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应该都是阁中相貌姣好的公子,今儿又是唱的哪一出?
  身穿绿色纱衣的男子一步上前,柔声道,我等仰慕宁公子风采已久,此次宁公子救了云华城百姓,更是救下了我们知音阁里的人,我等感念在怀,恨不得以身相许,结草衔环,以报答宁公子恩情。
  不必。宁隐淡淡的吐出两个字,已经是给了最大的耐心。
  他虽然容貌无双,但认真起来威严犹在,令屋内的众人不禁低了头。
  绿衣公子显然也生了惧色,可他一步也不退,硬着头皮道,以我等身份,定然是不能伴在宁公子身侧,但求一宿,势必将宁公子服侍的舒舒服服。
  在绿衣男子的示意下,其他男子也大着胆子扑到宁隐周围,几乎上匍匐在他跟前。
  宁公子,奴才服侍您。
  宁隐因这柔媚都一嗓子不寒而栗,他不想对凡人动武,随即像躲洪水猛兽一般离开桌案。
  云老板叫你们来的吗?
  是我们自己要来的!绿衣男子举起酒盅,宁公子,莫要嫌弃奴才啊。
  这都是什么事儿
  这厢闹的鸡飞狗跳,那厢有人也坐不住了。
  季江起身的刹那,背后传来云音调笑的话。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你说的报答就是怕你一群莺莺燕燕去献身?季江凝眸以对,他本以为这个人还算靠谱。
  云音笑笑,别着急啊,我这是反其道而行之,让宁公子看了这么多美景,不堪其扰,再让他见到清幽仙境,岂不是更有效果?你要人也要心,我只能出点不入流的法子了。再者说,我赌宁公子心中有你,季公子不如自己亲眼去看看。
  说着,云音替他开了房门,有道是,当局者迷。快去吧,正是时候。
  砰的一声,桌案被劈成了两半,地上一片狼藉。众公子吓的伏在地上,大气不敢喘。
  宁隐揉了揉太阳穴,甚觉头疼,若不是这些人不听劝的往他身上扑,他也不会以此警告。
  房门突然从外被推开,宁隐转头一瞧,正见冷着脸色的季江。
  来的正是时候。
  宁隐走过去拍拍他的肩,同我回房去。
  一下刻,季江反抓住他的手,阿隐,不如我们去街上走走,我身体大好,不想再躺着了。
  正巧宁隐想出去透透气,把这一屋子的脂粉味道散去。
  两人借着月色于长街上漫步,偶然撞见一个卖花的小女孩,女孩背了一竹篓的花,眨巴着眼睛看向两人。
  季江二话不说给了银子,把一竹篓的花都买了。
  这么多花?带回去分给阁里的公子们倒是正好。
  季江把竹篓往身上一背,郑重道,回去找个瓶子插起来,就放我们房里。
  宁隐挑了下眉,那岂不是满屋子都是花?
  我听苏师兄说过,在某些地方,姑娘或者小伙儿遇见心怡的人,就会手捧鲜花同他们的心上人诉衷情。
  季江的眸子里都只映满了一个人,宁隐一时怔住,忽而笑道,你是当姑娘,还是做小伙儿?
  季江始料未及,原本准备的措辞忽然不管用了。他忽然想起云音方才说过的话,而当下,他似乎真的在宁隐眼中只看到了他的影子。
  公子!
  对视的两人被这一声打断,同时转了身,迎面闪过一道影子,穿过人群落至跟前。
  宁隐拧眉道,端琅,可是出事了?
  第65章 转世(一)
  多日不见端琅踪影,宁隐本以为他已经返回妖界,现在急急可可跑回来找他们必然是又出事端。
  三人闪身至一旁的窄巷内,这才躲开熙熙攘攘的人群,得了些清静。
  属下接到消息,妖界已派出眼线前往凡间,据说近日魔族动向频频,各大仙派也都纷纷有了动作,属下探听到他们前往的方向都指向黎晓镇。
  宁隐在记忆里寻了半天,也没有想起这黎晓镇有什么特别之处。
  不过寻常镇子,那里有什么特别吗?
