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悠安慰地提议:但主人同意我念些别的,主母要听吗?
沐吹寒虚弱的点点头。
小悠振奋精神,捧起一本书,声音朗朗: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修士入门必读之经典《道德经》。
沐吹寒险些落泪,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他待在叶听江房里养了一月,每天接受《道德经》的熏陶,身为话痨却哑口无言,确实闷得快疯了。
虽和叶听江同室而眠,又不能同床共枕,沐吹寒恨不得自己快点好起来。
但那药丸丝毫不给他面子,持久地发挥着作用。
正在沐吹寒觉得这日子一眼望不到头时,叶听江犹豫着对他说:过几日,我要带宗门弟子去云泽会饮。
沐吹寒那双眼就像复明了一般,迸发出精光,虽无声音,但仍能感受到他强烈的意愿:带我去!
云泽会饮他知道,大概是修仙界几大宗门数十年一次的聚会。虽占了会饮这么个风雅的名头,实际却是各门新秀弟子大比。
沐吹寒以前接到过很多次邀请的帖子,不过最终都没有去。这一次他却对这无趣的聚会产生了巨大的兴趣,求着叶听江将他带上。
只要能摆脱《道德经》,什么都好。
叶听江意外于他的热情,笑着说:也好。不然你孤身待在映雪峰,我也放不下心。
虽说带着又盲又哑的扶烟着实不便,可万一魔界的暗线未完全拔除,对扶烟不利,叶听江更是要悔恨终生。
叶听江为小弟子准备齐了一应用具,生怕有哪里磕着碰着,为此多带的灵器塞满了一枚储物戒。
临走之前,林絮还来看他,见沐吹寒凄惨的现状,不由一惊:扶烟,这真是你不小心的?
可别是停云君下的手吧
沐吹寒虽不想承认自己失手,却还是诚实地点了点头。
林絮咋舌。他这位舍友,可真是高深莫测,伤起自己来也是不眨一下眼。
但林絮很快安慰了沐吹寒一通,又表明今日来意。他的生辰快到了,听闻扶烟即将要去云泽会饮,于是提前来约了个时间,也不知能不能赶上。
沐吹寒算了算,立马认真点头,又沾水写:
【可以的!】
大不了催催叶听江,大比结束后立刻回来。难得林絮放下心爱的剑来邀请他,沐吹寒怎么也不能错过这生辰。
鸣筝与叶听江带领着临仙宗新秀,捎带着目不能视的沐吹寒,乘灵舟到了云泽。
各门派皆分派好了住处,沐吹寒跟着叶听江,被带到一处临湖小阁。
沐吹寒如今看不清路,叶听江便也小心地先带他熟悉阁外环境。
待沐吹寒基本记住,叶听江正想引他入房,不远处却传来一道轻浮的男声。
这不是停云君吗?怎么,堂堂云泽会饮,竟也把玩物带来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 叶听江:哦?月临仙尊?他自命清高欺世盗名,我不屑与他为伍。
沐吹寒:呵,你差点负距离为伍了。
叶老师对仙尊有1、、误会啦,会解开的,不虐!(顺便,修士贺礼来者不拒这个是真的,没有苦衷233)
你是真的恨我呀,我早该明白。出自五黑框经典语录
第50章 曲水流觞
叶听江停住脚步。那道男声的主人他不可谓不熟悉,每逢云泽会饮,必有此人如影随形。
归一门剑修,耿青阳。
而今修仙界两大派并立,临仙宗与归一门平分秋色,其余宗门世家不计其数。
耿青阳身为归一门修士,总想与临仙宗一争高下,于是常来挑衅同为剑修的叶听江。
他们从前修为相近,耿青阳在叶听江这儿往往讨不到什么好。这一次叶听江更是突破了问心境后期,耿青阳自知不敌,但一见面,话到嘴边还是不吐不快。
他见少年一身纱衣柔怯地靠在叶听江怀里,脚腕间隐隐透出浅金色饰物,行走间更有铃音作响,顿时来了兴致。
叶听江这样古板的人,竟会带炉鼎来云泽会饮么?
看来那些风言风语,倒也有几分可信。
叶听江正要淡淡驳斥,却感受到自己的衣角被小弟子重重一拉。
沐吹寒瞪大了眼,虽未能准确聚焦在叶听江脸上,却也让叶听江感受到了他的期待。
他激动地张口:仙君,你还带什么玩具来了?是给我带的吗?
