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向前面教导主任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己身后,对旁边两名玩家低声道:可是,这次不是总共有四名玩家么?
  四名玩家?
  在被传送过来前,那片荒地上,确实是有四个人的啊。我、你、他,还有一个长得挺漂亮的帅哥我和他还聊了好一会儿呢。
  青年微微蹙了眉头。少年也像是想起了什么般的,叫到:是啊,我也记得还有一个人,他去哪儿了?
  在后面嘀嘀咕咕说什么闲话呢!教导主任像是背后长了眼镜般喝道,姚老师,你来一下。
  从三年B班教室里走出来的,是一个长相刻薄的中年女人。她眼角上挑,眼珠很小,显得异常精明强干。她将下面三人扫了一眼,推了推眼镜问教导主任:这次不是有四名学生吗?
  来了三个,第四个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教导主任说。
  中年女人显然对此并不在意,她敲了敲手上的粉笔灰,对三人说:进来吧。
  在她的背后,是三年B班教室。学生们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无论男女都是低着头奋笔疾书,即使教室内开着明亮的电灯,照得一片亮晃晃,气氛也尤为沉闷。
  灯芯绒的窗帘被微风吹起,窗外阴云密布,山雨欲来。
  与此同时,一辆三轮车,停在了与三年B班直线距离仅数百米的校门口。
  身着劣质西装的中年男人从出租车上急匆匆地跳了下来。在向门卫出示了证件后,他理了理自己的头顶,整了整衣服,走向校园之内。
  他的目的地,是位于行政楼三楼的主任办公室。然而,当他第三次看见一座熟悉的建筑物后,他终于意识到了一个绝望的事实
  他,迷路了。
  中年男人左看右看,终于在小树林里看到了一个身影。从背影上来看,那个人约莫二十岁出头,披着保安的外套,手持小铲子,似乎在刨什么东西。
  看起来,像是这座学校的教职工。
  这位兄弟,中年男人不疑有他,上前询问,行政楼怎么走?
  临到近处,他才注意到对方的肩膀一耸一耸,似乎抠挖得很是用力。
  受背影遮挡,他并未看见被年轻人所挖的是什么东西。在听见他的问题后,年轻人扬起头来,将漆黑的眼珠移到眼角:你是谁?
  我是新来这里的代课老师。中年男人说。
  在听见他的话后,年轻人将手里的铲子插在地面上。接着,他站起来,转过身,愈加将身后的场景遮掩的严严实实。中年人这才注意到这个年轻人长得堪称漂亮。只是那双眼尾上挑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怀疑。
  你说你是老师?我怎么从来都没有见过你?也没听说过你?你是不是偷偷溜进学校,想要偷这里的东西?这个月我抓着好几个像你这样的人了。年轻人质疑着从包中掏出了手机,你再不说实话,我就打电话给警察了!
  我真是这里的代课老师啊!中年男人被他狠狠抓住手腕,欲哭无泪,我是三年F班的代课老师,原来的老师被他们气进医院了,喏,这是我的证件,这是我的证书
  在形似保安的年轻人的盘问下,中年男人很快将自己的背景交代了个底朝天。年轻人翻了翻他的资料,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做得像真的一样人民的园丁啊。
  是是。
  好吧,你跟我来,我带你到行政楼去。
  诶,谢谢兄弟。中年男人忙不迭地道谢。年轻人耸了耸肩,走在他前面。中年男人有些好奇地道:小兄弟,你是这个学校的园丁?还是保安?
  嗯算是吧。某种意义上来讲。
  算是?中年男人有些困惑,接着,他询问道:你刚刚在树林里挖什么东西?
  一阵阴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原本走在中年男人身前的年轻人,停下了脚步。
  他缓缓回过头,用阴郁的声音回复道:挖人不,救人。
  挖,挖人?
  在吐出那句话后,年轻人便再也不回头地继续向前。
  他话语之中透露出的寒气让中年男人汗毛倒竖。
  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对了,为你着想,年轻人冷森森地道,不要回头。
  不要回头?为什么不要回头?
  尽管无数的灵性直觉都尖叫着让中年男人不要深究,但他还是在好奇心的趋势下,在阴晦的天空下,回头,看向了丛林深处。
  丛林深处,那个年轻人曾挖掘过的地方。
  这不看还好,一看,他全身的血液几乎凝固!
  黄土之下,居然隐隐约约的,有一个头!
  而那被年轻人随手扔到一边的哪里是什么铲子,而是
  一只僵硬的手!!
