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锦云因神志迷乱,又被黄龙寺众僧缠住,不能全心与慧因一搏,因而在用内力震断慧因右臂的同时,也被慧因的左手结结实实的击中胸膛,这慧因的功力着实了得,不说能隔山打牛,亦能断碑裂石。若是寻常人等,在他这一击之下,早以命丧当场。好在林锦云自服食了赤冠练和碧眼鹰的奇珍之后,内力大增,当世已罕有敌手。在与慧因相斗时,以将真力布满全身,饶是如此,也是受伤不轻。她忙用真气护住负伤之处,右手也结结实实的拍到了慧因的胸口,就听慧因一声闷吭,胸膛肋骨立时断了数根,口中鲜血狂喷,跌跌撞撞地向后退去……。
林锦云此时已是狂怒至极,紧跟着移步向前,挥掌便向慧因头顶拍落,眼看着慧因就要命丧当场。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白光闪处,陈墨雨挥剑向林锦云的手臂劈去,林锦云见有兵刃攻到,本能地将手臂收回,正欲反身接招时,陈墨雨的右手早以拍上了林媚娘的左肩,这一掌陈墨雨虽只用了三成功力,林锦云重伤之余,怎能再禁受得起,一条左臂顿时便垂了下来。身子不由自主的歪向一旁,待看清打伤自己的竟是自己的心上之人时,顿时万念俱灰,心中怒火更炽。双眼充满了怨毒之情。
纵然是林锦云绝顶聪明,她也绝不会想到陈墨雨便是圆性的关门弟子。在性命攸关的危急时刻,陈墨雨再怎么糊涂,也不会干出那江湖上,人人不耻的欺师灭祖的行为来。
虽然陈墨雨是迫不得已以武力来阻止林锦云的鲁莽行为,但在林锦云看来,陈墨雨这一击,便是在她早以伤痕累累的心口又插上了一刀。十多年来的日思夜想,往日那般温馨缠绵的恩爱,倾刻间灰飞烟灭。为了他,自己受尽了人间的苦难,为了他,自己的眼泪早以哭干。换来的却是这般的无情和狠心,怎不叫她伤心欲绝,悲愤难抑。从企盼到绝望,从相思到怨恨,一刻之间便已全部调换。
黄龙寺的僧人见林锦云负伤,料想再也没有那般凶狠,呼地便围将上来,各举兵器就要将林锦云就此除去。陈墨雨见状,连忙发声止住,然后挥了挥手,让众人退后。这些僧人以为陈墨雨要单独将林锦云解决,都放下兵器向后退去。
就在这时,林锦云用右手伸进自己口中,发出一声呼哨,不一刻,就见一只牛犊般大小,通体红毛的恶犬窜进场中,对着众人呲牙裂嘴低声咆哮,形态甚是可怖。林锦云摇摇晃晃地上前几步,从地上将自己的蝉翼刀拾在手中,转身对陈墨雨言道:“十多年来,我时时梦想与你相见,没想到今日是这般地了却心愿,嘿嘿嘿,老天爷真是待我不薄呀……!来吧,今日里我便将这条性命交与你便是。”说罢,慢慢地将刀举起,正要移步上前,突然眼前一黑,身子一软,就倒在了地上,鲜血顺着嘴角慢慢地流了出来。
陈墨雨一看,顿觉天旋地转伤心欲绝。他只道自己的师父圆性已遭不测,自己的心上之人,如今又身负重伤奄奄一息。一天之内,连丧两个至亲至爱之人,心中的悲痛已到了极点,不由得对人生失望已极,于是仰天长叹道:“想我陈墨雨饱读诗书,勤练武学。上不能报效国家,下不能安抚黎庶,就连自己的亲人,也不能护得周全,留得这五尺之躯在世上又有何用……。”于是将柔云剑向自己脖子抹去,便要当场殉情。
就在这时,有一物破空射到,将陈墨雨手中之剑击落在地,接着便传来了一阵威严的声音:“阿弥佗佛。大丈夫当抱治国齐家之志,岂可因儿女之情,而误人世间大事,似你这等作为,真正使我大失所望。”
陈墨雨循声望去,那台阶之上立着之人,不是自己师父圆性却又是谁。他喜极而泣,不由得快步向前,跪倒在尘埃之中,望着圆性说道:“师父,你老人家安然无恙,真叫徒儿喜出望外了。”
“哼!”圆性脸色甚是严峻,他将袍袖一甩,也不理会陈墨雨,便来到了林锦云的跟前,正想伸手去摸锦云,谁知“红儿”却是背毛竖立,目露凶光,喉咙中发出低沉的咆哮声,露出白森森的獠牙来,圆性不由得微微一笑,作了个揖说:“犬兄,老衲并无伤害这位姑娘之意,只是想替她疗伤而已。还望犬兄行个方便如何?”
