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张依依带着小姑娘即将踏出大门之际,却是突然又停了下来。
唐三心一颤,莫名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张依依回头朝他说道:“唐家主,你是不是还有一个原配嫡出的长子?本尊算了下,他现在应该还活着,所以,除了付给拍卖场的十滴强灵水以外,你觉得你眼前这个儿子的命能值多少灵石,便将灵石通通一枚不差地送到你那原配嫡子手里。”
第四百七九章
张依依也是在看到唐家家主后,这才记起几百年前堂姐张桐桐曾有过婚约的唐家竟还与眼前的唐家还是同宗。
不过唐三他们这边才是正宗嫡系,血脉关系相对来说也早就已经隔得有点远。
而后她随手算了一下,又发现了一个十分有趣的事情。
唐三不仅有一个原配嫡出的长子,而且那个原配嫡出的长子与当年曾跟堂姐有过婚约的却偏偏时运不济灵根尽毁的那位唐家子是同一人。
一个是唐家正儿八经的嫡支嫡长子,一个却是关系极远了的旁系子弟,两人原本完全不可能重合的身份却成了同一个人,这可就真是太有意思了。
她还记得当年张家听闻那位与堂姐订了婚的唐家子出了意外,从最有前途的天纵少年一昔之间变成再也没法修炼的废物后,自然不愿意再将已经入云仙宗成为内门亲传弟子的堂姐再嫁给那人。
张家还曾将替婚的主意打到她的身上,一桩桩倒是如在眼前。
后来也不知过了多少年后,张依依也是有一回偶尔与堂姐闲聊时倒是才听说了那桩婚约的后续。
人家纵然发生意外被世人当成废物,不过倒是极有风骨,主动取消了两家的婚约,也不曾给任何人以难堪,连带着后来堂姐主动送云的赔罪之礼都没有收,只道无缘而已,无需在意。
因为这事,不论是堂姐还是张依依都对那位叫唐仪的人印象不错。
而张依依之前也是看在唐仪到底也是唐家同宗的份上小惩大诫,并未真打算将唐家如何。
哪曾想后来灵光一闪随手却算出唐仪竟与唐家嫡支的家主唐三竟有着如此大的因果关联。
血脉至亲呢,一个旁支远宗的子弟竟然跟唐三真正的原配嫡子为同一人,这可就真是太有意思了。
毕竟在所有人眼中,唐三原配早逝从未听说过有留下过任何血脉,而唐三只有一个儿子,唯一的嫡子也就是唐三刚刚嘴里的孽子可是后来的继室所出。
唐三听到张依依的话,整个人却是傻了眼,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今生最大的秘密就这般被眼前的女修道破。
而他哪怕心中惊涛骇浪惊恐交加,却反倒更加不敢不从,甚至于连多余的话都不敢耽误:“是!唐三谨遵前辈之命!”
见状,张依依这才略显满意地点了点头,谅唐三也不敢阳奉阴违。
至于唐三原配嫡长子为何会成为旁枝子弟,后来为何会突然意外修为尽毁等等,这其中牵扯到唐家内部什么样的阴私争斗她也并不打算多管。
她只知道,继续算到那位唐仪历经如此多的磨难几百年后还能活下来重新修炼,那她自然不介意顺手帮他一把。
至于唐仪能不能把握住这个机会彻底翻身,那就得看他自己的本事。
直到张依依带着那小姑娘彻底远去,再也不会回来,唐三这才松了口气,转头面无表情地扯上此时恨不得亲手打死的孽子拖回了唐家。
而拍卖会上人心焕散,哪里还继续得下云,头一回不得不临时中断,等着下次再说。
“你们说,刚刚那位化神前辈到底是何人?”
