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红浪便是这样,他的心是空的,看待事物的方式和别人不同,在他眼中,有生养之恩的父母都和地上的一只野狗几乎一样,只是活物而已,至于感情,爱恋,温柔,善意,他都感觉不到,他感觉到的唯有刺激和欲望。
  平无奇听得眉头更加蹙起,两人正要说话,忽听旁边一道男声有几分沙哑道:原来荧荧在背后是这般说我。
  那声音似乎想传达一股伤心之意,可说到尾巴却高高扬起,有种几乎忍耐不住的怪异笑声。
  康绛雪的皮绷紧了,他一寸一寸极为缓慢地转过头,看见树旁站了个红衣男人。
  男人倚在树旁,宛如一只凭空出现的红衣鬼魅,他的肤色十分白,细长的手指托着一只细杆烟斗,轻轻张嘴吐出了一口白雾。一刹,烟雾散去露出他细长的眉眼,一股子邪气扑面而来。
  苻红浪就这样深深望着康绛雪,眼神和他脸上的笑容一样辨不分明。
  康绛雪不知道苻红浪是什么时候来的,又是怎么找来的,但他已经完全顾不上了。
  这一刻,康绛雪真和猝死的感觉差不多,要不是平无奇立即拦在他身前挡住了苻红浪的视线,他差点以为自己就要晕过去了。
  完了完了,他要没了!
  苻红浪并没有给康绛雪在震惊之中多思多想的时间,他随便一挥手,便有人从后面出现拉住平无奇,在平无奇挣扎之前,苻红浪扯住了康绛雪身下红马的缰绳,一个翻身到了康绛雪的身后。
  驾!
  红马跑了起来,平无奇瞬间被甩在身后,焦急喊道:陛下!
  康绛雪被苻红浪从身后夹持住,匆匆回头看见平无奇挣脱了宫人快步追上来,然而红马实在跑得太快,平无奇追了十多米还是被远远抛下。
  苻红浪在耳边笑道:倒是个好奴才,可惜生得平平无奇。
  这样一句话,放在平时肯定能把康绛雪逗笑,然而这样的场面别说笑,康绛雪想哭的心都有了。
  正在此时,苻红浪单手扳住康绛雪的下巴,迫使他仰起头,轻声笑道:你看你,脸都白了。
  康绛雪骑在马上,被颠得厉害,现在又被强迫抬头,苻红浪那双眼睛在他面前晃得他头昏眼花,变故来得太快,康绛雪没有立刻做出反应,苻红浪转手摸到康绛雪的胸口,又道:荧荧,你听见没有,你的心快跳到我手上了。
  康绛雪的心狂跳是真的,被苻红浪捂住胸口,蓦然生出一股要被掏心的错觉,危机感让康绛雪强行冷静,高声喊道:苻红浪!你要死啊!快放朕下来!
  刚刚说的那一番话被苻红浪听到,康绛雪的马甲和掉地上没什么区别,可即便如此,康绛雪还是死按着马甲不放,生怕苻红浪一时兴起把他剁了。只要小皇帝的身份还在,苻红浪应该还是会顾忌
  不对,别的渣攻可能会顾忌,但苻红浪真的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康绛雪越想越慌得厉害,着急问道:你要带朕去哪里?你大胆!朕是皇帝!
  苻红浪还是笑眯眯:荧荧害怕吗?
  又是这个问题,康绛雪梗着脖子回道:朕怕你?你做梦!还有不要乱叫什么荧荧!你以前都不这么叫朕!
  苻红浪道:以前不曾叫,以后却想叫了。
  康绛雪急道:你恶不恶心!
  苻红浪笑着望着康绛雪,并不说话,忽然,他拉住缰绳,猛然间停了下来。这一停也不知道停在了何处,林子幽深又无人,似乎做什么都没人知道。
  康绛雪怂得头皮发麻,忽然不敢说话了。
  苻红浪率先下马,对康绛雪道:下来。
  康绛雪:就不。
  苻红浪并不拉扯他,只笑着从怀里取出了一个小盒子,盒子打开,里面装了七八个不同颜色的药丸。
  苻红浪道:臣就知道,我们荧荧不给吃糖是不会听话的。
  康绛雪看着那盒子,汗毛都立起来了,等等,糖?这是糖吗???
  这全都是能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毒药啊!别人不知道苻红浪他还不知道吗!康绛雪蹭的一下从马上下来,急道:朕下来!下来还不行吗!
  苻红浪笑意越来越深,他细细盯着康绛雪,慢悠悠道:荧荧似是知道这糖是做什么用的。
  又一个扒马现场,康绛雪被逼得黔驴技穷,上次他身边还有宫人围观,现在只他一个人,当真是无计可施。
  康绛雪彻底老实了,憋着不说话,苻红浪不着急,轻轻吸了一口烟,吐在小皇帝脸上:荧荧上次嫌弃臣烟草味重,现下可好些?
