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追杀你的那些人吗?朱钰心有余悸的问道,就这么走了?
  不像。阿默皱眉说道,暗杀队的人从小经过训练,能够隐藏自己的气息,虽说这个驿站的地板容易有响声,也不会有这么粗重脚步声和呼吸声
  那或许是真的走错了。朱钰打了个哈欠说道,他已经快一天一夜没合眼了,又受伤流了不少血,早就困得不行,这被窝里的温度又这么刚好,朱钰上下眼皮已经开始打架,有点坚持不住了。
  或许吧,但还是要谨慎一些为好,你要是困了就先睡,我在屋里守着。
  阿默说完便要起身,朱钰连忙拉住他,你开什么玩笑呢,你的伤也不轻,我把床让给你,你快睡吧,我打个地铺就行。
  少爷,有没有人说过你真的很固执?阿默无奈的坐回床边,之前我什么样的地方没睡过,还是我来打地铺为好,若有什么情况还能第一时间反应,你就安心睡下吧。
  那个朱钰犹豫一下还是开口问道,虽然我这样直接问是不太好,但是我真的很困惑,你明明是皇子,还是长子,怎么会流落到奴隶市场呢?而且这么多年了,你们国家丢了皇长子,怎么没有派人来找?
  阿默听见朱钰的问题,轻轻笑了笑,那双湛蓝色的眼眸里带着难以言明的情绪,他微微转头,没有看向朱钰,只是缓缓开口说道,因为我的眼睛。
  你的眼睛?朱钰不解,有什么问题吗?
  阿默垂眸,眼睫在脸颊上打下一层淡淡的阴影,我的眼睛颜色,是不详的妖异之色,据说我一出生,接生我的产婆就被处以了死刑,因为她亲手接生出来了妖孽。
  不会吧,明明就是很好看的颜色,怎么会这样说?朱钰惊了,还杀人?你们国家也太迷信了吧!
  我母亲因此获罪,被判去流放,因为国主不敢亲手杀死我这个妖孽,便让母亲带着我一起流放。阿默的神情有些落寞,这些事情太过久远,以至于现在说起都有些不真实感,就仿佛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一般。
  所以你母亲就这样带着你流浪?天啊,那时候的国主是你的父亲吗?他竟然如此心狠!朱钰简直难以想象,这是什么样的人可以让自己的亲生血脉自生自灭,就仅仅是因为眼睛的颜色就认为好端端的一个人是妖孽?这是什么天大的笑话!
  当时的国主是我的祖父,我父亲是皇长子,他接济过我和母亲一段时间,但是他也不敢忤逆国主,只好把我和母亲藏在一家酒楼,白天我母亲就去厨房帮工,我也跟在母亲身后打杂,母亲缝制了一顶帽子遮住了我的眼睛,但是除了后厨也不让我去其他的地方,阿默说着,嘴角带上了一丝丝笑意,那段日子,虽说也不轻松,但和母亲在一起,倒也不算过得艰难。
  不过纸终究是包不住火,我和母亲的藏身之处被发现,国主大怒,关押了我父亲,把我和母亲的身上打上奴隶烙印,直接逐出了海淮国。阿默声音有些颤抖,似乎是在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我和母亲被转卖了几次,最终我被奴隶主带到了云宁国,和母亲失散了。
  你一定很恨自己的祖父吧,朱钰不知为何也有些难过起来,我是真的没有想过,竟然会有人不要自己的血肉,虽然我一出生母亲就去世了,但父亲一直十分宠爱我,也惯了我许多毛病出来,比起你来说,我真是太幸福了。
  要说恨的话,也是有的,但我最恨的,是我这双眼睛。阿默静静说道,若不是这双眼睛,也不会招来诸多灾祸,不会害的母亲因我被流放,更不会害的你家破人亡
  不不,你不能这么想。朱钰听到阿默这么说,连忙坐起身子,看着阿默说道,这所有的灾祸不是因为你的眼睛才会出现,你的眼睛根本不会有这么大的影响力,都是那些人太过迷信的错,你不能责怪自己。
  还有,你的眼睛明明那么漂亮,不应该背负起这样的仇恨,朱钰有些不自然的转移了视线,含糊不清的说道,那天市场里有那么多奴隶,我可是第一眼就看到了你,就是因为你的眼睛
  那可能这双眼睛带给我最好的事情,就是遇见了少爷你。阿默刚说完,就发现朱钰已经靠在枕头上沉沉睡去,看来的确是累了。像朱钰这样从小养尊处优的身子,突然一夜之间经历了这么多,也实在是难为他了。
  阿默伸手给朱钰盖好被子,看向朱钰的眼里尽是满满的温柔,在他这历经苦难的人生里,朱钰就像是一道光,照亮了他所有的黑暗,阿默永远都不会忘记第一次见到朱钰的那天,朱钰向他伸出手,眼眸里带着点点亮光说道,我就要你了,你要不要跟我走?