事后,有人悄悄猜测着张依依的身份。
虽然今日发生之事他们并不敢对外随意张扬,却并不代表真的完全不敢提及。
“不超过五百岁,化神中期或者后期的女修如今可并不算太多,还有那位前辈一身气度,一看就知道出身大宗门。不过光是这样也还是不太好确定到底是哪宗的前辈。”
“你们说,会不会是云仙宗那位在华州盛会上力夺化神榜榜首的无羁仙子?她之前虚空一抓就将人给防护极佳的贵宾间揪了出来,很可能便是动用了时空道有关的术法!”
“哎哟,是谁又有什么重要的,反正人家化神大能离咱们太遥远了,左右肯定就是那几位大宗门的女化神前辈之一。相反,你们难道不好奇好位前辈说的话吗,唐家家主竟然还有其他的儿子,而且还是原配嫡长子!”
“对呀,这事可真是太让人意外了,唐三可是半点都没敢否认,可若他真有这么一位原配嫡长子还活着的话,为什么以前从来都没有人听说过半点风声,更压根没人知晓过那位原配嫡长子的存在?”
“这有什么奇怪的,总归不过是家族阴私罢了,不过那位嫡长公子如今怕是要时来运转了,毕竟唐三就算再不情愿将这个儿子曝光于世间,如今有了那位化神前辈的交代,很多东西可就遮掩不住了。”
……
张依依没有直接将小姑娘带回云仙宗,因为小姑娘离开拍卖场后,第一时间向她请求,希望能够先回一趟家。
小姑娘没有亲生父母,只有一名义父。
她打小被义父养大,在这世上也只有义父一个亲人。
半年前她突然被抓一路转卖于此,早就断了与义父的联系,也不知道义父找不到她后会急成什么模样。
义父只是普通的散修,之前还受过重伤,所以修为一直在金丹初期无法再有寸进,寿元本就将尽,她都不敢想象这半年多过去,义父是否还活在世间。
张依依自然没有在这一点上为难小姑娘,问清这父女两人原本所生活的地方后,直接便带着小姑娘上了路。
正好,即将要去的目的地她还颇为熟悉,到时也能顺便去看看昔日故人。
“前辈,您以前去过嘉谷关城?”
越接近目的地,小姑娘发现张依依的神情微微有些不同,像是追忆,又像是叹息。
“当然去过。”
张依依也没有刻意掩饰自己的情绪:“我当年第一次领了宗门任务出宗历练,来的便是嘉谷关城。”
当年这个最大的散修之城,如今还是依旧,只不过曾经的人却早就变得不同。
“苏乐,你们住在城中哪儿?”
张依依带着小姑娘交了入城灵石,极为低调地再次踏入了这处散修之城。
苏乐是小姑娘的名字,大概是收养她的义父希望她能活得快快乐乐吧。
张依依觉得这名字挺好的,她挺喜欢的。
至于苏乐的义父到底是不是苏乐所说想以为的那种真正好人,这一点她暂且保留意见,不先做判断。
毕竟,苏乐半年前的突然被抓是否真的只是单纯的被人盯上,还是另有内情,这一点她当真无法保证人心。
如果苏乐被抓被卖与这孩子的义父有关的话,那么真相哪怕再残忍,她也会亲自让苏乐看个分明,彻底了断掉这份因果。
“前辈随我来,已经不远了!”
进了城后,苏乐明显又激动又急切,脚下步子生风,一派恨不得立马赶回去找她义父的模样。
这孩子,倒是个极为孝顺的。
张依依没有再说什么,一路跟着苏乐往前走,只不过却发现越走越是熟悉。
直到,苏乐将她带到一处安静的小宅院门前时,张依依这才意识到这孩子的义父也许又是一位故人。
“义父,义父!”
到了家门口,苏乐归心似箭,直接边喊人边推门跑了进去:“义父,乐儿回来了,义父!”
眼见着苏乐激动得直接忘了一切,被甩在门口的张依依不由得笑了笑,随后也跟着抬脚走了进去。
“乐儿?是乐儿?真的是我的乐儿回来了?”
