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我曾经一心一意想重返大汉,找回小狸那具萎化的狐狸尸身一般。
  可是,随着岁月的流失,我在西秦淹然的越来越久。
  能否重新返回大汉的希望,同样也是越来越渺茫了。
  这件事情对我的困扰,简直甚于我对重返战场的期盼。
  毕竟,我所怀念的那些可以驰骋战场的同袍战友们,即使我一时间无法再见到他们。
  我也知道,他们都是无恙的,人人都有足够的能力可以自保的。
  而小雯就不一样了。
  每当我回到总兵府自己的住处,看见那个被我从石逋修魔爪下救出的美丽女孩,我简直不敢再往深处想了。
  那个躺在小雯床上的女孩,开始的几天,仿佛没有一丝求生的欲望。
  我简直被她吓坏了,有时候睡到半夜还会忽然跳起来。
  张皇失措的跑到她的房间,举灯看看她是不是突然就死去了。
  她的脸色,一直白的像一片薄纸。
  身子单薄的根本就不是弱不禁风那回事儿,是典型的命悬一线。
  每天晚上,我处理完统领营大大小小的事务。
  回来之后,就不辞劳苦的陪在她身边,反复鼓励她勇敢的活下去。
  有时说的我自己都感动不已,竟不知,自己原来还会说出如此动人的言辞。
  只要有空,我便亲自耐心的喂她汤药,为她擦拭身体。
  有一天,我看见她的眼泪忽然顺着紧闭的眼睫倏然滑下,流过她细瓷般白净无暇的脸庞。
  然后,她慢慢睁开眼睛,语若游丝般的说道:
  “公子---我不值你如此对待……”
  看着这个女孩醒来一刹那,我真是欢喜极了。
  仿佛,我之前对小狸和小雯的诸多亏欠,在这一刹那都得到了稍微的补偿。
  我微笑的看着女孩纯净美丽的眼睛,认着地对她说道:“干嘛要这么想?”
  “你很好,我为你做什么事情都值得。”
  “忘了曾经发生的事情,你这么年轻,这么美丽,你听过凤凰浴火的故事吗?”
  她含泪微微点头,弱弱的说道:“凤凰涅槃,以身投火……”
  我鼓励的对她说道:“对于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来说,痛苦的灾难和耻辱就是一场烈火。”
  “我们要学着浴火重生,好好的活下去,不是吗?”
  她无语的把头侧向枕边,眼泪汹涌而出。
  我暗暗舒了一口气。
  只要她肯痛哭出来,心中郁结的怨恨耻辱就会得到缓解发泄。
  她的心里,才能有求生的希望。
  最怕,就是她无声无息,立意求死。
  那样简直就是刀枪不入,令人无计可施。
  果然,她痛哭过后,虽然显得更虚弱,在服了汤药过后,我又亲自喂她吃了几口米粥。
  这是几天来她第一次进食,我心里的高兴无法形容。
  一直以来,因为丢失了小雯,我更加希望救回这个年轻的生命。
  哪怕我和她萍水相逢,毫不相干。
  女孩除了流泪,很少开口说话。
  随着她身体的慢慢康复,我尽量克制住自己的好奇饶舌。
  每天,我只是抽时间,尽心尽力的照料她。
  从不主动问她身世来历,姓甚名谁。
  这个女孩一定是身世飘零,就我知道的经历已经是如此坎坷。
  就像一朵开错了季节的鲜花,迎接她的不是和风暖阳,却是无情的风刀霜剑。
  就让她静静的舔着自己的伤口,直到痊愈吧。
  她看起来是那么精致美丽,逐渐复原的身体简直就是一个玉美人儿。
  一想到这么美丽女孩曾经受到过石逋修的残忍蹂躏,我就怒火中烧,郁闷难耐。
  可是我必须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感情用事不能解决问题。
  有时候,你要不说,我就不问,不一定非是情人之间的游戏。
  用在一个你不想打扰的对象身上,未尝不是一种超凡出世之法。
  后来,我简直爱上了这种非常的表达方式。
  在我心里,总觉得,反正她又不是总兵府里的人。
  而我救她更是无意,没必要摆出一副恩人的面孔。
  等她身体复原之后,我就送她一些盘缠,助她离去便了了。
  我们本来就是陌路相逢,原本就是她爱上哪儿就上哪儿去的。
  我不会挽留她,让她离开这个给了她无尽伤痛和耻辱的地方,重新开始新的人生,才是最大的善心。
  每天面对这个逐渐康复起来的女孩,我更加为下落不明的小雯揪心。
  她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的灾难可全都是拜我所赐啊。
  我的良心,一辈子,不---两辈子都不得安宁。
  可是,我寻寻觅觅,大街小巷的到处打听---
  甚至,那天夜里碰见的小乞丐我都见了好几回了。
  他已经认不出披甲戴盔的我了——其实,他压根就不敢驻足看我。
  他像一条夹着尾巴的丧家之犬,总是一副惶惶不可终日的惊恐模样。
  每次我刚一瞅着他的影子,他立马就飞快的逃得无影无踪。
  我要不是怕吓坏了他,简直想让人把他抓来我面前。
  官兵就那么可怕吗?
  我也没有觉得自己披上盔甲就变成了牛鬼蛇神,只是有些耀武扬威而已。
  可这种耀武扬威并不是我刻意的做作,而是军人天生的威仪。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随便几个什么人,披甲戴盔,昂首挺胸的齐步走在大街上,想不威风都难。
  再说了,就算我一个兵不带,还有两个御用随从,成天如影随形的跟着我。
  简直叫我无可奈何。
  现在,我就带着这两个对我不离不弃的随从,随便走在阳陈的大街上。
  最近几天,石逋修已经正常当值---大概害怕我太能干了,夺了他的兵权。
  其实我只是善于用人而已——大部分事情都是假小武之手,帮我搞定的。
  石逋修见我并没有哭着喊着求他临朝问政,就没了杀手锏。
  不得已,最后自己打着哈哈,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开始和我共事了。
  我一向没有什么权利的欲望,现在更是明白。
  一个人,手里有多大权,肩膀上就得负多大的责任。
  否则,就是狗苟蝇营。
  对于“责任”这两个字,我现在已经是深有体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