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和白芙就在廊道里没走远。
瞥见永熙帝冷着脸走出去的时候,二人都吓了一跳。
这段时间帝后感情甚好,主子高兴,待谁都和乐,连带着他们下人都过得十分幸福,盼着以后都是如此才好。
白芷尚算冷静,白芙却已经联想到以后是不是要过回从前的日子,慌得想哭了。
两个人走到书柜里面儿,只见商玥瑶衣衫不整的跌坐在地上,她身上还有几处暧昧红痕,又是云鬓散乱,钗花满地,可以想见这里此前是怎样一副香艳的场景。
白芷心中满是疑惑,既然如此,怎么好好地又生了岔子?
她跪下来,为商玥瑶整理衣服,只听她忽然呓语道:“是我错了吗?”
商玥瑶声音太小,白芷没听清,只是看她面容恍惚,神色带着几分苦楚,禁不住心疼地道:“小姐,先把衣服穿好,秋来风凉,小心着了风寒。”
商玥瑶这才望向她,轻轻嗯了一声。
……
太皇太后要回行宫,她老人家年龄大了,准备的东西多,诸事都需要打理,皇帝不放心,就派了刘早过去监工几天。
刘早哪里能想到,自己刚离开两日,御书房就出了乱子。
他不晓得内情,问自己的小徒弟,小徒弟支支吾吾的也答不出个所以然来,刘早一边骂他烂泥扶不上墙,一边深觉得皇帝跟前缺不了自己。
晚上到了用晚膳的时间,往常要么是皇后带着食盒来跟皇帝一起吃,要么是皇帝去到花厅里陪皇后用。今天两个人闹了别扭,过了一刻钟,皇后没来,皇帝也没挪坐,刘早垂着脑袋,眼珠子滴溜溜的转悠,默默在那儿盘算怎么着让他们两个和好。
他见皇帝书写专注,便轻声提醒道:“陛下,该用膳了。”
永熙帝不知道底下人的心思,近日北境冬季早至,气温骤降,鞑蜣一族恐会来犯,他在跟北境驻守的几个官员写信,听在耳里,也不过心,只是嘴上敷衍:“放着。”
刘早遂噤声不再言语。
永熙帝写完信,已是戌时一刻,离用膳过去了一个时辰,太阳早已落山了。
他把笔放下,才发现屋里已经掌了灯。
身边这八角落地宫灯里燃了香,来自皇后的巧思,永熙帝那时还说要给她在工部挂个闲职领俸禄,才不枉她这一番费心。
他看着那青烟缕缕,便想起今日晌午后的事情。
永熙帝心中清醒明白,他对商玥瑶那个曾经的心上人有多么的在意。除此之外,更让他暗自惶惶的,是婚后四年来他对商玥瑶的冷待。基于此,他始终没什么自信,能博得她的欢心,稍微一点蛛丝马迹,就底气全失,变成一个毫无理智的妒夫。
他清楚的记得,皇后那个小丫鬟提过,商玥瑶在进宫前,曾与姚望舒有过超越男女大防的亲密接触。他知道他的皇后,一个堪称闺阁表率的端庄女子,是多么的规行矩步,恪守仪德。既然能跟姚望舒有过如此行为,可见当时对他的情意到了何种地步。永熙帝从前便总忍不住会想,她现在是否还挂念着姚望舒。今日也有了答案,若是心里没有他,也不会听到他在外面,就如临大敌般失态。
她不过红红眼眶,他就宛如心被碎石碾过一般呼吸不畅,却是不知,她今天的眼泪是为谁而流。
握紧了手中印章,越想越觉得气闷。
可偏偏又不敢去跟皇后挑明。
他怕看到她的犹疑和隐瞒,也怕她看出自己的心思。
堂堂一国之君,不但输给了个酸儒生,还像个黄口小儿般只能撒泼发火,面子里子皆无,何其可笑。
……
数十丈距离之外,商玥瑶同样魂不守舍。
晚膳没胃口,却也不忍见几个丫鬟奴才小心翼翼的在她面前卖乖,勉强用了几口,实在是吃不下。
白芷还试探着问她说永熙帝还没用膳,商玥瑶不答腔,心中尽是酸涩。
等到亥时,还未见太监来报,知是他今晚不会过来了,商玥瑶竟觉得松了口气。
在丫鬟的伺候下入了浴,烟雾缭绕,水汽蒸腾,商玥瑶的思绪却渐渐平静下来。
她想起了他刚醒来的时候。
那时他明明对自己说得明白,留下她,是因为她适合做皇后。后来的诸多逼迫和引诱,大约不过是自己不愿意屈服于他的男子征服欲在作祟。
这般解释才是合理的。
不然呢?
他们之间向来只有相看两厌,不过昏迷一场,怎会忽然就变了态度,对她情根深种起来。
至于后来独她一人,想起他在床第之间的狂浪和索取无度,商玥瑶苦笑了下,或许,她的身子确实对了他的胃口吧,亦或许,朝夕相处间,让他也有了几分真心实意,他眼中的爱怜,自己同样看得真切,若无叁分真心,想来是做不到的。所以才愿意在兴头上承诺她几句。就像他曾经许诺给曹贵妃的皇后之位一样。
仅此而已。
商玥瑶捂着脸,不让泪水滑落。
若不是他今日喜怒无常伤了她的心,一个夫君做到这般地步,已然算得上是好夫婿了,更何况他还是皇帝。
是她所求太多吗?是她错了吗?
商玥瑶无法欺骗自己。
她幼时跟着母亲读过一些佛经,她知道,人的贪欲无止境,缚心更伤身,唯有知足才能长乐。
可她好像做不到。
满足于他这几分真心,接受他喜怒无常的善变,驯服自己祈求全然相知的渴望。
与路边求施的乞丐有什么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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