屋子里很快有了回应,随即一道苍老的身影从里面跑了出来,似乎跑得太急太快,还被什么东西给绊到,差点摔了一跤。
苏乐见到那道熟悉的身影,一把上前将人给扶住,又哭又笑不断地叫着人,告诉义父,是他的乐儿回来了。
半年不见,义父原本就已不好的身体更是形同枯骨,看得苏乐更加的难过。
这分明是因为担忧她才会如此,连她都一眼能看出眼前的义父早就已经要油尽灯枯。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乐儿不孝,是乐儿让义父担心了。”
苏乐实在忍不住,直接抱着义父那冰凉的身子嚎啕大哭。
“傻孩子,不关你的事,你平安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苍老的老人确定这一回并非自己出现了幻觉,而是自己的女儿真的平安回来了,一直强撑吊着的那口气总算松了下来。
这么一松,他人瞬间便支持不住,就这般闭上眼将要断气。
“义父你不要死,义父求求你别扔下乐儿一个人!”
苏乐一把死死抱住怀中生气渐逝散去的义父蹲了下来,哭得悲恐又无助。
一旁的张依依见状,亦是不忍,却也无力回天。
她上前抬手往那枯槁的身体内输入了一些灵力,至多也只能为这对父女再争取多说上几句话,交代好最后遗言的时间。
看到张依依的动作,苏乐顿时如溺水之人找到了浮水,终于想起还有这么一位厉害的前辈也许能够救救她的义父。
“前辈求求您,救救我义父吧,您那么厉害,一定能够救他对吗?”
苏乐痛哭哀求。
“他寿元本就已近,如今更是油尽灯枯生机尽散,我并无那等逆天之力,你们抓紧时间再多说几句话吧。”
张依依如实而言,没有给这孩子半点幻想。
她的话音刚落,原本已经闭上眼睛的老人终于又重新睁开了眼睛。
“您……您……您是仙子姐姐?”
老人睁开眼第一眼便直接看向了张依依,激动而欣喜,这一刻明明将死之人却硬是多出了几分生气:“真的是仙子姐姐吗?我是不是又出现幻觉了?”
他还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却被张依依亲自拦了下来。
“六子,没在什么幻觉。我救了乐儿这孩子,送她回来找她的义父,却没想到她的义父竟会是你。”
张依依说道:“生死有命,我帮不了你,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尽快交代吧。”
她并不知道当年六子为何没有照着他们之间的约定,去云仙宗找她,五十年顺利筑基的条件,她想当年六子应该是做到了的。
没想到巧合之下,她竟然救下了六子的义女,还在六子临死之前再次相见。
“六了多谢仙子姐姐,仙子姐姐对六子的恩情实在太多太大,六子却是没办法报答姐姐,只希望来生能再有机会报答姐姐的大恩大德。”
六子满眼含泪,看向张依依的目光却一如当初第一次在这方小院中得张依依馈赠,有了踏入仙路希望之时:“六子辜负仙子姐姐当年的教导与希冀,未能按照约定前去云仙宗牢牢把握住姐姐送我的天大机缘,六子一直都觉得无脸再见姐姐。却没想到临死之时,还能再见到姐姐,这是老天对六子最大的善意。”
“你不必觉得有愧,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最终的路怎么走,只要你自己不后悔就行。”
张依依还真没有责怪过什么,毕竟当年她也只是想给六子多一个选择,至于人家最后要不要这个选择都很正常,没什么辜负不辜负的。
“姐姐说得对,虽然很是遗憾最后未能入云仙宗,走姐姐送给我的那条更好更光明的路,不过六子的确不曾后悔。”
六子说到这,侧目看了一眼苏乐,满满都是慈爱:“当年我在约定的五十年内幸运筑基后,在去往云仙宗的半道上遇到了乐儿的母亲。为了乐儿的母亲,我改了主意。虽然最后,我还是没有缘份与乐儿的母亲在一起,甚至于最终连她的性命都没有保住,但却永远不后悔那段与她在一起的日子。”
“义父,我娘,我娘……”
苏乐听得很慌,这一切都是她从来都不知道的,也是她从来都不敢追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