  康绛雪吸了一嘴二手烟,艰难道:好极了。
  苻红浪还不罢休,又喷了一口,问道:可臣就怕荧荧不喜欢。
  康绛雪心中刷了一万遍苻红浪给我爬,面上忍痛回道:喜欢,喜欢死了。
  苻红浪像是满意了,似笑非笑地盯着康绛雪不放,不多时,远处传来众多脚步声,侍奉的宫人们终于追了过来。
  然而这人不是小皇帝的,而是苻红浪的,等人跪了一地之后,苻红浪吩咐道:红幡。
  话音一落,宫人们立刻行动起来,在地上插起红幡围成了一个圆圈,康绛雪原本还没看明白这个操作是什么意思,等宫人们又开始在圆圈之中铺床,他才猛然醒悟过来这正是皇帝在野外宠幸人时候的阵仗。
  ???
  这什么意思?
  宫人们动作极快,转眼间就收拾妥当,苻红浪拉住康绛雪,将他往红幡之中带。康绛雪搞不过他,当机立断一屁股坐在地上,动作十分无赖,奈何康绛雪为了自保根本顾不上这些。
  苻红浪静静地看他耍无赖,悠悠问道:荧荧这是干什么?
  康绛雪急死了:你才是要干什么!
  苻红浪从容地回答,一副诚恳模样:听说陛下前些日子遭了刺客,臣心中惦念,若不亲自查看,实在安不下心。
  这话谁信?康绛雪连连摇头:朕身体好得很,宫中的太医早都看过了。
  苻红浪笑了,手探向怀中,道:荧荧原来是想吃糖了。
  康绛雪顿时一句屁话都没有了,他从地上缓慢地站起来,苻红浪将他牵进红幡之中。
  两人都站定之后,苻红浪将康绛雪推进软被里,道:乖荧荧,脱衣服。
  康绛雪一脸麻木:
  苻红浪道:要臣给你脱?
  康绛雪伸出尔康手,道:别,我自己来。
  到了这会儿,康绛雪的马甲已经碎了一地,康绛心知肚明,倒也没有什么苻红浪是馋他身子的错误设想,苻红浪的欲望一般是在将人折磨得痛不欲生之时才会升起,加上小皇帝本来就跟苻红浪长得有点像,在外貌上远没有美人受那么大的冲击力,所以现在多半还是有别的意图。
  康绛雪没有反抗之力,干脆开始老老实实一层一层脱衣服,脱到里衣时苻红浪还没喊停,康绛雪只能咬咬牙完全脱掉了上衣,只留下一条亵裤。
  这么一来,小皇帝一身牛奶皮暴露得彻彻底底。康绛雪在被子上盘腿坐好,被逼到一定地步反而佛了,豁出去一般就这么大咧咧被苻红浪审视。
  苻红浪也不客气,他来到康绛雪身后,挽起袖子,捏着康绛雪的脖子一路往下
  完完整整地把小皇帝撸了一遍。
  上一次见面时,康绛雪曾被苻红浪摸了一遍脑袋,那时不过一两分钟,已经难受得康绛雪度日如年,而这一次持续的时间更长,苻红浪实打实将小皇帝全身的骨头都给摸了一遍,苻红浪的手像是能释放出恶意,被他触碰之时,康绛雪骨头缝都塞满了寒气。
  苻红浪撸皇帝的状态很认真,应该没有任何的轻薄意图,可他的动作细腻缠绵,康绛雪被他揽在中间,乍一看仿佛苻红浪在极端地占小皇帝的便宜。
  苻红浪摸了半晌,兴致盎然:骨骼未动,皮肤无损,毫发无伤,不是易容,也不是替身。
  哈苻红浪笑着扳康绛雪的脸,问道,荧荧,你是怎么进去的?
  这分明就是完全看破了康绛雪并不是小皇帝,而是一缕外来魂魄,见了两面就判断到这种地步,苻红浪绝得不能再绝了。
  康绛雪答不上这话,所以并不回答,苻红浪接着问道:你如何做到的?你还能出来吗?是人人都可以做到,还是只有你能如此?世间竟有这般的事,莫非人死不是终点,却有轮回转世之说?
  要是这么讨论,这问题实在太大了,存在和意识这种事不应该和康绛雪探讨,他觉得苻红浪应该去找马克思。然而说话间苻红浪的眼神越来越幽深,看状态似乎逐渐进入了狂热之态,康绛雪自顾自穿起衣服来。
  正在系里衣,苻红浪忽然用力扣住康绛雪的双手,追问道:我又如何?我可能进去?
  康绛雪被捏疼了,急道:不能!谁都不能,你老老实实在自己身体里待着得了!
  苻红浪道:既然谁都不能,你为何会在这里?
  康绛雪无耻胡扯道:因为我特殊!天选之子知不知道!
  苻红浪忽然笑了,他道:天选之子?我不信。
  康绛雪被苻红浪堵得一口气没上来,险些想骂人,偏偏苻红浪不是陆巧,如今说开了他还真不敢乱骂。康绛雪试图继续穿衣服,苻红浪不知想了什么,按着他不许他穿,康绛雪烦死,无奈道:你要干什么?
  苻红浪问:我要是把天选之子掐死会怎么样?
  康绛雪愣了三秒钟没说话,而后神情浮现出一个问号:?你不是不信吗!
