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云则是从午后开始,从最基本的神农百草图认识开始。
每次我去后园的时候,如果齐光不是在打坐,便会招呼我过去坐一会儿。
陪伴庭云的小丫头阿朵,会给我们每人端来一盏热茶。
但我们往往也就是相对坐一会儿,然后我便告辞。
齐光也只是对我点点头,任我自去。
直到第二天傍晚,贺兰派人通知我。
说他已经返回卫城,所有的事情也都处置完毕。
我们明天一早,可以启程,尽快返回边塞了。
贺兰老爹很精明,眼看海内即将爆发战争。
便及时的分散储藏了那批好不容易才筹措到的粮食和冬衣。
因为要把那些分散储藏的物资全部重新归纳装运,还需要一些时间。
贺兰老爹便叫自己的儿子赶紧先返回边塞,他会设法,另行运送。
毕竟,这次卫城大捷已经声动天下。
韬略城府的贺兰老爹知道,此时此刻,贺兰和我,都是不宜久留海内的。
只要我们先行离去,哪怕朝廷追究下来,也能含混过去。
基于目前西秦朝廷形势,但倘若被有心之人突然醒悟过来。
再不慎被其抓住现行,别有用心的加以利用渲染。
到那时,不惟无功,反会遭祸,更会累及二皇子殿下。
因此,贺兰按照其父的嘱咐,马不停蹄地赶回卫城之后。
便立刻通知我,明天务必启程。
到了此时,我才突然觉得,自己应该对齐光说些什么。
比如,应该谢谢他放弃卫闵山中的清修。
来到龙家,替我训教弟弟妹妹。
彼时庭云已经温习完毕百草药谱,正进行一个时辰的吐纳调息入门训练。
齐光对我说,庭云筋骨柔韧,应该修习轻功和剑术。
见我进园,阿朵悄悄的对我笑道:
“我们小姐在这园子里拘了半天,不得出去。”
“眼睛都冒火星了,大小姐怎么去了又来?”
我点点头,对阿朵说道:“我明天早上要走了,过来和师尊告别一下。”
又看了一眼满脸苦大仇深,悔不当初的庭云,没有作声。
原本在内室的齐光,闻声走出来。
他先对我点点头,然后对庭云说道:“徒儿,你可以起来了。”
“今天的功课就到这儿,你回去吧。”
庭云顿时如获大赦,一骨碌从蒲团上爬起来。
先给齐光行了礼,又弯腰给我福了一个觐见长姐之礼。
我便对她说道,“阿云,修习技艺非一朝一夕之功。”
“姐姐望你始终坚定志向,不怕吃苦,不怕寂寥。”
“能成长为一个与众不同的女子,方才不辜负你的聪明伶俐。”
“将来不管是为你自己安身立命也好,还是和姐姐一样,为国效力也罢。”
“都必须和师尊学得真实本领,才好行走天下。”
庭云不好意思的对我眨巴眨巴大眼睛:“大姐姐,阿云知道了。”
“请大姐姐放心,阿云定会好好跟着师尊修习的。”
“绝不敢辜负大姐姐的成全和叮嘱……阿云下次不敢了。”
说完,便小脸红红的站在那里,不敢擅自离开。
我便对她说道:“阿云,姐姐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刚开始,你一个小孩子家的。”
“坐不住,也是常情。”
“只是,以后就要慢慢的学着静下心来。”
“只有专心致志,方能学得技艺。”
“好了,天晚了,你也习学半天,很累了。”
“跟阿朵先回去吧,大姐姐有几句话要和师尊说。”
庭云立刻懂事的答应了一声:“是,大姐姐。”
再次对我和师傅齐光行了一个辞别礼,带着阿朵先出园子去了。
这里,齐光方才对我说道:“少将军明天便要返回边塞吗?”
我点点头,对他抱拳拱手道:“是的,阿雪明天一早便要离开海内了。”
“特来和师尊告辞,不知……师尊对阿雪,可有什么话要说?”
齐光面具后面的一双眼睛,默默地盯着我看了半晌。
然后,他摇摇头。
嗯,齐光如此表现,倒也在意料之中。
很符合他世外高人,不按常情行事的凤族人性格。
于是,我便顿了一下。
“如此,阿雪就多谢师尊肯下山,教诲舍痴弟小妹。”
“阿雪明天便要离开海内,此一别,不知何时才能与师尊想见,请师尊多加珍重。”
“我也知道,请师尊教授这两个孩子,实在是有些难为您老人家。”
“庭宇痴呆,庭云憨顽,所以,以后还请师尊多多费心了。”
齐光点点头:“少将军吩咐,老朽敢不遵从?”
“但少将军所说庭宇痴呆,老朽却不敢苟同。”
“一个人是不是真的痴呆,并不是非要从他的表面上去看的。”
“老朽认为,庭宇的心智只是过于单纯,并非完全的痴呆。”
“这完全和令尊对其守护过于严密有关,所以少将军完全不必担心。”
“在老朽眼中,朽木尚且可以雕琢,何况两个璞玉单纯的孩子?”
“少将军请放心,老朽定然兢兢业业,把毕生所学,传授于他们。”
“只望少将军此去边塞,再立战功。”
“若得西秦海晏河清,老朽亦能叨沾一分安宁。”
听着齐光这一大套冠冕堂皇的话,我只得对他微笑称谢。
“师尊既是如此说,我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阿雪就劳烦师尊好好为龙家雕琢这两块璞玉——一日为师,终身如如父。”
“待西秦海晏河清之后,我想,他们定然会赡养自己的师尊渡过一个安宁岁月。”
齐光又点点头,我却看不清,他面具后面到底是什么表情?
也不知道,我和他之间的这次交谈,我们到底能从对方的话里,都听得懂什么?
从齐光处告辞出来,我径直便去了娘亲那里。
娘亲带着杏儿迎着我,满脸担忧。
给娘亲行礼之后,娘亲便急不可待的问道:
“阿雪,他……可曾和你说些什么?”
杏儿给我斟了一盏热茶,我接过来,呷了一口。
看着焦虑的娘亲,摇摇头:“没有,他什么都没说。”
“他只是和我说了几句庭宇和庭云,要我自管放心。”
“他说庭宇只是心智单纯,其实却如璞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