瞪着床顶的彩帐,穆紫羽却再也睡不着了。闻着奚瑾萱身上的馨香,心头总是萦绕着一抹酸楚。
他记得总是在岑千叶面前夸赞奚瑾萱的,说爱一个人就什么都不在乎了。他很清楚岑千叶当是恼羞成怒的样子,但他好像忽略了那个男人的眼神。
二十多年来,穆紫羽第一次发现自己忽略了岑千叶的眼神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以至于可怕到失去了机会而不自知。
又或许,这就是缘分?在岑千叶向自己提起,有一个大胆的敢于爬上自己床的女人出现时,就让自己存了好奇的心思,继而就是深深的喜欢。
可当时自己就应该想到,她去爬的总不是自己的床呀,岑千叶那个小子真是好命,有了这么个美人在身边,还总是傲娇什么呢。
不过好在岑千叶懂了珍惜,但愿他能一直珍惜吧。自己不是惋惜,只是叹缘分不合适,她还不属于自己。下次,若是真的有缘,自己定然要牢牢的抓住才好。
直到天明,直到红霞漫天,朝阳透过窗子再次将小室照亮,穆紫羽一夜未眠,却丝毫不见倦怠和困乏。看一眼身边仍在安睡的奚瑾萱,心中说不出是柔情还是不舍。
可这一夜的相伴,他总算是以解相思了。想到这里,穆紫羽忽然很恶趣味的憧憬着岑千叶此时破门而入的画面。是不是那种捉奸在床的感觉会比较爽呢?
穆紫羽悄悄的起身,用脸盆里的冷水擦了把脸,再转身见奚瑾萱还抱着枕头独自酣睡,忍不住心生趣意,找来一支笔在她的脸上涂涂抹抹,然后才笑着出门。
正好梅伍娘早起出来,正站在门口梳头。忽然见奚瑾萱那屋顶方面打开,一个白衣俊美的男子走了出来,那一脸的笑意迎着初生的朝阳,怎么能叫一个“美”字了得呢。
“这……这位公子就是……就是昨夜留宿的……”梅伍娘的口齿都开始结巴了。别说这么俊美的男人没见过,他那眉眼间的笑意简直让人一看就脸红心跳。可难怪昨天晚上彩荷急急忙忙的跑来说奚瑾萱那屋有男人了,还是个好看的男人。她们几个嘻嘻一笑也没打扰。
今天早上再看,这么美貌的男子可不见着就要塞进自己屋里吗。奚瑾萱这丫头还真是有眼识,这么俊美的男人也给她逮到了。而且见公子这模样,心满意足呀,肯定要和自己谈价钱吧。
正在想着,穆紫羽移步走了过来,一举一动都是透着优雅、随意。这好教养可不是嘴上说出来的,男人有没有身份,是不是养尊处优,单是看他走路、吃饭,一个眼神动作都能知道。
梅伍娘顿时心里了然,这个男人定然不简单。
“你是这里的嬷嬷?”穆紫羽见一个三十多岁的艳色女子一直盯着自己,可那眼神不是花痴也不是铜臭,倒是不怎么厌恶。何况穆紫羽也常与风尘女子打交道,倒是一眼看出这是春满园的鸨母。
“是啊。我是这春满园的嬷嬷,梅伍娘。她们都叫我一声伍娘。”
穆紫羽微笑点头,转身又看了一眼奚瑾萱的那扇房门,神情带着几分的不舍和暧昧,抿唇一笑,从衣袖里拿出一张银票递了过去:“这是一千两的银票,你替我好好照看奚瑾萱吧。”
“啊!好的好的。奚瑾萱就好像我的亲侄女一样,我当然要好好的照顾她。公子放心,等您再上门的时候,奚瑾萱她一根毫毛都不会少的。”梅伍娘眼睛晶亮,接过那张银票看了一眼,上面“天旭宝柜”的一个朱砂红印。
这“天旭宝柜”可是国库里开出来的银票,最真不过来。敢情……这位公子还是吃官家饭的?年纪轻轻的倒是不像书生,多半是祖上做官积攒下来的福德,这样的公子出手最为大方,偶尔也有痴情的种子,看上一个便真心相对了,奚瑾萱这下有福了。
梅伍娘正替奚瑾萱满心欢喜,就听到穆紫羽又说道:“若是不够,可以到寿王府去拿,就说羽公子允了三千两银子的。我现在急着有事,一时拿不出这么多银票。”
还有三千两!我的乖乖,梅伍娘差点给一个雷劈倒在地上。而且奇怪,她怎么打量这个年轻俊美的公子,都不像是在说诳语的,那就肯定是有三千两银子了。
“那……这……,这位羽公子,你什么时候来把奚瑾萱接走呢?”梅伍娘觉得这几千两银子都舍得出手了,这奚瑾萱的身价也够了,现在把她打包送走都行了。
“再等等吧,到时候会有人来接她的。”穆紫羽微微叹气。若是可以,他真想现在就带她走。可晚了一次,只怕就再没有机会了。
迈步出门,穆紫羽忽然又站住了,像是想着什么似的。
梅伍娘忙着跟上来几步,问道:“公子还有什么事情?没有什么话要伍娘帮您转告奚瑾萱吗?”
