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想也和他说一句晚上好,可是突然想起姐姐说过的话。
  他跳下凳子,闷声不吭的往前走。
  走了两步他又停下,快步跑过去,把奥特曼还给他:“叔叔对不起,我姐姐说很讨厌你,所以我不能和你讲话。”
  沈负愣了愣:“讨厌......我吗?”
  他点头:“虽然不知道叔叔做了什么事让我姐姐这么讨厌,但叔叔肯定不是好人。”
  沈负良久没有说话,马未希进了病房,这个点走廊上没什么人,地板上有别人鞋底带进来的雨水,混合着一点泥,看上去浑浊肮脏。
  马未希那天晚上失眠了,他总觉得那个叔叔应该是个好人。
  但是姐姐讨厌的,他也会讨厌。
  可叔叔好像还挺可怜。
  马未希心里怪不是滋味的。
  他一晚上没睡,第二天夏依然来他房间,见他的黑眼圈那么重,心疼的问他怎么了。
  马未希说他失眠了,一整个晚上都没睡。
  夏依然以为他是生病了,让他在家好好休息。
  乔阮听到这个消息急急忙忙赶回家。
  马未希一看到她就往她怀里钻:“姐姐。”
  乔阮抱着他,轻声哄道:“是哪里不舒服吗?”
  马未希摇头:“姐姐为什么要讨厌那个叔叔?”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马未希说:“我昨天见到那个叔叔了,在医院。”
  乔阮大概能猜到,估计是马未希说了点重话,然后又觉得心里过意不去。
  “没事的,你在家好好睡一觉,叔叔那边,姐姐去和他说。”
  马未希小声问:“可以替我和那个叔叔说一声对不起吗?”
  乔阮笑道:“好。”
  -------
  她第一次主动联系江演。
  可能也是最后一次了。
  总不能一直逃避,有些话,她还是得当面和他说清楚。
  见面的地点在一家西餐厅。
  江演应该是刻意打扮过,领带也换成了乔阮喜欢的粉色。
  对这场见面的重视不需要任何言语,早就透露在细枝末节里。
  乔阮第一次心平气和的,和江演这么面对面坐着。
  “江演。”
  她喊他的名字。
  人真的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乔阮用厌恶的眼神看他,用不屑一顾的语气喊他。
  江演总能淡定面对。
  可是她稍微放缓语气,他就觉得有什么东西破裂了。
  哦,原来是他的内心。
  他紧张的手一直在抖,不敢看她。
  怕啊,也害羞。
  生平第一次感受到害羞。
  “怎......怎么了?”
  来西餐厅没点红酒,反而点了一扎酸梅汁,乔阮给他倒上一杯:“不喝酒可以吗?”
  “可可......可以的。”
  “今天约你出来,是有些话想要和你说清楚。”
  江演不抖了。
  气氛太平静,平静到哪怕是在西餐厅,也仍旧没有半分浪漫气息。
  他在等,等乔阮说出那句话。
  “我确实很讨厌你,或许你不太清楚,高中时的那段经历带给我多大的恐惧。”
  “我直到现在还会做噩梦,梦见我被的课桌被人装满蟑螂,梦见我被锁在厕所里,梦见她们往我嘴里灌食用油。”
  “但是。”她说,“我也想试着和从前和解,所以江演,我决定不讨厌你了,我们当陌生人吧。”
  江演抬眸,喉咙仿佛被什么哽住,生涩痛苦:“陌生人?”
  “嗯,见面了也不会打招呼的陌生人。”
  他知道陌生人这三个字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没有赎罪的机会了。
  意味着,他这些年的执着,他的改变,她永远看不到。
  她不是和他和解了,她是和自己和解了。
  第44章 乔阮的耳尖微微泛红,她别……
  乔阮走了, 走之前还把单给买了。
  她说以后不要再有联系,就这样井水不犯河水的当陌生人,其实也挺好的。
  她是铁了心的要和江演划分界限, 同时也决心放下曾经一直困扰她的噩梦。
  年少时的经历,是足够给人带来一辈子的阴影的。
  她一直被困在这段阴影里。
  直到现在, 才试着走出来。
  江演看着她的背影 ,走的挺决绝, 中途哪怕是稍微停顿一会都不至于让他这么难过。
  所以他才讨厌情绪被别人左右。
  为什么要喜欢她呢, 当初连遇见都不应该啊。
  眼睛酸涩的要命, 胃里也难受。
  胃酸上涌,恶心的想吐。
  他趴在桌上,大口的用嘴呼吸, 像一条濒死的鱼。
  原来人在极度难受的时候是会缺氧的。
  服务员发现他的异样,上前询问:“先生,需要帮您打120吗?”
  他不说话,死死攥着桌布,颈间的青筋都因为他的用力而凸起。
  然后他哭了。
  应该是第一次哭吧, 至少在他的记忆里。
  可能也是最后一次了。
  既然这么惹人厌恶, 就不去打扰她了。
  这种撕裂般的痛感,他没勇气再尝试第二次。
  希望她幸福, 又不希望她幸福。
  最好幸福的孤独终老, 想到她未来会和其他男人在一起, 共度余生,他就嫉妒的要命。
  说到底还是性格恶劣, 善妒。
  她厌恶自己也正常,连他都开始厌恶自己。
  ----------
  乔阮坐公交回酒店,她靠着窗, 看外面的天空。
  突然觉得,沛城的天空原来这么蓝。
  摆脱了江演,她觉得自己的人生都变得轻松了许多。
  车站在酒店前面几百米的距离,下了车后还得走个几分钟。
  沈负边接电话边往外走,空出来的那只手正挽着袖扣。
  银色袖扣,四四方方,在等下泛着冷质的光。
  看到乔阮了,他脚步停下。
  “晚上说。”他和电话那端的人说了这样一句话,然后挂断。
  乔阮和他打过招呼,刚要进电梯,谁知道沈负也一起进来了。
  他看着乔阮按下八楼的楼层,没动。
  乔阮问他:“你去几楼?”
  他笑:“八楼。”
  乔阮疑惑:“你也住在八楼?”
  他摇了摇头:“去你房间坐坐。”
  乔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