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母,商先生说你每次到外地住宾馆都睡不着,友谊宾馆又是有年头的老宾馆,里面的床铺肯定比不上家里舒服,我还是接你去章律师家吧。章律师家里有保姆,我已经事先跟她联系好了,她在家里做了你爱吃的菜,如果你不想在家里吃,我们在外面吃好了再回去也可以,伯母,章律师爱干净,家里收拾的特别整洁。”
孟香橼有点心动了,她从来没去过章柳家里,来笠州的次数本来就不多,每次来都住在大儿子家里,然后章柳到他哥哥那里去。以前她也想过到章柳家里看看,但章柳没主动提起过,她念叨着估计是不方便吧,常年在外独居的成年男子难免有自己的小秘密,说不定家里面住着她未来的儿媳妇。
孟香橼突然意识到林睿话中的意思,她说她是商陆的朋友,对章柳的家里情况又熟悉,这个林睿到底是谁呢,和商陆他们是什么关系。
孟香橼张口想问,转念觉得问了有些冒失,也许商陆让她来是有用意的。孟香橼这么一想之后,倒迫不及待的要下楼见见了,说了句,“好,我马上就下来,麻烦你等一会。”
“不急的伯母,我就站在大门口呢,穿的是米色的西装套裙。”林睿挂掉电话,松了一口气,总算说动了。
孟香橼换了衣服,洗了脸,梳了头发,在镜子前仔细的照了照,然后坐电梯下楼去。林睿站在门口向里面张望,这个点进出宾馆的人很少,开出去两三辆车,走出来两位男士,随后出来一位中年妇女。
林睿背着阳光看不清来人的脸,只望见她的身材修长,酒红色的大衣搭配黑色的裤子和黑色的及踝短靴,典型的瓜子脸,皮肤白皙。待她再走近点,林睿一阵嘘唏,真是美人胚子啊,怪不得生出了两个漂亮的儿子,未施粉黛,眉眼清秀,面色红润,唇红齿白。但孟香橼不是那种保养的看不出年纪的女人,眉眼间密布着皱纹,她的美是浑然天成的,属于长期生活作息和饮食规律养成的美。
孟香橼心怀激动,同样打量着林睿,大门口只站着一位姑娘,瘦瘦小小的,衣着朴素而优雅,留着齐肩的短发,衬着小脸上精致的五官。林睿化的是淡妆,恰到好处的得体,孟香橼朝她看时,她朝孟香橼微笑,露出半排整齐洁白的牙齿。孟香橼是中医,喜欢干净自然的人和物,初初的相见,便觉得和林睿很有缘,至少对商陆的安排,孟香橼此时是满意的。
林睿主动道:“请问你是商先生的母亲吗?”
孟香橼笑道:“是啊,我叫孟香橼。”
“伯母你好,我就是刚刚给你打电话的林睿。”
“叫林睿啊”,孟香橼又意味深长的上下扫视了她一番,越看越中意。
“伯母,我去招辆出租车。”
“不用了,我们走走路吧,今天不冷不热,天气还是不错的。”
“从这边到章律师家挺远的,要走不少路呢。”
“不急着去,今天坐了一天了,走走路活动活动筋骨,我现在也不饿,林小姐,你走路行吗?”
“行,我每天都走路,走习惯了,不累的。”林睿笑起来,孟香橼就爱看林睿笑的样子,挽着她的胳膊向前走去,像一对母女。
天色渐渐暗沉,有的地方的灯已经亮了,马路上的车辆变多了,哧啦哧啦的行驶而过,交警吹哨子的声音脆脆入耳,人行道上半干燥半湿漉漉,柳枝垂在河畔边,一副静谧的春晚图。
孟香橼道:“林小姐是做销售的吗?”
林睿道:“不是的伯母,我是律师,和章律师在一家律师事务所里,我们是同事。”
同事啊,指不定日久生情了,知根知底的蛮好,孟香橼又问:“你和商陆也熟悉?”
“我和商先生是通过章律师认识的,机缘巧合就成了朋友。”
“原来是这样,我是一名医生,中医。”
“我听商先生提起过,说他和章律师的名字就是取自于中药材,商陆,章柳,听上去不一样,实际上是同一种植物。”
孟香橼笑起来,“是啊,林律师好记性。”
“我记得小时候母亲用香橼擦拭手上的冻疮,那香橼也是中药材吗?”
