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林槐这边不提,另一边的程辛等人,也在挥别了林槐等人后,跟着村民,来到了位于村北的王家。
  他们刚出村长家时,只觉得整座江村都破败不堪,越往北走,却越发现四周的建筑都变得现代化起来,充满了金钱的气息。带领他们的村民指着前方一座大宅子说:这里就是王家了。
  这房子看起来很豪华啊。程辛随口道。
  王家可是咱们村里最有钱的人家,从来都不是其他家能比的。村民说,他们家供着清虚观,走的是咱们走不到的大运,这么多年了,也只有任家前几年能和他们比一比
  在提到任家两个字后,村民的表情微微扭曲了一下,接着,他又用极尽开朗的语气说:这下到了,进去吧。
  张明戈点了点头,用食指将自己的眼镜往上推了推。还未进门,他就轻轻地嗯?了一声。
  怎么了?程辛敏感地问他。
  他的疑问并未得到回复。张明戈只是停在原地,将司机推到程辛身边,低声道:看好他。
  接着,他摘下眼镜,看向王宅的方向。
  出现在他的裸眼中的,是一片亮着灯的老宅,然而大门上的灯笼,却如风中残烛般忽明忽灭,随着萧瑟的夜风的摇动着。
  这本该是一栋堪称豪华的旧式庭院,然而在他的眼中,整片豪宅都被浓烈的黑气所环绕着,那片黑气哭嚎着缠绕在豪宅之外,却被什么不可见的结界所抵挡,只能在外面不甘心地逡巡,却始终无法入内。
  好厉害的结界。他想着,设下这个结界的人,少说也有六十年修为。不过
  这份法术虽强,却也只是一时之效。这份将外界的黑气与院内隔离开的结界已经在黑气的不断冲撞下有了几分裂痕,看上去摇摇欲坠。
  张明戈皱了皱眉,不发一言。旁边程辛看着他的举动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等张明戈擦干净眼镜,将它重新戴回脸上后,程辛才说:诶,我刚刚发现你的眼睛居然有点发蓝诶。
  张明戈瞥了对方一眼。被那双细长的凤眼注视着,程辛自知失言,闭上了嘴。
  原本越靠近王宅,程辛越觉得心悸,像是数不清的恶意和怨念,结成了雾、透进了骨髓。然而,在踏入宅院的那一刻,所有的诡异与恐惧都渐渐消弭于无形。
  一股清爽的感觉从脚下涌上来,像是一阵凉风,春风化雨,扑面而来。程辛舒服地呼吸了一口气,张明戈则看向院子的四角,对阵法的设置做了一个大概的估计。
  不在院子里?估计是在堂屋那边。带领他们的村民说,走吧,咱们过去。
  三人走过院子,还未进堂内,便听见里面的争执声:这样下去不行早晚结界会被冲破
  每年就数生月祭月最猖獗
  不行咱们去观里,有道长在,看那个妖怪还怎么进来!
  说着,王展鹏踹了一脚茶几,啐道:妈妈的,一个女人,搞得全家上下不得安宁老子明天就去掀了她的坟!
  你还好意思说这些!王展鹏的媳妇尖叫着,当初要不是你唉!
  我他妈的哪里知道她会变成厉鬼?!王展鹏反唇相讥,当初去做的又不是老子一个,展鲲不也有一份么!凭什么说老子一个人!
  他的妹妹王展鸢翻了个白眼,大姐王展凰则阴阳怪气地冷笑了一声:早就叫你们别招惹那个荡妇
  行了行了,王家早晚被你们两个不成器的儿子害死!王鏊怒道。他握紧了拳头,砸到案几上,沉声道,五天后,五天后道长出关,咱们去找他,无论如何,都要把这个祭月过过去!
  他的声音一锤定音,王家四个后辈都闭上了嘴。
  却在这时,大堂门口传来了张明戈冷冷的声音:你们说的那个女人,是谁?
  村南孙家。
  也不知道程辛那边怎么样了阮恬坐在房间里,看着月亮发呆,干嘛非得让咱们分开来住呢?
  想那么多干嘛。严楚楚在她身边说着风凉话,赶快去睡了,留好精神,明天不知道还会怎么样呢。
  两个人说着闲话,没过多久便睡着了。这边孙大娘看着两人房间里的灯暗下来了,叹了口气。
  她回到房间里,发现大女儿杜小冉已经睡着了,小女儿杜小优则躺在被子里,睁着眼,于是开口骂到:死女子,大晚上的还不睡!
