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峰呆愣,看着他这个并不算太苍老,可却总是给人一种瘦骨感觉的父亲,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是在安慰他不要勉强?
还是在说……
姜天伟轻抿着的双唇张开,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他知道,他的儿子已经懂了他的意思。
“真的不要再勉强自己了,以后,去做你喜欢的事情去成为你喜欢的人吧。”
“我们两个老家伙,在家等你!”
姜峰忽有晃神,如陷九幽冥狱望之四周一片昏暗,分不清身在何方,又好似登临渺渺如烟的九重楼巅,周遭尽是光明与温暖的气息。
最后姜峰闭目,眼角好似有晶莹的泪花滴落。
是啊,不要勉强了,他的父亲……已然看出了他隐藏最深的秘密了啊!
人生际遇,如梦如露,可再怎么梦幻的露水也会有个尽头,但姜峰的突然蜕变却让姜天伟与胡琴两人看不到尽头,找不到感觉。
仿佛……他们的姜峰,不再是他们的姜峰了一般。
虽然他们不可能猜出姜峰重生的事,但他们却已然知道,他们的儿子,怕是有过一段……连他们都不曾知晓的人生,亦或者说是……记忆?
姜峰垂下头来,忽有自嘲,他本以来他骗过了天下人,却不曾想到头来,他连他的亲生父母都没有骗过。
与姜峰房间只有一墙之隔的主卧中,昏暗的灯光下胡琴猛然起身,紧张道:“怎么样了?”
姜天伟轻笑,走过来将她暖暖的抱在怀里:“他,是我们的儿子!”
…………
大年夜,并非姜峰这里温情如春,云海万家灯火整座天下亿万灯火,大多数地方,亦是温情如春的。
云海北方,一座清净别院中,一位有些书香气但更多的却是硬朗之风中年男子,与一个书卷气息正浓的妇人对着笔记本屏幕中,一个绝美佳人挥手。
当即将挂断视频之时,吴于归好似想到了什么,忽然说道:“你联系姜峰了吗?”
屏幕那头的李晓婉微有呆愣,随后轻笑:“妈,你怎么关注起他了?不是早就跟你们解释好了吗,他只是我普通的学生而已,我们那时做戏给您和……爸看的,为的就是想要气气我爸。”
“不过那都是小孩子脾气罢了,现在我长大了,我知道爸的不容易,所以……你们可以给我安排相亲了。”
“诶,那好,早点睡,京都那边冷,别感冒了。”
吴于归点头,心想或许真的是她想多了,也的确,姜峰和李晓婉毕竟有师生之义,要是真的那啥,岂不是有些那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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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当将屏幕上方那个叉给点掉之后,吴于归的神色又有些忧沉了,她是大学教师,博士毕业,李晓婉那点道行怎么可能瞒的过他?
普通师生?普通师生才应该是再正常不过的互道新年好啊?
可李晓婉却说她长大了,二十三年都未长大的小女生,一夜之间忽然明悟了许多道理……这其中的韵味让她无法不去思考。
“康省?”
她看向李康省,投去疑惑的眼神。
李康省颇有些沉默,其实若论起做一个父亲,他比姜天伟还不如,至少姜天伟还知道怎么去跟孩子谈话。
可他……刚刚视频,他却没说几句话,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依他的性情该是,胡闹什么?大过年都不回家?成何体统?和那个小子又是什么意思?给我解释清楚了,否则以后别进我这个家门!
但……他也嘚敢那么说才好啊。
李康省摸摸鼻子,略有苦笑,不久之后即将说成是一步登天都不为过,升入省里当常委,中海省内有数的几把手的他,面对一个小孩子竟然不敢大声说话?
这要是传出去了,估摸着会被他的政敌笑很多年。
自嘲之后他脑海中不禁浮现那个好似有些矜持,好似又有些桀骜,明明那么普通,可却又好似可以只手遮天的那个男人的身影。
那个家伙……其实由心来论,他是不愿意李晓婉跟姜峰交往的,因为他是一个父亲,再不称职也是一个父亲。
一个真正的父亲最想要的并不是女儿活的多好,而是想要她活的有多快乐。
姜峰那样的人物他摸不通,所以他怎能将自己的女儿推进那般深重的火坑?
但……好似他的女儿离开了那个男人,活的很不快乐啊?