叶听江失笑,扶烟竟是自动将玩物理解成了玩具,直接把自己摘了出去。
于是本沾沾自喜嘲讽了叶听江的耿青阳,郁闷地发现,那两人竟对他置之不理。
不仅如此,叶听江那张千年不变的死人脸,还露出了极温柔的笑容。
耿青阳揉揉眼,怀疑自己面前是一个假的停云君。
正在这时,叶听江转头面向耿青阳,笑容收敛,用淡漠至极的语气对他说:青阳君慎言。
耿青阳竟然生出几分满意,看,这才是停云君该有的样子。
触到叶听江冷淡的眼神,他才觉出这想法有多不可救药,咳了声,又换回轻佻的语气:停云君敢做,不敢让人说么?啧,这么个小美人,我见犹怜停云君可不要玩物丧志呀。
耿青阳对男子压根没兴趣,说这些话只不过是为了触怒叶听江。
谁知叶听江还没说什么,就见那低眉顺眼的少年猛地抬头,神情讥诮,嘴唇飞快地掀动。
他却没有听到一个字。
那一刻,耿青阳怀疑自己丧失了听力,手足无措。
直到他唤出手中灵剑,确认能清晰听到剑鸣声后,才惊异地发现,不是他聋,而是少年哑。
沐吹寒已经很久没说话,更别说吵架了。如今遇到一个送上门的耿青阳,他压不住躁动的内心,一串反击侃侃而来,引经据典,文辞优雅,杀人诛心。
只可惜,耿青阳一个字也没看明白。
叶听江解释:他看不懂。
沐吹寒哦地答应了,又建议道:仙君转译一下。
这个对手素质不太行,竟然连最基本的沟通都做不到。
叶听江确实每个字都读懂了,只觉扶烟这话过分毒辣。逐句复述对叶听江来说有些艰难,他忍不住揉揉扶烟的脑袋:你是晚辈,这样叱骂前辈不好。
耿青阳和他的灵剑俱是一震,刚才虽是看不懂,但经由叶听江这么一说,他已知道了这少年在骂他!
他不服输地开口,还没说什么,就见从未动怒过的叶听江灵剑出鞘,剑尖指向自己。
叶听江重复道:青阳君慎言。
耿青阳哈哈一笑:停云君果然是色迷心窍,如今为了玩宠,竟连剑都拔了。哦是了,他可不一般,五阴融心,没有他停云君可怎么继续突破境界呢?
叶听江剑光一盛,竟直接朝着耿青阳斩去。
晚辈叱骂前辈于理不合,所以都交给他就好。
耿青阳是万万料不到他真的会动手,急忙提剑挡隔,双方灵力交汇,一触即分。
都是问心境的修士,就此打起来未免有失身份。耿青阳以往就是吃准叶听江不会回击,言语肆意。
现在他却再不敢了,今日的叶听江,比他疯上几倍,好像这少年就是不可触碰的底线。
耿青阳心里有了计较,翩然退开:那不叨扰停云君了,我们会饮之日见分晓。
叶听江收剑,也收敛了一身冷厉,继续扶着小徒弟入房。
沐吹寒气的牙痒痒,他刚才都听见剑声了,却就是看不见叶听江出手!
说起来他和叶听江相识那么久,阴差阳错,还从未见过他正经出剑。
沐吹寒想着林絮形容的飒爽英姿,顿觉自己错过了百万灵玉。
此间一大片水域统称云泽,新秀大比的地点却在湖心一座小亭之上。各宗门围湖列坐,各设席位。
明明是一群修士的大比,规则却附庸风雅,借了人间流觞曲水的法子,一艘小木舟载着酒杯,此刻正停留在湖心。
湖水不会自然流动,所以需要各门修士以灵力催动木舟。最终木舟停留在哪一宗门席前,这宗门便要出一位弟子上湖心亭比试。
形式类似擂台,最终胜者便为此届新秀榜首,从此扬名。
沐吹寒不曾参加过云泽会饮,叶听江少年时却同掌门师兄,以及耿青阳一同争夺过这新秀魁首。
耿青阳当时力败掌门,本以为这就是临仙宗最强的弟子,认定自己必然夺魁。不想临仙宗最后又杀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叶听江,二人交战,他最终不敌,被击落云泽。
而且叶听江上场时,耿青阳已连战数人。叶听江却偏不要这个便利,上了湖心亭并不动手,直到他恢复完灵力才出剑,赢得可谓光明磊落。
这却也让耿青阳看他更为不爽,总想要在云泽会饮扳回一城。
沐吹寒两眼一抹黑,坐在叶听江身边什么都不知道。鸣筝见他无聊,趁大比尚未开始,给他细述各宗门的位置,还有这回来的修士。
叶听江说话克制,鸣筝却一点不客气。沐吹寒听了半天,只听出一个意思,这回大比除了归一门,其他都不足为惧。
而且归一门已拿到了上一次会饮的魁首,按鸣筝的意思,这回大比临仙宗志在必得,绝不能让归一门蝉联。
鸣筝正含笑讲着她听来的耿青阳的风流绯闻,忽然停了话头,竟感叹了句:他也来了。
沐吹寒好奇地拽叶听江的手。他最近已经养成了和叶听江的默契,这么一拽,叶听江便明白他的意思,解释道:师姐说的是逐风楼的冷霰,他身体羸弱,没想到也会来观礼。
云泽会饮的嘉宾席位,便是为那些宗门不参与大比的修士而设。
沐吹寒对甚至没听过逐风楼的名头。总之是没给他送过礼物的。他好奇问:他们不参与大比么?
