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被看见自己那种狼、狼狈的样子
  对不起,以后
  以后什么?
  耳畔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楚天舒这才意识到,林槐已经睡着了。
  也就是说,刚才那句话是他在半梦半醒间、理智尚未回笼时说的真心话?
  狼狈的样子楚天舒终于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你是傻逼吗?明明
  明明可以给老子看的。
  还有以后以后什么?以后
  以后就可以?
  嘴里尝到了点咸腥的味道,楚天舒抹了抹鼻子。
  一手鲜红。
  你我艹。楚天舒憋出一句国骂来,我他妈都在想些什么
  考虑到强罪所面临的刑期,楚天舒将林槐放到了地上。
  他从口袋里掏出新的绿色药水,面无表情地给自己来了一针。
  太监就太监吧。他苦中作乐地想。
  在一切结束后,他扛起林槐,拖着他向楼下走去。
  你这个小傻逼。临到最后,他还是忍不住狠狠地、趁着那个人睡着无法反抗时
  掐了一把那个人的脸。
  在结束掐脸后,他蹲在他的身边,想了想,将手放上他的额头。
  这种肌肤相贴的感觉非常奇妙。一时之间,他也有些犯困。
  怎么回事
  楚天舒看着自己贴着林槐额头的手心,像是突兀地发出了一点白光。
  接着,他的眼皮,终于难以遏制地
  也合上了。
  与此同时。
  黑暗的梦境之海里,原本吞噬了粉红泡泡的白色泡泡
  突然,发出了奇异的光芒。
  一道黑影,在识海中信步而出。
  他站在彼方,看着眼前正在与林槐的意识纠缠的、被林槐的意识越发的侵入的白色泡泡,突然笑了。
  呵
  然而在笑声尚未传出时,一道金光,突兀地闪了过来!
  有人正在注视着他!
  黑影甚至来不及惨叫一声,便被拍散了。
  他完完全全的融入到了识海最底端的,红色的封印之中。
  林槐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这个梦境颠三倒四,毫无逻辑,来来回回。如果有好事的人将它剪辑成一部电影,它的支离破碎程度甚至可以战胜二十个《逐梦演艺圈》。
  这个梦境相当奇异。在梦境之中,他似乎有了实体,正沿着一条长长的路径行走着。而在这条路径的两端,是许许多多、仿佛影片一般的回忆。
  在路过第一段回忆时,他伸出了手。
  啊!
  女人的尖叫声传来,随之而来的,是男人的怒吼。
  绿色的啤酒瓶砸到了墙上,碎片溅得一地都是。穿着脏兮兮的衣服的小孩站在墙角,面无表情。
  那简直不像是一个小孩应该有的表情。在那张稚嫩的脸上,没有害怕,没有伤心,也没有委屈和恐惧。
  他在没有人注意他时,跑回了自己的房间。他的动作很轻,像是灵巧的猫咪,又像是早就习惯了用最轻的动作,来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在大多数孩子还在通过哭泣来争取父母的宠爱时,他已经无师自通地学会了这种技巧。
  他从一沓废旧报纸翻来找去,最终在角落里找到了一个作业本。
  一个被他藏在这里很久的作业本。
  作业本旁有一个铅笔,他翻开本子。
  在那个作业本上,似乎写着很多篇与他相关的文字,每一篇,都标注着日期。
  他径直地翻向最后一页,咬了咬手指,重开一章。
  小孩捏着铅笔在空白处整整齐齐地写下一段话:
  林槐序离家出走计划(5)
  他托着下巴,面无表情地想了很久。屋外的男人女人,还在争吵。
  我讨厌他们。他突兀地自言自语着,我想要自力更生,我不想用他们给我的名字唔,三个字太长了,以后就用两个字吧。