“哦,算了,那三千两银子不要去寿王府拿了。”穆紫羽忽然觉得,既然人是你岑千叶的人,我何苦要替你养着。
眼见梅伍娘瞪起了眼睛,怕是就要嚷嚷着说自己吃干抹净不付钱,连忙摆手解释道:“若是要支取银子,你到恭亲王府去吧。就说王爷知会过了,给奚瑾萱姑娘办嫁妆的。”
“啊?恭亲王府!嫁……妆。”梅伍娘一个跟头栽在地上,差点闪了她已经不是拂柳迎风般的老腰啊。怎么才见着一个俊俏的公子,又多出一个恭亲王来?
要知道,那恭亲王可是皇上的亲弟弟,在天旭国都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奚瑾萱怎么和他攀上了交情?
而且……而且听说恭亲王是天旭国第一代俊美男子,而眼前这个……美到了极致,就是眉宇间多了几分的妖魅,难道他就是恭亲王?
“扑通”一声,梅伍娘跪在地上,“恭亲王驾到,民女伍娘不知者不罪,求王爷开恩。”
“哈?我不是的。你起来吧。”穆紫羽无奈的笑着摇头,又看看奚瑾萱那屋门,怕奚瑾萱突然醒来。只好压低声音说道:“这事极为的机密,你知我知就行了。奚瑾萱是那恭亲王养在外面的小妾,你且看牢了,等王爷出征回来,定有重赏。”
“哦哦,我懂,我懂了。”梅伍娘也压低了声音,连连点头。看一眼手里的一千两银票,有些肉疼的又递了回去:“不知公子是何许高人,这银票……”
“你且收着吧,我是奚瑾萱的朋友,昨晚只是和她畅聊一晚,帮她出些主意。你也知道,王爷的心可不是那么容易收服的,我是男人,自然知道男人喜好,教她一些御夫之术,也省得她将来使性子,惹了王爷不高兴,吃亏的是她自己。”
“哦哦,我懂,我懂得。”梅伍娘再次狠狠的点头,看着穆紫羽的眼神又有些不同了。敢情奚瑾萱那小丫头一套一套的对付男人的办法,都是这位高人教导呀。若是有机会,让这位高人也教教她们,岂不是更红了。
可想是想,梅伍娘这话咽在肚子里愣是没敢说出来。
穆紫羽见梅伍娘那唯唯诺诺的样子就是好笑,但还是忍住笑,和梅伍娘对了个眼色,低低的说了一声:“我走了,奚瑾萱你要好生照顾。”
“哦哦,我懂,我真懂了。”梅伍娘平时巧舌如簧,现在就是一连串的叠加词出来,完全没了多余的话。
想想也是,人家可是一位高人,她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只怕是说多、错多吧。
眼见着穆紫羽一袭白衣飘逸、俊秀潇洒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梅伍娘手里攥着那一张千两的银票好一顿唏嘘啊。
什么时候高人再现,能给她们指点一、二,她们也算是今生的福源深厚了。不过那位高人走了,自己这春满园不是还有个高人的徒弟奚瑾萱留下嘛。
奚瑾萱一早醒来,忽然想起昨天晚上见到穆紫羽的事情!还有……还有他爬伏在自己身上睡着了?慌忙的坐起来,奚瑾萱第一时间摸了摸衣服。
衣衫完好,门窗关闭,就连身边都是空空的没有了半个人影。难道……是梦?
可低头看看,昨天掉落在地上的酒壶还在,酒壶是锡银的,没有摔碎,不过散在地上的酒早就已经干了。
“羽?穆紫羽?”奚瑾萱又摸摸左右的床畔,虽然早没了他的温度,但另一边明显也有人躺过的痕迹。何况那淡淡的一股檀香味道,是穆紫羽身上的熏衣香没错。
“奚瑾萱,醒啦?”梅伍娘听到声音从门口探进半个头来,看着奚瑾萱就是神神秘秘的一笑。
“啊,醒了。”奚瑾萱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小脸一红。继而把心一横,问道:“我屋里出去的那个人呢?走了?”
“哪个人?没见着啊。”梅伍娘连忙的摇头,一脸的“装傻”。
“得了,别装了,我睡的太沉,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的。你见着没有?他走时有没有留下什么话儿来?”
“话倒是有一句,不过不是对你说的。”梅伍娘一脸的正色,说道:“那位白衣的公子让我好好的照顾你呢。瞧瞧,这是一千两的银票。”说完,梅伍娘抖着那张银票进了门。
“一千两!他倒是大方。”奚瑾萱恨恨的咬牙,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在这春满园亏了,平白无故的让伍娘多赚了多少的银子啊。洛天赐一出手就是五百两,穆紫羽这小子又丢下整整一千两,他们两家都是开银庄的吗?
早知道这样,奚瑾萱自己开个什么夏满园、秋满园、冬满园的,也不用找多少个姑娘了,就自己一人往屋里一蹲,等着这些人傻子似的送银子来多好呢。
“奚瑾萱,你也别这一副我伍娘占了你多大便宜的表情。你在我这里吃住都是上好的,这得花钱吧?给你置办衣服、行头、脂粉都是最好的,也得用银子吧?伍娘我还亏着不少的钱呢,你补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