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苏沄蓦盯着最底下的那几张纸发呆,雷泽策微抬了下眼,复又淡淡的移开了眼神,“我与泽鸣昨夜入城主府,确定你在此地后,便已经送了信回圣上,你不必担心他。”
苏沄蓦只怔怔盯着那几张纸,夫妻多年,他好与不好,她心中自是有数,这一路西行,她也想通了从前郁结在心里的事,只要彼此安好,又何分是在何方?
雷泽呜坐进车厢,看她盯着那些纸不出声,脸色也不太好,以为是在责怪慕云深没有追出来,急着帮忙解释道:“圣上那日是铁了心要亲自追来的,但百官将他堵在安和殿以死相逼,也不让敏皇子追过来,恰逢我和大哥回京,就自告奋勇的接了令,你别怪圣上。”
“我怪他做什么?”苏沄蓦轻轻摇头,将那些小纸条好生收了起来,淡声道:“他如今是一国之君,比不得从前逍遥自在,爱去哪里就去哪里,更何况这些事情我大体也能解决,没必要再拖着他一起受累。”
看她神色浅淡,似真不在意,雷泽鸣挠挠脑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雷泽策瞟了眼沉默下来的两人,又兀自闭上了眸,车厢里便寂静下来,只听得车轱辘一路向前。
三百里的路途转眼即至,全力赶路之下,第二天清晨时便已到了西域的姑藏城。
姑藏城与国力强盛的平朝接壤,紧邻千峦关,是西域重要边塞,因着国力关系,虽修建的不及千峦关那么雄伟巍峨,但与平阳关也相差不了多少。
此刻正值清晨,放眼望去,稀薄的雾气里皆是枯黄的草地,可以想像,待到来年春天时,遍地皆是翠绿,而此时城门已经大开,但路上只有三三两两的行人,随时都可进城,
雷泽兄弟带来的暗卫里不乏有易容高手,指点苏沄蓦易成了普通的清秀妇人,与扮成中年男子的雷家兄弟以兄妹相称,众人分散开来,极容易的就进了城。
众人在城里汇合之后,稍作休整,出去探听情况的暗卫带回来消息,有暗记指向西域腹部内城,还得一路前行。
既然已经得知前行路线,众人自是不敢多耽搁,买好必需物品,便又一路追下去。
暗记一直向前,直指西域中心的格尔斯王城,苏沄蓦心里也有了底,此次绝与苏沄颜脱不了关系,而苏沄颜也还是那表面光的性子,这一路走来,除了最初的姑藏城还能入眼,之后所见城池,大多都是高不过三丈,以土石垒之,守卫也没几个,看起来颇为简陋。
也许是因着常年游牧,居无定所,城镇里的固定人口并不多,且大多都是衣着破烂,街边随处能见着乞儿,两眼无神的望着街上来往不多的行人,可怜的伸着破碗。
苏沄蓦见的多了,心里就不免起了疑惑,西域如此贫穷,苏沄颜身为西域王后,难道看不见百姓的窘境吗?还一味的想与国力强盛的平朝开战,与自寻死路又有何区别?
眼看着路过前面的小村庄,再走上半日便能到达格尔斯王城,苏沄蓦收了手里的简陋地图,正想吩咐赶车的雷泽鸣再加快些速度,争取天黑前赶到王城,却闻到凛冽冰凉的空气里飘着浓浓血腥味,且越靠近小村庄,血腥味就越浓。
苏沄蓦还没出声,赶车的雷泽鸣已经察觉到不对劲,缓缓停住了车子,看看通向村里的小道,又瞧瞧脚下一路延伸至远方的大路,脸上现了为难。
凛冽寒风里隐隐还能听见尖叫哭泣声,没等雷泽鸣开口,车厢里的苏沄蓦已经淡淡出声,“既然遇上了,那就是缘分,进去瞧瞧吧。”
雷泽鸣这才又甩开了马鞭,驱使马车顺着小道疾奔进村,而村里的景象叫人看着就不禁红了眼,就见不过二十来户的小村庄,大多都是门扉大敞,四处可见倒在血泊里的男女老少,而尖叫声从村子最里面的人家里传出来,想也知道正在发生什么。
不等苏沄蓦吩咐,后面马车里已有暗卫疾奔出去,几个起落就奔向了那户人家,耳听着尖叫声停了下来,随即响起男人惨绝人寰的凄惨叫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马车稳稳停在简陋的小院前,雷泽鸣已经着急的跳下了车,苏沄蓦与雷泽策随后赶过去,就见院里的草垛上,几名满脸横肉的男子正捂着下身凄叫,旁边还有名衣衫不整的少女正低声哭泣,看这场景,不用猜都知道方才是怎么回事。
苏沄蓦皱眉,解了外衫,上前披在那少女身上,少女裹紧了犹带着淡淡温香的衣服,一双妙目瞧向破陋的屋里,哭的越发委屈。
苏沄蓦顺着她的眼神往屋里瞧,就见几个脑袋畏畏缩缩的躲在大门边,见苏沄蓦望过来,看起来像是少女父母的男女顿时哭着就跪在了门槛边,“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啊!”
雷泽鸣看的极为气愤,上前愤怒道:“你们是这姑娘的父母吧?怎么忍心眼睁睁的看着她被那伙贼人糟蹋?”
“好汉,我们也是没办法啊!”已经老去的妇人搂着身旁的两个小儿子哭的肝肠寸断,“若是我们不把阿桑送给他们,他们就要杀了我们全家啊!”
苏沄蓦可是没忘村里的那些惨状,眉心紧皱,“这种烧杀抢掠之事,难道就没人管?”
那满脸沧桑的男子听着妻子的哭诉,也红了眼圈,哽咽道:“大城里出了事都没有人管,谁还来管咱们这个小地方?谁还会在意几个平民百姓的死活?”
雷泽鸣跳脚,急怒道:“你们当官的呢?那些人都死绝了吗?这里离王城如此之近,难道你们的王上王后都不管王城周边百姓的死活?”
“呵呵,王后?”听着雷泽鸣的话,这一家子都冷笑起来,沧桑男子恨声道:“诸位怕是从外乡来的,还不知道现在西域的情况吧?”
雷泽鸣被冷笑的有些摸不着头脑,疑惑道:“难道西域已经不再是西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