  说着,她关上了电灯,也躺了下去。杜小优蹭到母亲身边,带着哭腔道:妈,我害怕,我睡不着
  你怕什么怕,她又不是我们杀的,再坏的鬼也不会找上门来。孙大娘挼着女儿的头发,带着困意唠着。
  可是可任姐姐都变成鬼了,我听说鬼都是杀人不眨眼的,谁都杀任小优哭着说,我看到了,那个人胸口好大一个洞
  熬过这个月就好了,熬过这个月就好了。小女儿带着哭腔的声音让孙大娘原本凶狠的声音也柔软了下来,咱们晚上就在家里呆着,哪里也不去
  可厉鬼还会有神智吗小姑娘说,我的朋友们都说,任姐姐现在是杀人不眨眼的坏人小胖说,她死前就是坏女人,死后就更不讲道理了,我们都会被她杀光的。他还说,厉鬼会把自己的亲人带走的,早晚,她都会回来把任秋带走,我们住在任家旁边,也会被带走
  他胡说!一声尖叫从另一个被窝里传了出来,杜小冉从被窝里爬出来,狠狠瞪着自己的妹妹,任秋才不会被带走,他,他
  你跟你妹妹凶什么凶?她都死了成鬼了,能是什么好人吗?!孙大娘呵斥自己的女儿,滚去睡觉去!
  杜小冉倔强地抿了抿嘴唇,恨恨地哼了一声,转回去睡了。
  渐渐地,两个女儿都响起了细微的鼾声。孙大娘睡在两个女孩中间,也看向了屋顶。
  又过了三天了她默默记着数。
  这样想着,她沉入了梦乡。
  凌晨三点,杜小冉从噩梦中惊醒。
  她捂着胸口,坐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在那个梦中,她又回到了那片池塘边,池塘中,任纯的尸体和着深绿的水草,载浮载沉。
  任纯她轻声唤出那个人的名字。
  她心烦意乱,因此也不能再睡去,于是把脚塞进拖鞋,决心到屋外走走。
  不知道任秋这时候在干什么。她胡思乱想着,他睡了吗?村里人都说那只鬼是任纯,他一定很伤心
  推开木门,便是孙家母女居住的小院。她们的父亲在外打工,整个孙家也只留下了母女三人。她提着灯,看向两个陌生来客所居住的厢房,内里一片宁静。
  显然两人还在睡着。
  杜小冉扁了扁嘴。她听村长说,这群人是被城里派过来的,目标正是调查江村不断发生的掏心怪事,可是
  为什么一早不来,偏偏在死了这么多人之后才来?她想着,要是早点来
  要是早点来
  早点来会怎么样?
  脑袋突然开始隐隐地疼,那一刻杜小冉几乎产生了一种幻视感,就好像不久之前,也有好几拨像他们一样的人来过这里一样。
  我怎么会有这么荒谬的想法?很快她便否决了自己的错误记忆,准是没睡好,我还是回房去吧。
  打定了主意,杜小冉便往回走,在即将推开房门的那一刻,蓦地,她转头看向了任家的方向。
  任家的院子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住在孙家母女旁边的,便是曾经显赫一时的任家。只可惜在那场面粉厂事故后,任家人丁凋零,只剩下了疯了的任母,和任秋母子两。
  任妈妈又睡不着了?她想着,向着任家的方向走去。她知道任母在女儿死后便疯得更严重了,有人曾看见她半夜不睡觉,坐在院子里用剪刀剪着纸人,先是剪出小人的形状,然后再用剪刀将它们一点一点剪成碎片。
  杜小优因此很害怕他们家,哭着闹着要搬走。然而孙大娘认为村子里的厉鬼传闻都是无稽之谈。她执着地认为,只要女儿们夜晚乖乖地呆在家里,就不会有任何意外发生。
  然而此刻杜小冉显然忘记了自己母亲的告诫。她提灯向声音的方向走去。
  走到一半时,一阵风吹灭了油灯。
  眼前立时陷入一片黑暗。
  然而风在吹灭油灯的同时,也吹散了一部分遮挡月亮的乌云。
  月光流泻在小院中,尽管微弱,杜小冉仍然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脸
  她难以自制地死死捂住了嘴,发出无声的哀嚎。
  第二天凌晨,林槐便被窗外的喊声给吵醒了。
  爸!妈!一个男孩惊恐的声音传来,又有人死了!在南边那片儿!