百年前曾有凶兽九婴乱世,叶听江一提到这事便有些沉重:逐风楼大伤元气,如今也人丁寥落。
鸣筝惋惜道:当时他的夫人,也是我的故友,陨落于九婴之乱。后来逐风楼更是一蹶不振,仅剩的几名弟子也不幸遇劫丧命,冷霰亦是百病缠身。
她的目光停留在冷霰身上,后者面容清隽,却一脸沉疴之相,让鸣筝不由想起当初他与夫人合藉时意气风发之态,叹了口气。
冷霰似乎察觉到了目光,也朝着他们的方向看来,勉强扯出笑意,却被病容掩去,他略一点头,算是致意。
大比正式开始。
鸣筝一瞬间卸下满心感伤,就连看不见的沐吹寒都感受到她身上大变的气场,只好问叶听江:师伯怎么了?
叶听江笑了笑:你待会就知道了。
沐吹寒静静等了会,他看不见后听觉便更为敏锐,很快听见一阵波纹漾开的水声。
这水声好像还伴随着灵力的波动。
腕间金铃随风而动,他感受到有一物正随波而来,已快要抵达他们席前。
这时,耳边响起一阵极其清越的筝音,弦鸣铮铮,激昂磅礴,如战曲一般。
那道灰影也随着乐符,渐渐远去。
沐吹寒在裂帛之声中小心翼翼,唇形动作都小了许多:师伯在和谁斗法?
叶听江淡然道:耿青阳。
沐吹寒惊叹,他还真是无处不在。
叶听江倒是毫不意外,这已经成了每次云泽会饮的保留项目。
耿青阳每每挑衅,鸣筝的性子也不软,绝不忍气吞声。于是这大比的第一杯酒由谁喝,便要看鸣筝和耿青阳的斗法结果。
既是擂台,大家都不愿是早出场的那个。于是双方都可劲地将木舟朝对方宗门推,哪派最终喝了这杯酒,便算是输了一半。
至于其他宗门,更是不敢贸然打扰这场大能间的斗争,一个个明哲保身,只有见这两方休战,才敢把木舟招来,让本门弟子上台走个过场。
现在全云泽数百修士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们这两派的席位之间。
虽然本意是来看斗法的,可看着看着,眼神都不由停在了鸣筝身边的沐吹寒身上。
各宗门的席位都设在临水小台之中,而临仙宗那一间,最前排不仅坐着鸣筝和叶听江两位长老,他们中间却还夹着一个没见过的少年。
少年的身份不难猜测,只能是停云君新纳入的弟子,或者说炉鼎,扶烟。
可和传闻中不同,少年眼上蒙着一层布带,似有眼疾。据归一宗传出来的消息,他同时还哑了,说不出话。
众修士倒吸一口凉气。
扶烟在临仙宗外门试炼的事几乎无人不晓,那时候还什么事都没有,现在却忽然有了两处身疾,实在引人遐想。
停云君的弟子,除了停云君,还有谁敢动?
炉鼎在修仙界素来没什么地位,他们原以为临仙宗自诩名门,总不会做的太明显。现在看来,停云君为了要个更乖巧的伴侣,竟是下了狠手,封了扶烟的眼与声。
几个浸淫风月的修士纷纷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这盲眼的美人别有一番滋味,在双修时分明承受不住,偏又叫不出一声,那神情更是脆弱
他们自愧不如,想不到停云君平日不声不响,一看这调|教手段,竟是风月老手。
沐吹寒此时正倚靠在停云君身上,听着鸣筝的配乐,费力地与瓜子做战斗。以往轻轻松松的事,他现在动不动就扫下一大把瓜子,好容易嗑开了,瓜子仁还总掉。
叶听江看不过去,主动替他剥瓜子,将瓜子仁都放在他掌中。
沐吹寒索性放弃自己动手,懒洋洋地等着叶听江投喂。
这一幕无疑引来了更多修士的目光。他们又不由想,停云君狠是狠了点,但宠也是真的宠。
鸣筝忙于斗法,沐吹寒什么都看不见,只有叶听江在这些打量中如坐针毡。
他终于坐不住,抬头朝周边投去淡淡一眼,无数修士匆忙地移开目光。
沐吹寒更是心安理得地听听筝吃吃瓜子,成了全云泽最闲适的人。
然而就在此时,鸣筝的琴声瞬间急促,甚至尖利起来,最后的音调让沐吹寒都不由想要捂耳。
在尖促的一声后,筝音停止,两股拼斗的灵力消失,而那艘撑着灵酒的木舟,缓缓飘到临仙宗席前,最终安静停下。
这一场,是归一门胜了。
鸣筝皱眉,刚才并非她灵力不济输给耿青阳,而是湖心忽然加入了第三股灵力,助耿青阳将灵力朝这里推,她才一时失了防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