  啊!
  中年男人难以遏制地发出惨叫。他本想逃跑,脚下却踩到了一块鹅卵石,他整个人便在那一刹那,滑倒在地上。
  呜呜呜他看着眼前一步步向自己走来,并伸出手的男人,痛哭出声,不要,不要
  不要杀我!
  在最后一声后,他终于彻底地晕了过去。
  站在他面前的林槐:
  尽管早在五分钟前,他就认出了那堆伪造的学历证书,但他并没有故意想吓唬这个代课老师的意思,刚刚伸出手,也是想要扶他起来。
  没想到这个人居然直接晕了过去。
  不过身为主角,就是要经受非常人所能忍受的误解和恐惧。他安慰着自己,我早就习惯了好意被人误解的滋味了。
  真实的美强惨林槐将误解了自己的中年男人扶到了长椅上,转身继续走向丛林深处。
  丛林深处,一具干尸被掩埋在黄土之下,此刻还在咕噜咕噜地转着眼珠。在看见对方到来的那一刻,她再次发出极度恐惧的哀嚎。
  在她的身边,躺着被林槐活生生折断的,她破土而出的手。
  这件事还要从半个小时前说起。
  半个小时前,其余三名玩家进入校内,而带着些许地形了解强迫症的林槐则暗中脱队,并在树林边,听到了一阵哀哀的哭泣声。
  那像是一个女孩的声音,凄凉哀婉,不断重复着救救我、救救我。
  他有些好奇地进入了丛林,并被那絮絮的低语吸引到了这片土地之上。
  你在哪里呀?他做出一个天真无邪的傻白甜的模样,四处呼喊着,我来救你了!
  我,我不能动女孩还在哭泣,帮帮我,让我
  在他左顾右盼时,一只苍白的手破地而出,抓住了他的脚腕。
  意图将他拖进土地之中的女鬼发出凄厉的笑声:让我从地里出来!我被人埋进来了!
  女鬼本期待着该玩家惊恐的尖叫,然而,被她抓住脚踝的男人,却一动不动。
  他低下头,隔着土地和她四目相对。
  就像是隔着冰面对望的弗莱德里希德和阿尔伯特。
  接着,他笑了。
  你早点说你在这里呀。他说,我来救你了。
  然后,便是中年男人看见的那一幕。
  乐于助人的林槐掰断了女鬼的手臂,他徒手握着那只手臂,耐心地一点点地
  尝试把对方从土地里挖出来。
  期间,为了防止女鬼说出太多感谢他的话语,做好事不留名的林槐甚至用黄土,堵住了她的嘴。
  第28章 我才是代课老师
  可惜这助人为乐的伟大进程就这样被突然闯入的中年男人给打断了。林槐蹲在土坑旁,看着龇牙咧嘴的女鬼,有些苦恼(愉悦)地托住了下巴。
  你看啊。他说,为了帮你,我的裤脚都被你抓脏了。
  女鬼:#@¥@#
  不用感谢我。在远离人类的地方,林槐全然没有伪装好人或伪装乖巧的动机。他性格里所有恶劣的一面,都喷涌而出,而且拜你所赐,要是那个中年男人把我做的事说了出去,我接下来会很麻烦啧。
  女鬼:¥%#@¥%@#!!!
  不过呢,我还是打算做好事做到底的。林槐对她笑了笑。本该极为俊美的笑容,在她的眼里,仿佛恶魔的微笑,我这个人比较极端,要么做好事做到底,要么不做,所以
  他捧起一堆土。
  所以我决定把你埋回去。他真诚地说,要怪就怪你的命不好吧。
  林槐将土里的女鬼埋了回去,并贴心地想办法封住了她的嘴,避免下一个无辜受害者的到来。在堆平土,并在上面蹦了蹦,以使得土壤被踩实后,他终于回到了中年男人的身边。
  中年男人似乎还在昏睡。林槐从上到下查看了自己因挖土而肮脏的衣服,又看了一眼手表。
  八点十分应该是迟到了。他想着。
  游戏给予他们的身份是学生,按照规则,他应当立刻赶去学校才对,只是
  如果迟到的话,一定会受到惩罚的吧。他自言自语道,不过如果是代课老师的话就算迟到也不会受到惩罚?