据云海足有一千五百公里之距的京都,一座大学寝室中,一位女子将笔记本轻轻合上,可当合上的那一瞬她忽然有些怔然,因为他看到了一轮月,瓢泼大雪洗净了天地间的灰霾,让那片夜空变得更加明亮,星辰满地。
她已经和那个男人解除了所有的联系,可在如今这片月夜下,一千五百公里之外,他是否……也在仰望星辰?
这个腰比蛇纤容可比仙子的女子,忽然没来由的泪湿双眸……
“就这样吧,年轻人的事,让年轻人自己解决。”
云海城北,李康省闭目,轻声叹息。
…………
“爷爷,我回来了。”
云海一处连星光都显现不出光亮的深山之中有一处与世隔绝的村落的小村之中,村中央那座最大的庭院后院,一条纤细的赤红小蛇如电光般激射向黑暗之处。
那里有一位娇俏女生走出,她的蛮腰很纤细,她的容颜如雨过之后的绿叶,清纯的一塌糊涂,她的双眸颇有些狭长,如若蛇眸一般,颇有些妩媚之感。
庭院中有一位老者在乘凉,没有人知道他的岁数,但以这大雪夜还在乘凉的健壮身子骨儿来看,估摸着再活五十年也是不成问题的。
化踪途点点头,养神的双眼并未睁开,问道:“觉得怎么样,那个小子可有异常之处?”
化缠儿翻了个白眼,一说起这事儿就没来由的气愤,饶是连最喜欢的鲜红小蛇都一把拍飞,气的牙痒痒道:“爷爷你还说呢,那个家伙简直坏的不能再坏了,你让我去跟他学习吧?结果半个月都没学到就直接跑中天市去了,把我一个人晾在云海不知道有多无聊。”
化踪途呵呵一笑:“这我已经知道了,他在中天闹出的动静你要是有兴趣的话可以去找老三要。”
“李棋师兄?”
化缠儿郁闷的眸光忽然大亮,不是因为化踪途的三弟子,而是因为化踪途话语中的,他在中天闹出的动静?
她就知道,那个家伙走哪儿哪儿失火,有他在的地方绝对不会平静的。
忽然她又是气鼓鼓,对姜峰的幽怨更加大了,磨牙切成,这么好玩的事都不带上她?真是太坏了。
化踪途眸子不着痕迹的眯开一条缝隙,看着在清冷的月色下时而皱眉时而握着小秀拳,时而窃喜又时而大怒的化缠儿,眉头不由得一皱,他心头打鼓。
他是派化缠儿去做事的,可这个妮子……该不会最后事儿没做到,人也被拐去了吧?
化缠儿深呼口气,终究还是知道自己姓什么的,记起了离开之前化踪途对她说的话,她眉头一皱,老实摇头道:“爷爷,我并没有在他家发现黄帝内经的盒子,会不会根本就不是他偷的?”
上一次化踪途进山采药途中庭院失窃,千古奇医术黄帝内经被偷走,恰逢姜峰带着小蚂蚁前来请他治病,姜峰寻到黄帝内经将之归还。
但,化踪途看中的并不是黄帝内经那有形的文字,而是装有黄帝内经的盒子。
那其中……很有可能藏有两千年前徐福东渡瀛洲,所获取的最后一颗……神药啊!
化踪途颇有郁闷,心想就你这花痴样能找到才怪呢。
“那半个月之中,你觉得他,怎么样?”他忽然问道。
化缠儿退后两步,一身正气满是刚正不屈道:“爷爷,你想干嘛?乱弹鸳鸯谱不是?我告诉你,我可不喜欢那个混蛋,你要让我嫁给我还不如直接杀了我算了!”
化踪途脸色黑沉,心头升起极大的戒备,那个混账小子啊,你要有种再来我清宁?老子绝对要打断你腿。
唔,三条腿!
但终归他平静了下来,紧闭的双眸彻底睁开,看化缠儿一眼,眸光闪烁间好似有着不明深意流转。
“十八岁啊,你十八岁在干嘛?哦忘了,你今年才十七……可我十八岁的时候在干嘛?”
“和这个世上最强大的那一小撮人对抗?和天底下最恐怖的男人的肩并肩?”
“他是戴着易门面具的老不死?”
“还是说……”
化踪途眼眸一凝。
“他已经活出了第二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