“是中药材,是中药材,做律师的悟性就是高,你如果是我带的实习生,我省多少心呢。”孟香橼慈爱的望着眼前这位冰雪聪明的姑娘,喜爱之情溢于言表,可不好意思问林睿私人问题,从而判断她是否有男朋友了,于是转变话题道:“我明天再在笠州待一天,后天就回家了。”
林睿突然想起来商陆说过他的父亲姓商,他的母亲姓章,但他的母亲叫孟香橼,姓孟而不姓章啊,正奇怪着,听到孟香橼这般说,心里一惊。商陆交代的是他母亲明天就走了,突然得到这个消息,她都没有心理准备,边在脑子里筹划明天的安排边问:“伯母,你明天还要培训吗?”
“明天上午学习,下午自由活动。”
林睿想着她明天下午有没有事,问道:“伯母,你想去哪里逛逛吗?”
“我不大爱逛街,笠州的景点我都去过了,你明天有空的话就陪陪我,没空的话我自己一个人到公园什么的里面走走,不要紧的,你忙你的。”
“那我有空就到宾馆找你。”
“行,你们年轻人忙。”
“我平时忙还好,倒是商先生和章律师一直挺忙的。”林睿讲的是真心话,就章柳去美国这些天,慕名而来到所里找他代理的人不在少数。
“我知道他们忙,所以才骗他们在笠州只待一天,想着他们只陪我一晚上就行了,没想到他们连一晚上的时间也抽不出来啊,可他们兄弟二人在笠州打拼,孩子有孩子的难处啊。”孟香橼叹气道,对商陆他们的气愤慢慢释怀了,生出隐隐的心疼。
林睿念及章律师对家里报喜不报忧,而他们的母亲又如此善解人意,天底下的子女和父母之间逃不过“换位思考”,忍不住感慨道:“商先生去年为章律师找了位保姆,之前章律师一直是一个人住的,我们的工作又决定了常常不能按时睡觉,不能按时吃饭,吃了上顿,还不知道下顿几点钟能吃上。我一直挺敬佩章律师的,工作那么忙,他还坚持锻炼身体和自己洗衣服,听说他偶尔有空了还喜欢自己做饭。在这方面我比章律师差远了,我住在家里,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很少帮母亲做家务活,下班到家后仍然感觉疲惫不堪,累的什么都不想做了。”
孟香橼频频点头,林睿是细致的姑娘,对章柳的了解分毫不差,说道:“两个儿子当中,我放心不下的就是章柳,商陆也是一个人在外地多年,但他知道享受,从小就懂得人不能亏待自己,能用钱解决的事情绝不亲力亲为。对了,你去过商陆的家里吗?”
林睿笑着摇了摇头,孟香橼似乎想起了什么,摆摆手笑道:“他家里面做饭的保姆归做饭,打扫卫生的钟点工归打扫卫生,还有专门来为他洗衣服的,三四个人左右伺候着,他生下来就是富贵命。”
林睿跟着笑了,孟香橼道:“章柳就想不到这些,他只晓得努力干活,踏踏实实的干好,从来不投机取巧。他的性格很适合学中医,我也有意让他学医,可误打误撞却做了律师,做律师就罢了,要自己疼惜自己,否则累倒了,身边也没个贴心的人照顾他。”
林睿道:“章律师那么优秀,做什么工作都能做好,伯母你就放心吧。”
孟香橼望着林睿一笑,“林律师一直在夸我那小儿子,夸的我都难为情了。”
林睿听她话里有话,便不再多说章柳,两人沿着河畔旁的人行道笔直的走到头,然后坐出租车去章柳家。没经刻意的,两人像很久前就认识了一样,顺理成章的聊了很多,孟香橼教给林睿一些养生知识,和林睿对未知领域的求知欲一拍即合,说说笑笑,不知不觉的到了章柳家。
林睿伸手摁门铃,因事先同杜向梅讲好,她以为杜向梅会很快来开门,可坐等右等了十多分钟,门才打开。
林睿她们上楼,杜向梅候在门口,不停的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刚刚在洗菜,没听到门铃响。”
孟香橼并不计较,客气的说:“你是在这里照顾我们家章柳的吧,谢谢你了”,她说着向屋里张望,“这家里收拾的太干净了,真是谢谢你了,章柳不在家,我还来麻烦你,不好意思。”
杜向梅道:“阿姨你太见外了,这是章律师的家,你想来随时可以来,不用客气的。”
孟香橼道:“我头次见到长的这么年轻漂亮的保姆,你贵姓?”
“阿姨,我叫杜向梅,叫我小杜就行了。”
“好,好,小杜。”
“你们快进屋吧。”说这话时,杜向梅特地望了林睿一眼,林睿一直未说话,在淡淡的看着杜向梅。不知道她在家里忙什么,她说在洗菜,天气又不热,怎么洗的满头满脸的汗,那汗液啪嗒嗒的向下滚,脸色发黄,说话带喘,像是刚刚干了重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