  说话的是应家夫妇的儿子应清。林槐和同样被他吵醒的楚天舒对视一眼,跟着人流跑了出去。
  犹是清晨,天光也并不明亮,两人跟着众人跑了好一会儿,才在田埂上看见了属于死者的尸体。
  据围观人群所说,死者是村里的二赖子。此人游手好闲,平时总喜欢喝酒,成天到晚都喝得醉醺醺的,本该死于肝硬化。没想到肝硬化还没来得及占领高地,已经有一只鬼将他一波带走了。
  楚天舒花了点工夫才从人群中挤进去。他扑到尸体身边,不出预料地看见对方的心脏已经被挖去,只留下一个空空荡荡的窟窿。死者瞪大了双眼,死命往前面攀爬,他的手指指着一个方向,脸部表情极为恐惧。
  第59章 零之执行人出场
  他蹲下身想看得更加仔细,旁边的村民却已经发现了他这个不速之客。村里的安保队队长更是毫不客气地要把他拉起来,质问他:你他妈是谁就往里边跑?
  里边的人是我亲戚。楚天舒躲开他,兔子跳到另一边去。
  屁,老子从来没见过你!安保队队长大骂着,指挥人把他架开。
  我的乖孙子诶,你死得好惨啊!楚天舒继续扑向尸体。
  在楚天舒撒泼打滚的间隙中,林槐已经虚着眼跑到了尸体的身边,进行查看。
  最终两人都被安保队队长扔了出去。楚天舒蹲在一边看着把死人围得水泄不通的村民们,戳了戳林槐的手臂:你看出什么了吗?
  林槐说:死则死矣,毫无灵魂。
  好半天,程辛等人也总算跑过来了,在他们赶到现场的瞬间,系统的声音,总算响了起来。
  任务已发布:江村之谜。任务一:至少使四名头顶有死亡倒计时的村民不在倒计时为0后被厉鬼杀死,保护数量越多,奖励越多。任务二:消灭挖心祸首。任选一项任务完成。任务一失败或所有玩家死亡,本轮游戏结束。
  在冰冷的提示音后,所有人的视野都发生了变化。只见原本仰倒在地上的尸体头顶此刻正顶着一个血红的零,而站在他旁边,一名神色惊恐的妇女头顶上,则顶着一个大大的01。
  01?
  顶着01的妇女捂着嘴,匆匆逃离了现场。林槐转向楚天舒:你记住那个女人的脸了吗?我们
  接着,他看见楚天舒晃了晃手机:拍下来了。
  同样顶着数字的,还有好几个围观者。他们头顶的数字遍布在01和07之间,参差不齐,被楚天舒一一用照片记录下来。拍到最后,程辛打了个冷战道:真真可怕啊。
  是啊。林槐说,这个厉鬼简直是个劳模啊
  说着,他有意无意地向着张明戈瞥了一眼。张明戈皱了皱眉,一言不发。
  终于,姗姗来迟的村长在千呼万唤下来到了事发现场。
  在村长出现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是一惊:他的头顶,是一个血淋淋的0.
  看着已经聚集在此地的众人们,他叹了口气,说出了一句让所有人都为之震惊的话:你们都接到任务了么?
  在所有人震惊的眼神中,他说出了第二句话:有哪些人头顶有数字?
  二赖子的尸体被裹着白布,抬到了村长院子里。众人跟着村长回到村长家,一路上皆是心事重重。
  刚到村长家坐下,楚天舒便发话了:村长,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你究竟是第几次
  年迈的村长很勉强地牵了牵嘴角:因为,你们不是第一群,来村子里做任务的玩家了。早在三年前,这里就成了一个只进不出的鬼地方。
  三年前那件事后,村里,就有了挖心的厉鬼。整座村子被封锁了起来,无论想以什么样的方式逃离村庄,坐车、走路、坐船第二天醒来,都会发现自己回到了村口。这只厉鬼每年二月和八月都会活动,杀死很多人,然后沉睡半年,周而复始。村长说,第一年八月,她死了,开始出来作恶,村民们想尽了办法也没能逃出去。第二年二月,村子里来了一群像你们一样的人。
  原本,第一波人到来时,我们都以为他们能够拯救我们,将我们从厉鬼的手中拯救出来。他们似乎有很多我们闻所未闻的办法,很多稀奇古怪的道具。他们召集了全村人,告诉我们这是一场游戏,也告诉了我们游戏的规则。带头那个人,是个很英俊的年轻人,任纯坟墓上的桃木阵就是他留下的。他说,我们中部分人的头顶有倒计时数字,每个数字,都代表着这个人的存活天数。他们的任务就是保护我们,消灭厉鬼。
  说到这里时,他手中的烟头抖了抖,落下一层灰:而我是其中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