  阿默脸上浮起了一丝笑意,当时的少爷是那么神采奕奕,根本就没担心过自己会拒绝他,他那时看着自己的眼神,就像是发现了宝藏一般的惊艳,现在看来,原来是自己这双眸子的原因。
  少爷,当年我跟你走了,而现在,那句话却是我要来问你了。阿默俯下身,轻轻在朱钰耳边说道。
  可能是因为阿默的气息让朱钰的耳朵有些痒,他伸出手来挠了挠,紧接着便抱住了阿默的身体,还把脸顺势埋了进去,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继续睡觉。
  此时初春的天还有些寒意,这简陋的驿站也并不怎么暖和,阿默的体温要比朱钰高上那么几度,朱钰在睡梦中便直接把阿默当作了人肉暖炉,紧抓着不放。阿默的身子僵了一会,见也没办法挣脱开,只得认命躺在了朱钰身旁,看着自己怀中的睡得香甜的人。
  太近了。朱钰的呼吸近在咫尺,让阿默浑身的温度莫名的升高,朱钰在睡梦中还无意识轻咬了一下嘴唇,这番景象直接让阿默脑中名为理智的弦咔嚓一声崩断,他鬼使神差的贴近朱钰,想要去尝朱钰那肉嘟嘟的唇。
  可就在这时,阿默却闻到了一股异香,他迅速用衣物把自己和朱钰的口鼻捂好,翻身下床,直接那糊着薄纸的门板伸进来了一个小竹筒,那股异香就是从那竹筒中传来。
  是小偷还是强盗?应该不会是暗杀队的人,这手法太过拙劣,不像是王室培养的杀手会用的,阿默捂着口鼻,悄悄走到门边,想要看看这人到底是做什么的。
  门栓有了轻微的响动,阿默立即转头看过去,只见有一柄小刀从门缝里伸了进来,正在试图拨开门栓。
  阿默不动声色的退到了隐蔽处,只见门栓被慢慢拨开,门缓缓开了一条缝,一个身材瘦小的男子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他看到床上熟睡的朱钰,表情明显一喜,他快步走到床边,确定朱钰睡熟后,便伸手从怀中掏出了几颗药丸,看样子是要给朱钰喂下。
  今天可是发达了,如此漂亮的人儿,必定能买个好价钱啊!那个瘦小男子刚准备给朱钰塞药,手却被猛地抓住,他回头一看,只见阿默如同修罗一般站在他身后,顿时心胆俱裂,整个人都吓软了。
  你到底是做什么的?阿默脸色阴沉,手中的力道几乎要把那男子的手腕生生折断,我可不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
  第23章 套路
  这天下还有这样笨贼?卞焱撑着下巴,一脸探究的看着房间内被五花大绑的瘦小男子,偷人也不看看房间里有谁,就这么莽的?
  咳咳,朱钰不自然的咳嗽了几声,那个啥,偷人这个词好像用在这里也可以,但我怎么总觉得怪怪的
  偷人都偷到我家少爷头上了!看我不好好教训你!福满气呼呼的想要搬起旁边的桌子,发觉抬不动,又去扯卞焱坐着的凳子,卞焱措手不及,差点整个人都被拽翻,连忙一把按住了发疯的福满,免得他真的拿凳子去砸人。
  那人吓得连连磕头,他嘴里被塞了抹布,说不出话来,只能用行动求饶,这人也是惨,被阿默逮着后直接送到了卞焱的屋子里,卞焱直接给喂了会让人奇痒无比的药,为了防止他抓挠,又把他手脚都绑了起来。隔壁这样吵闹,把朱钰也给弄醒了,得知房子里竟然进了人贩子,便过来看看这胆大包天的人到底长什么样子。
  说!你到底是什么目的!同伙在哪!卞焱瞪着眼睛,面目狰狞的威胁道,我刚才给你喂的毒药先是让人奇痒无比,接着就是经脉寸断,最后会口吐鲜血而死!你若不老实交待,你就在这等死吧!
  那人听了,吓得脸都白了,呜呜的叫着,磕头的力道更狠了,仔细一看,嘿,这穿裤子也湿了,从裤腿漫延到地上一滩水迹。
  你把他嘴堵着呢,他怎么说话朱钰无奈扶额,这贼人看上去并不如他的行为那般大胆,面对卞焱的恐吓简直就是怂的不得了。幸好前面他把阿默赶去睡觉了,否则就这两人的审讯速度,恐怕到晚上都审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对哦,小胖子,你过去把他嘴里的抹布扯了。卞焱一拍脑袋,对福满说道。
  为什么是我啊!福满也是个纸老虎,虽说刚才气势汹汹,但真要靠近人时便一下子怂了,万一他咬我手指头咋办?
  真没出息。卞焱白了福满一眼,自己走到那人跟前,开口说道,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开口喊,我就直接一刀子把你的脖子抹了,我说到做到。
  卞焱说着,亮出了他手里的小刀,刀刃上发着寒冷的光,看着十分瘆人,那人咽了一下口水,胆寒的点了点头。
  卞焱冷哼一声,扯出了那人嘴里的布,那人张着嘴巴,傻傻的看着卞焱手里的刀,嘴角流下了涎水。
  来,你说说你为什么想要绑我?朱钰蹲下身子,和颜悦色的看着那人说道,听你口音是云宁国的人,我说的对吗?
