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虽然没有应答石逋修的欢迎辞,却还是来到他面前。
单膝跪下,抱拳说道:“在下龙庭宇,见过统领大人……”
我竟没有发觉,现在的我,已经身不由己的融入西秦的各种等级制度了。
想当初,我连西秦的二皇子,都不习惯给他跪下行礼的……
我没有说昨天晚上的事情,要让我主动给他赔罪,门都没有。
既然他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那我就更要装作若无其事了。
石逋修立刻哈哈大笑起来,伸出左手想把我拉起来。
口里亲热无比的说道:“公子快快请起,你我本来就是一家人……”
此人真是好厚的脸皮。
竟能做到如此的面不改色心不跳,好像我们之间,从来都没有发生过激烈的枪剑相向事情,
我不等他的左手触到我的肩膀,立刻闪身站了起来。
也不理会他的自说自话,站起身子,我扫视了一眼面前那些列队而立的兵士。
我知道这里面的许多人在再见到我时,一定噤若寒蝉,各怀心事的。
就在昨天夜里,我还是他们拼命追随杀缉拿的凶犯。
今天摇身一变,却来到他们面前,并且将要统领他们。
可想而知,他们的心里,是有多么的惶恐?
特别是第一次和我遭遇的那一队巡城兵士。
我看见从什长到兵士,脸上都是神色不定的。
大概腿肚子都在抽筋吧。
我看见小武正带着他的兵士,他像所有的百夫长,小都统一样,站在队伍最边上。
他并没有对我挤眉弄眼,脸上也没有任何的得色。
和所有同僚一样,昂首肃穆而立。
我不由对他心生赞赏,此人的行事为人果然不同一般。
昨天晚上我身陷那种境地,他却不避嫌疑,屡次相护卫于我。
后来又莫名其妙的,执意要追随我,让我都觉得好笑。
今天我耀武扬威的前来走马上任,按说他就像一个好运气的赌徒,撞上了大运。
但他并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兴奋的样子。
甚至,他和所有的兵士都一样,双目正视前方,压根就没有刻意的看看我。
此人确实不是什么心血来潮的鄙陋浅薄之徒,倒很有些荣辱不惊风范。
我看见有些兵士迎着我的目光,不由自主的低头垂下眼睛。
心中暗笑他们的多虑,我会有那么不堪吗?
睚眦必报从来就不是我的做派,更何况我已经成为他们的副统领了。
我更期盼着,也许不久的将来,我们就会是并肩作战的战友。
于是,我站在他们面前,对他们微微一笑。
不知为何,看着这些整齐排列的兵士,我便突然想到简渊曾经对着我们的数次训话。
于是,便学着他的口气,朗声说道:“兄弟们……”
我一言既出,便看见所有的兵士,包括石逋修都对着我露出不胜惊讶的目光。
原来,我这样的军中官长,一般情况下,训话的开始,应该说:“尔等听着……”
而不是如此毫无尊卑的称兄道弟。
但是,我却丝毫没有注意到他们目光的异样。
继续自己的慷慨激昂,“ 我虽然是暂时协理石将军带领弟兄们巡视阳陈,但我一定会与你们同甘共苦,守护好阳陈郡。”
我说话的语气很快就缓和了气氛,石逋修也收起大惊小怪的目光。
他甚是威严地看着所有的军士,粗着嗓门大声说道:“都听见了吗?副统领将和我们同甘共苦,守护阳陈!”
这些兵士立刻异口同声的高声应道:“同甘共苦,守护阳陈!同甘共苦,守护阳陈……”
我检视着眼前的群情振奋的兵士,渐渐地陶醉在这种热烈气氛里。
竟然忘了,就在昨天夜里,我还对这些巡城军士嗤之以鼻。
骂他们不过是一群恶人的帮凶,只敢欺负阳陈的老百姓。
现在,听着他们口中不啻于宣誓的“守护阳陈”,我几乎又要信以为真了。
迎接我这个统领营副统领走马上任完毕,石逋修一声令下,所有的军士立刻解,该干啥干啥去了。
我也很快就领教了石逋修的奸猾。
他表面上满面春风的迎接了我,还搞了这么一个声势浩大的宣誓仪式。
其实呢……
他笑眯眯的把我迎进统领营,落座献茶之后。
立刻就有人报进来:“统领大人,夫人请您回去见客。”
他马上对我打着哈哈:“公子稍坐,我去去就来……”
他这里前脚刚走,后脚一个手执令旗的探兵就匆匆进来。
他进来二话不说就冲我跪下,大声说道:“报……
我想也没想,着急的脱口而出道:“何事禀报?”
忽然又为自己的紧张觉得好笑。
目前似乎没有听说有什么边关战事,难道传令兵还会报告敌人攻城来了?
我又生怕龙严龙童看出我的慌张忙乱,急忙掩饰的端过一杯茶。
然后,我装模作样的端着茶碗,慢慢地呷了一口,故作悠然的听着。
听那探兵禀报道:“启禀副统领,巡城兵士在城南逮住一个宰杀耕牛的人。”
“本来要押送府衙严惩,可是这个人拼命喊冤,你是否要查看一番。”
“噗……”
我一口茶没咽下,又全喷出去了。
莫名其妙的瞪大眼睛:“什么什么宰杀耕牛?有没有搞错?我可是来领兵打仗的,难道还要管老百姓种田的事情?”
难道这些涉及稼穑牛羊的事情,不应该是官府大老爷们去审理评判的吗?
怎么老百姓的事情反闹到军营里来了?
探兵却郑重其事的说道:“副统领,百姓私自宰杀耕牛,按律当诛。”
“百夫长武将军请求副统领一定亲自审问一番,免得错杀无辜。”
我怔了一下:“武将军?”
不用说,一定是小武了。
既然是小武叫人来禀报的,我少不得过问一下了。
想了一想,我便问道:“人在哪里?”
探兵答道:“都在外面候着呢,听候将军发落!”
我对他说道:“好吧,既然是百夫长的请求,就让他把人带进来吧!”
我心里并不知道,这“私自宰杀耕牛”,在西秦究竟是一件什么样的弥天大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