  端琅的神色变得异常严肃,回殿下,我听说了一个秘密,不知道准不准,魔族前往黎晓镇是因为他们在寻魔尊的转世。
  宁隐登时心下一沉,果然他因召唤术而重生,魔尊的魂魄也因为某种原因而转世。怪不得魔物如此急切的要寻找五件宝器,怕是魔尊的魂魄不全,急需聚魂。
  阿隐,那我们季江眼见宁隐脸上晦暗不明,跟着起了忧思。
  去黎晓镇。
  仙派与妖界都派了人手,势必是想在魔族找到魔尊转世之前先下手为强,以避免一场浩劫。
  宁隐虽然第一次听说黎晓镇这个名字,但他莫名有些喜欢这名字的寓意,黎明破晓之前,听来就像是个好兆头。
  次日一早,两人便匆匆与云音辞行,赶往黎晓。
  当他们在镇子集市上落了脚,四周的热闹景象一点都不像有风雨欲来之势。
  两人立于人群中,任由百姓们从身旁经过,引来不少人驻足打量。
  一群孩童争相追逐,从他们身边跑过,个子最高的男孩手里牵了纸鸢线,打闹间忽然被绊了一个跟头,白线脱手,纸鸢眼看就要被风吹到天边去了。
  我的纸鸢!
  小孩子们眼巴巴的望着天空,有年幼的嘴巴一扁,马上就要哭。
  宁隐轻轻勾了下手指,转眼间把纸鸢线握在手中。
  你们的。
  小孩子们愣了会儿神,突然一窝蜂冲过来,围在宁隐身边,争着抬手够。
  谢谢大哥哥!
  宁隐把纸鸢线交还给个子最高的孩子,这次拿好了。
  男孩儿猛的点头,谢谢神仙哥哥。
  宁隐不由失笑,我可不是什么神仙。
  怎么会,大哥哥你比那几个自称神仙的哥哥都好看。男孩儿认真的回道。
  宁隐摸了摸他的脑袋,你说的自称神仙的哥哥是什么样子的?
  男孩儿仔细回想,脸都要皱成包子了,就是穿白色衣服,手里握着剑,就和,和旁边这个哥哥差不多。
  两人相视一眼,看来是有仙派弟子已经到了。
  大哥哥,你喜欢放纸鸢吗?和我们一起来放纸鸢吧,前几天有个白衣哥哥总来和我们一起玩,可今天都没见着他人呢。
  宁隐笑笑,哥哥们还有事情做,等哪天得了空再去找你们。
  男孩儿重重点了头,说好了,大哥哥一定要来啊,我们每天都在前边那片草地上放纸鸢。
  孩子们叽叽喳喳跑远了,两人演着街边铺肆继续向别处走去。
  阿隐,你可曾见过魔尊的真容?
  不曾。
  他虽与魔尊交过手,但魔尊素来以金色鬼面示人,谁都不曾见过其真面目,恐怕连天帝也是没见过的。
  那我们如何找魔尊转世?
