收敛,几乎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一位颇有资历的主教抗议:这不合理,一个沙漏?这么短的时间怎么够?
  路易斯淡淡地嗯?了声。
  霎时鸦雀无声。
  老教皇在昨夜凌晨突然病发。路易斯冷声述说:抢救得不及时,现在昏迷不醒。
  奄奄一息。
  其实是昨晚路易斯去强行逼供一番,想问出教皇权杖的藏身之处。
  很可惜,老家伙的脾气跟驴一样倔,打死了都不开口。
  路易斯很遗憾地道:怎么就恰好吊着口气没死呢?
  瑞莱恩轻嘲:有权杖在,老教皇不会在下一任教皇加冕前死去。
  意思是让路易斯死了那条心。
  路易斯微点头:那他的死期快到了。
  这么直白的一句话让拥护教皇、拥护圣子的主教面生愠色。
  可没有一个人敢出声反抗。
  路易斯觉得有些无趣,他甚至在想他的小精灵现在起床了没?是不是在吃着早饭?
  他今早走时,也照例对着正睡得香甜的艾克尔俯下身,轻轻在小精灵的唇角印下一吻,吃了一嘴的香甜。
  是吗?瑞莱恩碧眸冷沉,却是笑着反问,拉长了调子,嗓音极轻。
  紧接着,他向七位主教一一看过去,已经被路易斯杀的只剩下一两位熟人面孔了。
  瑞莱恩的长相很占优势,金发碧眼本是攻击性很强的搭配,却被他的面部柔和下,微微笑着更显温和。
  最适合拉拢人心。
  他话音一转:我接下来说的话,我保证在我当上教皇后都会一一让它实现,为表诚意,我会对光明神许诺。
  瑞莱恩左手握拳,抵在了右胸口,本来应该是右手,所以他带着歉意道:伟大的光明神,请宽恕我对您的不敬。
  路易斯恶心地皱起眉,冷嗤一声。
  光明神早死了,如果不是这群虚伪的教众凝聚起信仰,那个狗屁契约就不会依靠所谓的神格而生效。
  瑞莱恩并不理会,他微微垂下头,闭上眼,一脸诚挚:我对您起誓,如果我当任下一届教皇之职,将带领所有教众,请您在我的加冕仪式为教廷撒下庇佑之光。
  我将进一步让您的光辉照耀整个大陆,让教廷吸纳更多信奉您的人,包括暗之森在内的黑暗种族也会臣服在您的脚下。
  话音刚落,他掀眸一一向所有红衣主教看去,一字一句:我保证,在这个过程中,没有一个教徒会无辜死去。
  如瑞莱恩所料,他说的这些冠冕堂皇的话被这群压制在强权下的可怜虫信以为真。
  那位新教众更是看救世主一般看着自己。
  选择我吧,瑞莱恩在心里道,我会用整个教廷来培育罗伊女士所挚爱的花。
  他看向路易斯,勾起一抹胜利者的微笑。
  路易斯只觉可笑,愚蠢的人类就应该被强权所统治才能臣服。
  他的眼神格外锋利,暴虐与阴鸷显露无遗:别忘记你们这几天临死前说过的话。
  难堪之色在七位红衣主教的脸上一闪而过,恐惧更是深藏在内。
  投票开始。
  选择继任教皇的会议是采取不匿名投票制,每位红衣主教只能投一票,多者为胜。
  所以每次类似的会议结束,七位红衣主教就得更新换代。
  长久的沉静。
  没有一个人开口。
  沙漏已经漏了一半。
  路易斯黑沉的眼眸看向他右手边的红衣主教,示意他当这个出头鸟。
  对方咽了口口水,看了看路易斯,再看了看瑞莱恩,一闭眼:我的票投给圣子。
  瑞莱恩一票。
  紧接着第二位红衣主教:我也看好瑞莱恩。
  瑞莱恩两票。
  第三位红衣主教:我期待路易斯主教所统治的时代。
  路易斯一票。
  第四位:我选瑞莱恩。
  瑞莱恩三票。
  第五位:我选圣
  路易斯黑压压的目光转而盯向他。
  第五位立马改口:相比圣子,我认为路易斯主教更适合带领教廷。
  教廷需要强权。
  路易斯两票。
  第六位毫不犹豫:教皇权杖应该握在路易斯主教的手上。
  路易斯三票。
  双方票数持平,只剩最后一位,那位刚继任的新主教,他的票数决定了路易斯与瑞莱恩谁胜谁败。
  他面对着路易斯跟瑞莱恩的双重眼神,冷汗尽出,颤抖不停。
  路易斯是当着他的面杀的上一任主教。
  眼前血液似乎还在喷溅,新主教吸了口气,定定看向路易斯,张开口:我、我选
  等等。瑞莱恩沉下脸:希望你能听我说几句话。
  你刚刚继任的红衣主教,对一切事情都不太清楚,我来为你说明。
  瑞莱恩碧眸紧紧攥住新主教的视线:路易斯20岁时,性情大变,从一位温文尔雅的贵公子变得杀戮无度。
  路易斯好整以暇地听着:继续。
  瑞莱恩缓缓述说着:他继承公爵之位后便进了教廷,靠着据说是神赐下的藤蔓而当选上主教,并大肆篡改教规。
  我认为,他下结论沾满血腥的杀人利器不可能是是神所赐,路易斯更有可能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恶魔。
  瑞莱恩语调轻和:早在五年前,真正的路易斯就已经死去。
  他问这位新主教:你要选择一个恶魔当教皇吗?
  路易斯心底琢磨,总得来说,瑞莱恩说的都是真的,有没有人信就不知道了。
  他环视一周,有怀疑者,更多的是觉得瑞莱恩想拉票想疯了,信口开河。
  在扮演人类上,黑暗神还是很有自信的。
  人类是一个很复杂的生物,他们拥有着七宗罪里的一切罪孽,诡异地融合在心脏里。
  而路易斯只不过其中一点放大了数倍。
  他舒展开眉眼,只看了那位新主教一眼。
  新主教发着抖,那双黑眸仿佛摄住了他的灵魂,向内灌输着无限的恶意。
  他颤着声,不再去看瑞莱恩,斩钉截铁:我选路易斯主教。
  路易斯四票。
  他赢了。
  瑞莱恩没想到这个结果跟他所料的完全相反,他第一次阴下脸,碧眸森森地看向路易斯。
  只一下,他脸上又反常地扩大了笑容,极其诡异地开始闲聊:今日要召开会议,你出门的时候很匆忙吧。
  路易斯皱眉:你想说什么?
  瑞莱恩笑:没什么,只是提醒一下你,有没有忘记什么重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