  苻红浪道:不试试却也不能确定。
  苻红浪的神情莫测,康绛雪一时之间还真不能分辨出苻红浪是不是在开玩笑,被搞到现在,康绛雪再佛系心态也有点崩了,他忽然拼命挣扎道:放开我!!
  到了这种紧要关头,康绛雪生出了极大的气力,他抡起拳头使劲儿往苻红浪身上捶,用力喊道:来人!!快来人!!
  四处都是苻红浪的人,康绛雪没有任何倚仗,虽然在呼救,可他心中却明白并没有人会为他而来。
  他是背景板,强权面前,他的生死握在别人手上。康绛雪穿书以来,心中第一次涌起一种近乎绝望的情绪,可他的绝望被苻红浪轻松压下,苻红浪笑着道:和荧荧开个玩笑罢了,荧荧怎么就当真了呢,臣还有好些话要和荧荧说,如何会舍得。
  康绛雪被吓得脸都白了,此刻却也明白苻红浪为何会忽然话锋一转,就在刚刚,苻红浪用实际行动推翻了康绛雪是天选之子的胡话。试问,哪个天选之子会被人捏在股掌之中随意玩弄?康绛雪的心中冒出了浓浓的寒意,在他浑浑噩噩度日之时,现实终究还是用重重一击提醒了他究竟有多无力。
  他是一个人。
  无人可以依赖。
  就在此时,红幡之外传来了马蹄声和吵闹声,似乎有人在外面发生争执,不等康绛雪听出究竟发生了什么,红幡忽然被人掀开,一张艳若桃李的面孔冲进了视线。
  盛灵玉没有任何征兆地来到眼前,看见康绛雪被苻红浪赤身按住的画面,他先是一怔,随后流露出不忍之态。他甩开了身边的好几位宫人,以无人可挡的态势来到康绛雪身边,从苻红浪手下抱出了小皇帝。
  盛灵玉来得那样突然,那样快,他的脊背笔直,仿佛世间最挺拔的松。康绛雪在他身后,足足有好几秒的思绪空白,等他回过神来,声音几乎忍不住发抖:你怎么会来?
  盛灵玉回道:听见陛下唤我。
  第16章
  恐惧之时被人护在身后的感觉能触碰到人内心最虚弱最柔软的地方,康绛雪几乎有那么一瞬间鼻子都有些酸。他就像是摔倒的孩子,倘若无人来管,再疼都会忍着自己爬起来,可一旦有人向他伸出手问他难不难受,即便其实没有那么痛也会突然间委屈的不得了。
  盛灵玉的出现,就像康绛雪特别想要但又不敢期待的那束光。
  那一刻,康绛雪真的抑制不住心中酸意,用力掐着盛灵玉的腰带才堪堪忍下来,好多情绪试图宣泄而出,然而目光越过盛灵玉的手臂看到凝视过来的苻红浪,到了嘴边的话硬是转了个弯。
  康绛雪不敢在苻红浪面前露出更多破绽,只能心口不一道:你乱说什么,朕才没有叫你!
  盛灵玉静了一下,回道:陛下说的是,是微臣自作主张。盛灵玉确实因小皇帝的呼救声音而来,可小皇帝只是叫人,并不曾指明道姓,也许哪怕不是他,任何人来对小皇帝来讲都并无不同,因此说他自作主张确也无错。
  康绛雪为盛灵玉的君子作风噎了一下,却没机会多说些什么,他很清楚,他被苻红浪当个面团捏来捏去的情况很不好,但眼下这个发展比刚刚还要更加不妙。盛灵玉本就不畏权势,现在又有他这个皇帝在身后,面对苻红浪必然不会让步。
  苻红浪是个什么人?
  盛灵玉要是就这么被他看上怎么办!?
  原文的发展康绛雪不能左右,可要是美人受因为他而提前被苻红浪搞到,康绛雪这辈子都不能安心,康绛雪暂时连自己也顾不上,只想要盛灵玉赶紧离开:知道还不退下?你赶紧滚开,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
  明明十分害怕,掐着他腰带的手还迟迟不肯放开,盛灵玉为此转头看了身后一眼。
  小皇帝的眼睛里亮亮的有些湿润,像是倔强,像是气愤,又像是委屈着急,他的脖子,手臂、手腕,乃至腰间都有些微红的指印,因着皮肤娇嫩宛如新雪,越发衬得那指印明显,无需细想也能料到他刚刚都遭遇了什么。
  堂堂皇帝,为何要受到如此对待?
  若他不来,又将会发生些什么?盛灵玉无法细想,他是识得苻红浪的,太后的弟弟,皇帝的亲舅舅,若不是亲眼所见,盛灵玉绝不会想到皇室之中还有这般不堪之事。
  先是杨惑,再是苻红浪,他光是看到都如此不适,难以想象身处其中的小皇帝本人又是何等感受。
  怎么可以存在这样的事?怎么能让这个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折辱。
  盛灵玉移开了视线,身躯挡在康绛雪的身前没有动。以往对小皇帝的话言听计从的他这一次对陛下态度坚决:微臣不能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