  那人看着朱钰的脸,表情变得痴痴的,嘴角咧开,发出了憨憨的笑声,漂亮因为漂亮啊
  朱钰被这人的眼神弄得毛骨悚然,他下意识想要给这家伙来上一马鞭,但还是忍住了,他强忍着不适感接着问道,你还有没有其他同伙?你要把我绑去哪里?
  那人犹豫了,看着朱钰就是不说话,卞焱刚准备亮刀子,就见朱钰阴沉着脸开口道,你肯定有同伙对不对?你这么久了都没回去,你那帮同伙也没来找你,恐怕是已经丢下你跑了吧?这样的伙伴你还要维护他们吗?你若是坦白交代,我还能饶你一命,若是不说,你可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那人脸上的表情明显慌了,看来朱钰说的没错,像他这样的人贩子只是为了搞钱,并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徒,怕死的要命,他看了看一旁拿着刀看起来就不好惹的卞焱,抖抖索索的说道,我要是说了,你们真的可以饶我一命吗?
  说了就有活的机会,不说连机会都没有。卞焱从身上掏出一个小药瓶,在那人眼前晃了晃,这是解药,你要说得好的话,它就归你了。
  这人此时正被奇痒折磨着,看见药瓶顿时眼睛都亮了,连忙点头开口道,我说我说!我们就是在这国境交界处倒卖人口的贩子,这驿站老板是我们的熟识,若是有那种没什么背景的,又长得漂亮的女人住店,就会传信给我们,我们便用迷烟弄晕了,直接带走卖给各个国家有需求的富人。
  你们眼睛瞎了?朱钰皱着眉头说道,我是个男的!你绑我卖给谁?
  嘿嘿也不是没有那种喜欢漂亮男子的人,你又长得那么漂亮那男子露出一副花痴嘴脸,原本放完迷烟我是要确认房间里的人都晕过去才能行动的,谁知道一开门你睡在床上的侧脸太迷人,导致我什么都给忘了,这才被你们给抓住
  朱钰脸瞬间黑了,从小到大他是知道自己长得算是不错,但是沧黎城毕竟只是个边境小城,再加上朱家的势力,没什么人敢直接对自己的脸表露出如此痴迷的态度,看上去十分恶心,卞焱审问这个人原本是想看看这人贩子有没有和海淮国有关联,现在看来,就是个脑子有病的蠢贼而已。
  真不要脸!我们少爷也是你能觊觎的?福满这下也不怕了,愤怒的冲上前,一脚把那人踹翻,开始拳打脚踢,把那人打的连连求饶,哀嚎不止。
  等会再打,你说你倒卖人口给各个国家?卞焱摩挲着下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海淮国也去吗?
  去,虽然有些远,但只要给钱够,我们可以把人送过去。那人躺在地上,满脸是包,艰难的回答道。
  那我给你个赚钱的机会吧。卞焱笑眯眯的看着那人,像一只满肚子阴谋诡计的狐狸,你把我们几个都绑了,送到海淮国去,我给你们十锭金子,怎么样?
  十锭!那人脸上的表情顿时惊了,你说话当真?
  自然当真,卞焱从怀中掏出五锭金子扔给那人,这是定金,你应该可以联系上你那些同伙吧?若是能顺利送到,我还可以给你们加钱,不过你们也别想耍花招,我对付你们这种小贼,可是绰绰有余的。
  ***
  你可真是天才。福满被五花大绑的扔在马车上,鄙视的看着一旁被同样绑着的卞焱,自己出钱卖自己,绝了。
  你懂个屁。卞焱老神在在的躺在那,瞥了福满一眼说道,我这种聪明人的想法,像你这种笨蛋怎么可能理解,殿下应该能懂我的意思,对吧?
  阿默也躺在马车里,他手脚和卞焱一样被绑着,他脸上表情严肃,低声说道,我明白你是想躲开国主的追杀,可是那个贩子把少爷放到了另一个马车上,不知是想要做什么。
  那人想要独吞这十锭金子,向同伴隐瞒了我们的事,说朱少爷是贵货,我们是要被卖做奴隶,所以要分车,不过他保证了,两辆马车都是前往海淮国的,到时候会让我们一起下车。卞焱回道,我刚才看了,朱少爷的马车就在我们车旁边,要是真有事情,这种绳子我们一扯就断,直接冲过去就好。
  阿默点点头,但眼里还是充满着担忧,也不知道少爷自己一个人害不害怕,他从小那般备受宠爱,落得今天这番场景,可真是苦了他了。
  而另一辆马车上的朱钰,此刻却不像阿默想的那样害怕,他好奇的看着和他坐在一起啜泣的漂亮少年,眼里皆是惊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