  他说着,划掉了那个序字。
  林槐在装着小孩的玻璃房子前停了一会儿。他看了看这个古怪的孩子,并走向了下一间。
  下一间玻璃房里,依旧坐着那个小孩。
  比起上一间房子里的他,他似乎长大了许多。曾今短而瘦的四肢,也有了长长细细的模样。
  他的年龄看起来位于小学至初中之间,原本幼稚的脸,也有了点长开的痕迹。桃花眼、挺直的鼻子、尖尖的下巴,年龄尚小,但也可以由此看出的,手脚纤长的身形假以时日,他一定也会是一个非常俊美漂亮的年轻人。
  只是这个年轻人如今,似乎还身陷营养不良的状态,就连在这个年纪的孩子常有的丰润的脸上,也缺少一点脂肪和热量。他左手握着属于自己的笔记本,右手则玩着一只圆珠笔。
  笔记本被他摊开,上面密密麻麻写着文字,附带表格,条理有序。
  门外已经不再有了之前那个女人的声音。男人躺在沙发上,似乎正在酣睡。桌上摆放着一个陌生的女人、男人、和另一个陌生的小孩的照片。
  在这个家里,他是如此的格格不入,仿佛一个局外人。
  嗯想要离家出走的话,首先第一步,是要养活自己
  男孩握着笔,在笔记本上自言自语:之前调查过的几家店,都不肯招收童工。其他的打工方式,也被拒绝了虽然说就算我从这个家里消失,也不会有什么影响。但如果我打工的事情传到了他们的耳朵里,他们也一定会阻拦我的计划,再次把我关起来
  写了一会儿,他偏着头,托着下巴,面无表情。
  他似乎在思考。
  这样吧。
  笔记本上再次传来了刷刷的写字声,男孩依旧自言自语着:既然法用合法的方式来获得报酬的话,就以非法的方式吧。唔
  他偏过头看着眼前陈旧的、《古惑仔》的影碟。
  其实打劫会是个挺不错的选择,不过要找好对象。他说,找比自己年纪更小的对象,一定会被人嘲笑的吧。最好应该找那种
  看起来傻乎乎的,鬼鬼祟祟的人。他下定决心,唔这个就是初步的行动纲领了。
  林槐走向第三个玻璃屋。玻璃屋里,那个男孩躲在墙后,似乎在注视着眼前的少年。
  他看不清那个少年的脸,只觉得在夕阳下,少年的脸闪闪发光。在男孩的视野里,那个少年似乎正在喂一只野猫。
  嗷!
  少年痛呼了一声。野猫收了他的馈赠,却因为少年突如其来的拥抱,而抓破了他的裤腿,跑路了。
  男孩一路跟着那个少年,从城东,到城西。少年一直吊儿郎当地走着,他又时看看路边的画报,又时跟着放音乐的洒水车。活泼明快,像是个精力过剩的中二沙雕。
  他就这么跟着,一路上一句话也没说。直到后来,少年走进了一条小巷子里。
  他背对着男孩,看着墙,不知道在想什么。
  咔嚓。
  男孩似乎踩断了什么树枝,与此同时,少年也回过头来。
  第152章 那我就
  他的表情,有些冷。
  男孩也在此时鼓起了勇气,向着夕阳下发光的、明亮的、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少年跑了上去。
  你好同学,他坚持着礼貌,我要打劫。
  他看不清楚那个人的脸。却在下一个梦境片段里听见了他的声音:你为什么选择打劫我?
  一般来说,要打劫的话,也会选择比自己年龄更小、看起来更瘦弱的人,不是么?
  我不打劫比我弱小的人。他听见自己说,欺凌弱小是战士的耻辱唔
  既然你没有家人的话要不要来我家?
  下一个片段里,他被几个人堵在无人的小巷里。
  你就是初二那个姓林的?你很拽啊?
  他向后退了两步,却撞到了另一个人。
  你
  哇,这里是什么1vn决赛现场吗?蟑螂哥,你又来了啊。
  靠!又是他!
  我提醒一下,被你们围堵的这位槐槐小朋友,目前为止还是一名无能力行为人。狗急了都会跳墙,人急了对了,你们知道十四岁以下的人,心智尚不成熟,就连伤人都不犯法吗?
