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荷还要再说,安如锦已和青萍快步走入偏殿中。此时陈太医早就一脸严肃端坐在殿中。
他见安如锦前来,连忙起身行礼。
安如锦问道:“陈太医诊了兰妃娘娘的脉象,如何?”
陈太医面色凝重:“很不好。兰妃娘娘从小体内就带了胎毒。胎毒性燥,一直盘踞在肺腑中。若是遇春秋两季就容易发作成气喘之症。这病没法根治,只能徐徐调理,最好是兰妃娘娘经常心怀开解才能郁气抒发。”
“可是这慕神医用了大寒之物强行镇住兰妃娘娘的胎毒燥热之气。所以兰妃娘娘身体孱弱就承受不住,在此时寒燥交加,在体内爆发出来,吐血不止。”
秋荷等听得脸色发白。
谁都知道兰妃的身子弱,若不是这样皇上怎么会到现在都不忍宠幸?没想到一番关切却是被一个来历不明的“神医”给全然破坏。
安如锦面色沉重,问道:“皇上知道吗?”
陈太医点头:“先前几位老太医都看过了,应该都把实情告诉了皇上。”
安如锦犹豫良久,问:“有救吗?”
陈太医不语,只是长长叹了一口气。
秋荷和青萍登时明白了为何皇上要安如锦待在这里帮忙掌香照顾。
一个必死之人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呢?再坏也坏不到哪儿去了。
安如锦轻叹:“罢了。尽人事听天命。陈太医说说我的香方吧?”
说道此处,陈太医眼中亮了几分。他道:“娘娘擅长制香,就算是安息香都比一般用的更有效。如今兰妃娘娘已寒毒入肺腑,浑身剧痛,现在最好是让她沉睡,越久越好,微臣再辅以其他针石疗法更见效。”
安如锦点了点头,回头对青萍道:“记住,从现在开始殿中的安息香不能断。”
她说着加了一句:“千万也要记得窗户不可闭死。”
青萍点头应下。
安如锦又问道:“陈太医,我给你的香方不是普通香方,你看可有冲突?”
陈太医立刻道:“微臣仔仔细细研究了娘娘给的香方。微臣想问一句,这香方当真如此神奇?”
安如锦还没说话,一旁的秋荷忍不住道:“陈太医你不要小看我家娘娘的香方,那可是千金难买的香方。”
安如锦看了她一眼。秋荷赶紧噤声。
安如锦柔声道:“这香方本宫也是第一次试做。不过若是这香方有效,是不是对兰妃娘娘有好处?”
陈太医动容:“那是当然。可以通七窍,疏郁气那就和微臣给的药石方子有异曲同工之妙。微臣惊异的是,这香方还有一个例子,当真这么神奇?”
安如锦莞尔笑了笑。
原来这香方下还记载着一个例子。说当时一位刚考上状元的书生正是人生得以马蹄疾的时刻,忽然惊闻家中突变,一家满门在上京的路上被劫匪残杀殆尽。
这状元郎听闻消息气血冲击立刻吐血不已,昏死过去。随从中有个忠仆找了很多大夫都说气急攻心无法唤醒,就算唤醒也恐怕伤了元气手脚麻痹不能动。
随从无奈死马当活马医,不知从哪找来一个做药香的香师。这香师正好云游在外寻找香料,见忠仆难得,遂给了一张香方,命他烧上五天五夜。为了让这随从一定烧到够。香师故意说这香是“招魂香”。
五日一满,魂魄归位,人自然会醒来。
随从大喜过望,拿着香方犹如圣旨。立刻去寻找香料。香师见他可怜不得不拿了自己千方百计寻来的香料给他。就这样这忠仆日夜焚香,终于在第五日昏死的状元郎清醒过来,第七日郁气皆消,手脚都能动了。
是以这香方就被称为“招魂香”,只不过这香方历经多年,几经改变,香方芜杂,不辨真假。
安如锦这手中的香方他看过又细细推演了下,惊觉似乎有点道理。于是才这么郑而重之地问她能否制成。
陈太医连忙道:“娘娘,这例子要是真的,那兰妃娘娘也许有回转的生机。”
安如锦动容。不过旋即她苦笑:“尽力吧。不过这香方真的很难。”
陈太医叹道:“对啊,这到底是什么香。微臣总觉得这香方精妙,不应该叫‘招魂香’这么一个粗俗的名字。”
安如锦沉默良久,才慢慢道:“这香方有另外一个名字。陈太医一定听过。”
陈太医好奇问道:“是什么名字?”
安如锦轻声道:“这是几百年前药王孙仙人调配的药香香方。传说这香由百种草药和百种香药配成,几经研磨、过筛,浸泡、熬制,又经过阴阳八卦算法终得一味据说可以生死人肉白骨的香方。”
陈太医震动:“这……”
他已隐约知道这香方是什么了。他的手因为这而激动得微微颤抖:“这……这真的是……”
安如锦目光平静,红唇微开:“这香的另一个名字叫做千和香。”
千和香!
陈太医震动不已,脱口而出:“不可能!”
可是当他看见安如锦郑重的面色时,渐渐明白了什么了。他忍不住道:“娘娘的意思是,这香方只是残缺的千和香香方?”
安如锦苦笑:“孙仙圣的医术何其高明。千和香何其珍贵。这香方能记载到这个程度就已是不错了。如何能期待这香方是完完全全的千和香的香方?”
陈太医喟然长叹:“是啊,先圣留下的古方已缺,但愿这香方能来得及。”
安如锦道:“现在就请陈太医尽力救治兰妃娘娘。本宫也会拿点其他疏导寒气的合香日夜不停点燃,但愿能化去兰妃身体中一星半点的寒气。”
陈太医沉重点了点头:“也只能这样了。皇上……也是这么说的。尽人事听天命。”
他说完十分感佩看向安如锦:“娘娘以德报怨,微臣感佩。”
安如锦轻叹一声。
不管如何,这世上有没有可以生死人肉白骨的千和香都已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被救的人应不应该,值不值得……
若是不值得,她又为何在这里?
为了他?也罢,为了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