这“红儿”是夺命观音从小带大的,虽然性情凶猛,却是颇通人性,它见圆性并无恶意,果真恢复原性,退过一边去。他蹲下身去,用手一搭锦云脉门,便知林锦云并无性命之忧,虽然受伤甚重,刚才昏厥却是心中急怒交攻所致。他忙将一粒丹药塞入林锦云口中,助她吞入腹内,接着又将她扶起,用手掌抵住她的后背,将一股纯阳内力,缓缓输入锦云的体内。
原来圆性法师内力深厚,锦云虽然点了他的几处穴道,但在强劲的内力冲击下,不一会便慢慢地解开了。待他站起身来,走到禅房之外时,正发现陈墨雨要拔剑自刎。情急之中,忙用自己手中的佛珠将陈墨雨手中宝剑击落。
圆性法师的内力源源不断地输入林锦云的体内,不一会儿,林锦云便慢慢醒转过来,见锦云无有大碍,圆性便站起身来,对林锦云说道:“姑娘之伤还需静养,方能确保无虞。我黄龙寺岐黄之术,虽不敢说天下无二,但只要姑娘在此盘桓几日,当可痊愈。只是这次让姑娘受伤如此之重,全是老衲的罪过,还望姑娘见谅。”
林锦云身伤可好,心伤难愈。经此一番经过,她对世人又多了几分偏见。见圆性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她冷冷地回答说:“我受此羞辱,已愧对我师父教诲。我若不是心存善念,早将你黄龙寺拆得片瓦不存,你几句话便能消去我心中怨恨么!”
“唉……。”圆性法师重重地叹了口气,转身来到台阶之前,见陈墨雨还跪在地上,他淡淡地说:“我平日里怎样教导于你,见识却不及这姑娘一半,唉,老衲命中当该如此,多说也是无益,你也起来吧。”
这时慧因也以醒转过来,在寺中其他僧人的搀扶下,也来到了圆性的跟前,圆性望了他一眼说:“你们自仗人多,不问青红皂白地围攻一个女子,就不觉得羞愧么?特别是你,皈依佛门也有几十年了,怎的还是这般不谙世事,我再三交待与你,不得为难于她,我的话你就听不见一丝一毫吗?”
慧因连忙回答说:“贫僧不敢,只是这女子凶狠无比,亚赛个黑面罗刹一般,我以为方丈你……。”
慧因话还没有说完,那边厢锦云以是哈哈笑将起来了,她自言自语地说:“黑面罗刹?黑面罗刹!这名儿取得好,叫得好啊。”
林锦云这充满怨毒的笑声,在黄龙寺众僧的头顶上飘荡着,在场的每个人听了,都觉心头泛起一股寒意来。
听到慧因称自己为黑面罗刹,林锦云不怒反喜,她师父江湖浑号乃是“夺命观音”,现在有人称自己为“黑面罗刹”,与自己师父何其相以乃尔,因而正合自己心意,她想“日后在江湖行走之时,自己就要像那罗刹一般,凡遇到不义之人,见一个杀一个,遇一双诛一对,绝不手软”。因为这一连串的变故,早以使她的心肠变得如铁石一般坚硬。在她看来,自己的心上人尚且如此,还用说险恶的江湖,所以听慧因称她为黑面罗刹后不怒反笑。
林锦云恨恨地说:“你们黄龙寺号称千年古刹,在江南也算有些名气,想不到却是一个持强凌弱,坏事做尽的地方。今天即然与你们结下这梁子,我也就没想活着离开此地。你们是一个个的来呢,还是一齐上!”
圆性闻林锦云说出这番话来,便说道:“姑娘千万不可动怒,你没有与我黄龙寺僧众结下什么梁子,黄龙寺僧众也不会与姑娘结下梁子。老衲要姑娘在敞寺盘桓数日,完全是为姑娘的伤势着想,你千万不可误会。”
林锦云闻言便说:“笑话,我林锦云从记事起,便将这世人看得透了。我也不需要你们来猫哭老鼠假慈悲,今天你们若不将我杀死,他日我还是要来报今日之仇。”
“阿弥佗佛。”圆性躬身作了个揖说:“姑娘,老衲这儿的旧帐你还没有收去,你现在来收,黄龙寺没有谁敢阻拦于你。你若不把这帐收去,老衲也自会对你有个交待。我不会让你,更不会让莲花失望的。”转而又对院中众人说道:“这位姑娘是我妻子的徒儿,她是替她师父来这儿收笔旧帐的,你们谁都不许阻拦于她,那怕她是将我性命取走,你们也不得伤她一根毫毛。”
圆性法师这一番话说得云里雾里的,众人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他说的什么意思,不由得面面相觑起来。
林锦云冷笑一声说:“今日暂且寄下你这项上人头,这笔帐我迟早要来收取的。”接着又一拱手说:“多谢赐名。”说完,拍了拍“红儿”的脑袋,转身就欲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