  他坐在中年男子身边,再度打量了一番对方干净的衣物,下定了决心。
  十分钟后。
  游戏规则里只说需要玩家进入学校,可没有说需要玩家以学生的身份进入学校。林槐这样想着,将NPC的一身西装换到了自己的身上,如果这样的行为需要被禁止的话,游戏早就该对我施以惩罚了。
  他抬头望了一眼阴云密布的天,尽管黑气翻腾,电光四溢,却并没有一股闪电劈到他的头顶。可见游戏并没有想要打死他的心情。
  只要不受到致死的惩罚,就是允许这是他一贯坚守的原则。
  他手指灵巧地打着领带。NPC的西装外套对于他来说有些宽大了,放在NPC身上,是刚好合适,放在他身上,则是在风中飘摇。衬衫被他扎在腰间,莫名多出几分潇洒落拓来。
  将原本的代课老师公文包提上,林槐再次蹲下身,吹了一口气,唤醒了沉睡中的代课老师。
  后者躺在长椅上,神情还有些迷茫:我,我这是在哪?我是谁?
  令林槐非常惊喜的是,代课老师因为头部受到重击,显然已经忘记了他的真实身份,也因此省去了他毁尸灭迹的麻烦。显然代课老师和他,不像土中的女鬼,都很福泽深厚。
  你醒啦。林槐蹲在他身边善良地笑,就好像他只是一个无意路过的路人青年,醒了就好,我们上楼去吧。
  我这是
  你是新来明华中学读书的转校生。林槐转了转手中的原本由游戏发放给自己的校园卡,诺,这是你的校园卡。
  代课老师接过手中的校园卡,他思路昏沉,却依旧觉得哪里不对劲:我,我是这所学校的学生?
  是啊。林槐站起来,低着头,拍了拍腿上的草叶,走吧,我带你去教导主任那里报道,迟到了可不好。
  哦,哦好的。原代课老师站起来,再度跟上了林槐的背影。林槐看着他迷茫的模样,为自己的运气点了个赞。
  不过就算代课老师想起来,要处理掉他,也是分分钟的事。他笑眯眯地想着。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教导主任办公室,林槐说:就先送你到这里了,我还要去自己的班级报道。
  NPC问他:你也是这里的学生吗?
  不是,我是这里的代课老师。林槐毫无愧疚感地说着。
  明华高中总共有六个班级,由A到F以成绩划分,顺次排列。林槐所要去往的,正是其中成绩最差的F班。
  将原代课老师送到教导主任的办公室门口,林槐转头便要前往三年F班报道,却在刚刚进入走廊时,撞上了已将另外三名玩家送到三年B班的教导主任。
  你,就是你!看到林槐后,教导主任指着他大吼起来,你就是那个迟到的学生?
  林槐向旁边让出一步,露出身边的代课老师来。他摊开双手,挥了挥,一副很尴尬的模样:不是,我是新来的代课老师,旁边这位是刚转来的同学。
  你是三年F班新来的代课老师?
  教导主任用质疑的眼神在两个人身上打了个转。在她看来,站在右边的那个人西装革履,虽说有些oversize的外套透露出一股不正经,但整个人的气质依旧是潇洒凌厉。而站在左边的那个人,只穿着一件衬衫,那张脸却怎么看,怎么都染上了岁月的沧桑。
  这两个人无论怎么看,都觉得左边的那个人长得更像代课老师一些啊!
  还是说左边那个人只是因为长期读书,而显得衰老?
  面对教导主任质疑的眼神,林槐从包里掏出了聘书。他有些抱歉地说:来这个学校后,我忍不住在学校里转了转,所以就迟到了些。这是我的聘书。
  教导主任怀疑地看了他一眼,将聘书拿过来翻了翻,又抬起头来打量眼前的青年。在她看来,眼前的青年身材高挑,体型略微单薄了点,却生得一张讨人喜欢的俊秀的脸,在无美颜滤镜的情况下当个网红也不为过。她实在是想不通,这样气质谈吐的人,怎么会到明华中学来当代课老师。
  她对自己这所复读中学的本质,可谓是非常了解。明华中学打着小衡水的旗号,干得却是去其精华取其糟粕的事儿。他们将魔鬼式的训练作为唯一教授方式,学生们的成绩作为唯一授课指标。所有教师不懂得提高自身教学水平,只知道逼迫学生一味刷题,并在校内开设小卖部以揽钱。全校上下的教师,一心想着捞钱,把成绩好又肯给钱的学生捧到天上,不肯给钱的学生踩到脚底。在这种情况下所招来的师资力量,只要肯符合这所学校的教学宗旨,所谓素质,他们也是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