  一片混乱中,一枚打火机落在了酒精里。火焰从下往上烧了上来,他被另一个人抱着,离开了那条小巷。
  你可真是个衰神,那么多人揍你,你不会跑吗?不会报警吗?啊?嘶疼疼疼碰上你就没有好事
  这个,是不是会留疤
  还能咋办啊,留都留了,只能纹个纹身盖住呗。别在那里哭丧个脸,过来帮哥看看,哪个纹身比较适合哥的气质哇,你看这个龙,是不是贼酷炫了!
  好像企鹅踩着北极熊滑行三十米。
  草,你有没有一点欠哥一个疤的自觉啊?给我夸,快给我夸!
  对不起
  哭丧着脸干嘛,你要cos林妹妹吗?
  你疼吗?
  要拯救世界的大英雄是不会疼的!等下,给我露出崇拜我的眼神啊!干嘛用那种看中二病的表情看着我!对了,以后别到处乱跑,知道吗?
  然后,又是一阵天旋地转。
  你疯了。
  我一直都是疯的,你不知道?
  你为什么要进来
  因为
  在长久的寂静后,在梦境中沉浮的他,终于听到了最后一段对话。
  因为我讨厌在阴影中战战兢兢地活着,因为我讨厌被别人掌控命运,因为我要抢走你成为拯救世界的英雄的机会这些理由足够吗?
  当然,我没期待你的回答。你现在已经不能说话了,不是么?我知道你身上有七把钥匙,而我身上,有二十五把。现在让我们再重复一次吧。
  同学你好,我要打劫。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把钥匙给我。
  如果我不给呢?
  那我就,亲你一下。
  在那句话后,整个世界开始急速地发生扭曲。而他,则在这个世界里,飞速地下沉。
  无数或模糊、或清晰的记忆碎片在他身边飞速闪过,像是林林总总、散落的拼图。它们以极快地速度掠过他的眼,却又让他完全无法捕捉。
  最终,他的脚下有了踏在实地的感觉。
  他很勉强地抬起头来。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条洁白的走廊。除走廊外,两侧皆是深不见底的漆黑。
  眼前的世界漆黑一片,唯独走廊如洁白的光桥,横亘在黑暗无边的宇宙之中,像是无尽迷途中唯一的灯塔与通路。他试着向右走了一步,将脚踏出光桥
  没有触碰到任何东西。
  这里是第四层梦境么?
  大脑像是锈住了。他难以思考,也无法发出声音。漆黑漫无边际,唯有光桥,是唯一的道路。
  哒、哒、哒。
  他一步又一步地顺着走廊,一路向前。
  他的动作不像是出自自己的理智,更像是受到了某种意识的蛊惑。光桥在他面前一点点地延展开来,通往的,是漫无边际的远方。
  他觉得这里很陌生,又觉得这里很熟悉。他像是来过这里,又像是从未见过。
  行走的过程是枯燥的,除了脚步声,再无其他声音作伴。光桥两侧没有光、没有人声、没有窥探的眼神
  是一片虚无。
  但有一个声音。却告诉他,走廊的尽头,是他必须到抵达的地方。
  哒、哒、哒。
  他抬起头。
  一道白色的门,出现在他的面前。
  那扇门上,同样缠绕着白色的铁链。他受到蛊惑般地,将手贴到诸多铁链交缠的中央。
  咔、咔。
  随着齿轮的转动声,那道白门应声而开。
  一个房间,出现在他的面前。
  那是一个极其平凡,又极其普通的房间。它广泛地存在于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出现在每一个城市、每一座公寓中的每家每户。
  白色的餐桌,白色的椅子,超大的液晶显示屏,两侧的布艺沙发
  水晶茶几上的果盘,窗户两侧垂下的,墨绿窗帘与白色的内衬。
  这实在是太普通的一个房间,普通到几乎不值一提。普通到甚至会让人觉得
  在这样的光桥尽头,会出现这样一个房间,实在是一件极为荒谬的事。
  然而林槐却无比自然地走了进去。
  他走进玄关,进入客厅。
  驾轻就熟,熟门熟路。
  就好像,他曾多次来过这里一样。
  他背对着光门,双眼所对的,是客厅显示屏里播放的黑白默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