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武竟率先开始无缘无故虐杀那些战俘,并且,还屡次威胁周达,不准把此事说出去。”
“我们却一直被蒙在鼓里,还以为那些战俘是因为企图叛逃,或者反抗,而被西秦看守军士所杀。”
“据苏力青的汇报,小武最多的一次,竟无缘无故砍杀了一百二十名战俘。”
“直到把他手中的刀刃砍卷,自己累瘫在那些死去战俘血泊之中。”
“根据周达的透露,小武前前后后,竟虐杀战俘,达到八百名之多。”
“殿下和你发布了严禁苛待虐杀战俘的禁令之后,小武无时无刻不生活在惊恐之中。”
“他原以为自己不过就是杀死一些战俘泄愤,没什么大不了的。”
“反正那些战俘也是该死之人,只要不背知情的周达泄露,被你训斥就可。”
“没想到周达却突然被殿下升任为千夫长,在职位上,完全可以脱离了他的控制。”
“特别是,有一天,突然看见周达和苏力青一起来到凌风关,走进殿下帅府。”
“做贼心虚的小武以为,肯定是他虐杀战俘的事发,苏力青拉着周达一起找殿下来了。”
“于恐惧慌乱之中,竟借口你令他出城去燕阴口公干。”
“偷了军中一匹神骏战马,径往柔如王庭方向而去。”
“其实,那天苏力青和周达只是奉命,前往凌风关向殿下汇报训练战俘的进展情况。”
“却想不到,差点酿成滔天大祸。”
“总是天佑西秦,殿下福大,阿妹及时赶回。”
“阿妹,小武叛变的前因后果,基本上就是这样的。”
“现在,我也很为难,不知道该如何去回殿下的话。”
“投敌叛国是不赦的死罪,这其间又牵涉到苏先生……”
“而周达隐匿了小武虐杀战俘的事实,也是大罪。”
“虽然避重就轻,未尝不可。”
“但周达帮着小武隐匿虐杀战俘这件事,却是隐瞒不住。”
“若是先头,还可以说周达为小武所胁迫,情有可原。”
“现在周达早已经是千夫长了,理应主动揭发。”
“或者小武便会被绳之以法,也不至于会暗中逃逸,投奔蛮夷。”
“所以,我只得先阿妹商量商量,看看这件事,到底该如何完结?”
我思索了半晌,对李钰彤说道:
“姐姐,关于小武这次的叛逃行为,若是说错,首先有错的,可能便是我了。”
李钰彤一双聪慧的眼眸静静的看着我,没有作声。
显然,她知道我想说什么。
我又默然了一下,才说道:“在这件事情上,首先,是我对小武的冷落和失察。”
“只从来到边塞,很多事情,我都交予苏先生和小武去商量着处理。”
“我完全的信任着他们,并且相信他们一定会精诚团结,和睦相处。”
“我却没有想到,苏先生是我的师傅,晋伯的师弟。”
李钰彤点点头,无不同情的看着我:“阿妹,你只是以己之心,度人之腹。”
“完全没有料到,小武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百夫长。”
“在气势上,就已经输了苏先生一筹。”
“如果小武心态端正,不卑不亢。”
“或者,不至于被苏先生太过折辱。”
“或者他不是出于忌惮,又城府过于深沉晦暗。”
“索性把苏先生的行为使阿妹得知,事情也不至于走到如今这个地步。”
李钰彤的话,令我感到心绪欲狂。
一种极度的自责,已经紧紧的擭住了我。
我只觉得心中难过,非常的难过。
“是的,偏偏我又是个……没心没肝的,哪里会晓得他们这些背地里的龃龉?”
“我真是不知道,小武跟着我,竟无端受着这样的委屈和煎熬。”
李钰彤却语气平静:“可是,即便如此,这样不能成为他背着我们。”
“肆意虐杀战俘,草菅人命的理由。”
“更不能成为他叛国投敌,企图彻底摧毁西秦边塞的借口。”
我痛苦的说道:“小武最后之所以会破釜沉舟,是因为他对我了解。”
“他知道,他手上有那么多条手无寸铁战俘的性命。”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饶过他的。”
李钰彤点点头:“确实,和他此等极度恶劣行径比起来。”
“羞辱排挤他的苏先生,龙童龙严,所犯之错,简直不算什么。”
“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他的心中,肯定一直认为。”
“他们之间的龃龉不和,一旦被阿妹得知,你只会偏袒苏先生和龙童龙严。”
“肯定会责怪他这个“外人”不能忍让,不识大体。”
“因为苏先生只不过喜欢在酒后和他寻衅,他作为一个后辈晚生,理应多加体谅忍耐才是。”
“龙童龙严更是不足挂齿,他只需要不理睬他们便行了。”
“毕竟我们大家都知道,两个人只是阿妹的贴身内卫。”
“于军营之中的事情,一概干涉不着。”
我想,我的神情一定很惨淡。
我看向李钰彤:“姐姐,为什么这些男人之间,也会有这些鸡零狗碎之事?”
“难道这边塞之上,数次的生死存亡,还不能令他们团结一心,而非要手足相残吗?”
“我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个世上,除了生死,还有什么事情是值得这般去计较的?”
“我该去责怪谁?我自己?苏先生?龙童龙严?”
李钰彤也叹息着说道:“阿妹不必过于自责了。”
“苏先生……哎,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至于龙童龙严,他们就是叨叨惯了。”
“阿妹把他们训斥一番,诫饬诫饬就足够了。”
“小武之错,说起来虽然情有可原。”
“到底却还是其人心胸狭窄,得失心重。”
“所以到了最后,他便把这种无法对人言说的愤慨,憋屈,发泄在那些无辜的战俘身上。”
“最终犯下此等活罪可恕,死罪难逃之错。”
“仔细想起来,确是可悲可叹又可恨!”
我看着远处苍茫色的天际,喃喃的说道:
“说到底,还是我愚钝蒙昧,从无识人之能。”
“我只敬重苏先生见识非凡,韬略精深。”
“一心尊奉他为良师益友,却从来都曾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