  只能先静观其变了。
  宁隐远远瞧见前方有人群围堵在街口,随即加快了步子。
  两人挤到人群中,就见一白衣少年蹲在地上,替一个已经昏厥过去的老伯搭着脉。
  在寻常人眼中,少年只是在简单的把脉,但宁隐看的出来,少年在偷偷用灵力替老伯疏通气血。
  跪在一旁的少女紧紧抓住老伯的手,泪眼婆娑,一声一声唤着。
  少年放手时,那老伯悠悠转醒,不见半点虚弱,和没事人一般。少女一见都忘了抹眼泪,一头扎进老伯怀里。祖孙两人相拥而泣,一旁的百姓们纷纷称赞那位救死扶伤的少年。
  可当他们再想对恩人道谢时,却怎么都找不到人了。少年不知何时消失在人群中,仿佛没有来过。
  宁隐搭了一把季江的手,跟上他。
  他看的清清楚楚,那名少年是一只妖,道行尚浅,身无杀孽,一如他当初下山时一样,如白纸般纯粹。
  他们二人追一个道行不高的小妖可谓是轻而易举。对方也发现了他们一路尾随,有意避开人群,转往狭窄曲折的小巷,企图甩开两人,没想到打错了算盘,反被他们追上。
  你们是何人?白衣少年被稍后围堵,退至墙边,戒备的盯着二人。
  这位小公子不必惊慌,我们不是来找麻烦的。宁隐轻笑道,不过想和小公子交个朋友。
  白衣少年眼珠一转,视线最终定在宁隐身上,你长的好看是不假,和你做朋友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得告诉我为什么想和我做朋友。
  宁隐不欲与他拐弯抹角,此人纯真直率,最宜开门见山。
  在下为妖,我知小公子也是妖。在妖界之外碰到同族,倍感亲切。
  少年讶然道,你也是妖?说完,他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了脸色,对宁隐放下戒备,甚至开始热络的套起了近乎。
  独在异乡为异客,这下好了,我还能在这见到同族。少年兴奋的很,恨不得与放下与宁隐称兄道弟,把一旁的季江忽略的彻底。
  我叫莫年,走走走,我请兄台到前边的酒楼吃饭。说着,他掏出自己腰间荷包,放手里颠了颠,幸亏出门带的钱够用。
  有人请吃饭,他们当然是却之不恭。
  少年一路喋喋不休,他原本挨在宁隐的左侧,季江在右,全程黑脸,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夹到了两人中间,这才让莫年闭了嘴。
  把你们这最好的酒菜统统端上来。
  莫年将荷包往桌子上一拍,小二眼前一亮立马应承去张罗。
  宁兄,这家酒楼的菜色不错,酒也纯正,不妨尝尝。
  宁隐略一颔首,莫小公子一直自己在这?没有同伴随行?
  莫年挠了挠后脑勺,不瞒宁兄说,我啊是替人送信,送完了信偷偷溜达出来玩的。偶然遇上一位公子蒙难,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与其结交为友,现落脚于他府上。
  宁隐点点头,原来如此,不知莫小公子是替何人送信?
  哎,我家公子啊,让我去给个故人送信。
  待酒菜上桌,莫年热络的招呼二人,体贴周到,热情好客,似是进了地主之谊。
  这里的青梅酒就算凑合吧,勉强能入口,宁兄真该尝尝青梅山庄的酒,那才是纯正。莫年颇显骄傲的说道。
  宁隐闻言一顿,你知道青梅山庄?
  当然,我可是从那长起来的。莫年闷了一口酒,长舒一口气,只可惜,青梅山庄已经没有了,栖仙居也不在了。
  宁隐不由追问道,你认识莫染尘?
  他就是我家公子啊?怎么了?莫年转了转眼珠,你也认得我家公子?不过他现在是妖王,定居妖界中,认得他也不是稀奇事。
  真乃到处遇故人。
  我当然认得他,千年前我与你家公子就是好友了。
  莫年一听眼睛立马亮了,原来你和我家公子认识这么久了?难怪我看你面善,果然好看的人相识的人也好看。来,我敬宁兄一杯!
  宁隐难得遇见一个了解妖界现状的人,免不了多问两句。
  你家公子这些年怎么样?当初他在魔物手中救下莫染尘,替他治好了伤,还将妖王之位托付,现在想想都像是不久前的事,可实际上已经过了千年。
  公子挺好的妖界,妖界一片祥和。就是那个严仙师太烦人,把修尘山丢给徒弟,自己死皮赖脸的赖到妖界不肯走,天天缠着公子,害得我回去也见不到几面。莫年越说越愤慨,好像这人真的很讨厌一样。
  经他一提,宁隐回忆起以往一些琐碎的记忆,轻笑道,那小子倒也是个有趣的人,他们能相守在一起也是得来不易。
  眼见这边两人相谈甚欢,说的都是往事,季江一句的插不上话,只能坐在一边喝闷酒。
  因为某个原因,他不希望宁隐与过去有太多的牵连,一旦察觉到宁隐在怀念往昔,他就免不了去想,在宁隐的回忆中是否又念起了那个人。
  他曾经憧憬妖王的过去的辉煌,想要一探究竟,而如今他却希望宁隐与过去分离开,活在当下,眼中只能有他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