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却仍旧战栗着,好像被龙飞虎的话给吓住了。
娘亲的额上沁出密密的冷汗,满脸的失魂落魄。
她好似立不住身子,嘴巴干张了张,却到底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
再看看龙飞虎,我这个所谓威名远扬的英雄爹爹。
不知道为何,方才还须发怒张的脸上,竟蒙上一层厚厚的落寂。
他仰面靠在高大的椅背上,慢慢地紧闭上双眼。
而挑起这场事端的九娘更早就没有来方才的气势汹汹,手足无措的站在龙飞虎身边。
一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的模样。
再看看方才那两位雄赳赳的护卫,仍旧傻呵呵的站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我定定的立在哪里,心里忽然感到有些愧疚。
或者我不应该如此任性。
不知为何,龙飞虎的那句“这么多年了”突然有些打动了我。
他虽然没有直接的承认什么,但从他的话里,谁都可以听出点什么来。
所以,不管怎么说,这么多年了,阿雪母女都是蒙这位总兵大人收留的。
并且,他仍旧给了阿雪娘亲一个正室夫人的位置。
虽然阿雪的娘亲并不愿意拿着这个所谓正室夫人的位置自专,作福作威的。
他还给了阿雪一个总兵府大小姐的身份。
虽然,谁都看得出,这个大小姐身份其实并不那么尊贵。
不过是为了给他那个傻儿子当牛做马,做替死鬼的。
但龙飞虎这么做,在这个烽火乱世,至少免了这母女二人流离失所,冻饿为殍。
此刻,我猜不透阿雪的身世究竟透着什么玄妙?也不知娘亲在恐惧什么?
可我想好好和这位总兵大人谈谈的想法,却彻底的没办法实现了。
其实,我想问问他关于他那个傻儿子,能不能给我一匹真的战马?
我觉得宝贝的臂力其实还是不错的,我甚至愿意教会那傻小子骑射。
在这个烽火乱世,便是一个傻子,会些武功防身总是好的。
还有,就是一些关于边塞的简报。
身为阳陈郡总兵,我想龙飞虎一定会经常接到边塞的战报。
甚至,他还可能知道一些关于西秦皇朝里的事情。
我想打听打听,这些日子过去里,西秦的二皇子简渊如今到底如何了?
是还滞留在李阔海的边塞?还是已经返回了皇城?
我甚至有些后悔自己方才的意气用事,再一次的滥呈孤勇。
或者,我应该看见龙飞虎就口称“爹爹”,并且恭恭敬敬跪下叩拜的。
他的心里,或者并不真的想要惩罚我。
只是为了九娘这个宠妾的哭闹,想要给九娘一个面子罢了。
我终究是少经世事,不懂得察言观色,随机应变。
更不懂得韬光养晦,忍耐迂回。
此刻,我却再也张不开管龙飞虎叫“爹爹”的口了。
只得扶着颤巍巍的娘亲,慢慢地退了出去。
一场说不清是非曲直的家庭内部纠纷,就这么莫名其妙响着惊雷。
下了几丝毛毛雨,不了了之。
接下来的日子,我过的更加生不如死——
我闷死了。
无所顾忌的宝贝还是经常厮缠我。
娘亲偶尔来看看我,只会对着我不明所以的掉眼泪。
真是要了我的命,我情愿她不要来看我。
如果我要一定赶着她追问,她就会一边流泪一边摇头,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就是不告诉我点什么,常常憋得我火冒三,却又无可奈何。
我真是想不通,我们娘俩究竟有啥悲催的经历。
九娘也不敢来招惹我了,只能落得个哑巴吃黄连。
她可能更害怕我会不会一时狂性大发,把整个总兵府给拆了。
宝贝的娘亲,总兵府的二娘。
因为给老爹生了个儿子,虽说是个傻子,但目前好歹还是个唯一。
所以她自视很高,常常见了我便一副目不斜视的可笑模样。
可能在她的心里,我再怎么厉害,也不过就是她宝贝儿子的乖乖玩偶罢了。
并且,我还渐渐发现,宝贝找我玩耍的时候,总是奶娘带着。
二娘一般不是呆在屋里念佛,就是监督着丫鬟仆妇们女红。
等闲也不胡乱生事,除非涉及到了她的宝贝命根傻儿子。
着实来说,她才是这个家庭里比较有实权的一个。
所以,我被她蔑视,也是有道理的。
我还观察到,整个总兵府内宅,其实是一个很值得玩味的格局。
比如,其他的几个姬妾,因为肚皮不争气。
只能领着自己的丫头片子,小心翼翼的过日子。
九娘虽然嚣张,身份却是最低微。
二娘虽然手握实权,毕竟不是正室。
娘亲虽然是大夫人,却又形同虚设。
我觉得龙飞虎不愧是带兵打仗的。
你看他的这些女人,有权的没有势,有势的没有权。
互相牵制,人人都不敢随便兴风作浪。
在九娘尽力的折腾了两次,却最终落得个偃旗息鼓之后。
其他的女人,更是连声息也没有了。
静极思动,过了很长一段平静的日子,我就开始一天天思念起曾经和我朝夕相处的那些人。
甚至夜夜梦回,都是那苍茫的边塞,无边的草原。
那把被娘亲塞在我枕头底下宝剑忽然在我心里分外可亲起来。
宝贝不来骚扰我的时候,我就叫小雯守在门外。
然后,拿出那把雌剑,久久的凝视。
我感到它是没希望再见到那把雄剑了。
我真是连累了它,害的它和它的伴侣分散了。
想想它的主人,我曾经不死不活的陪着他度过一段混混沌沌的日子。
它的主人大概是为了报答我,又让它陪着我。
不死不活的寂寞在这坟墓似的地方。
这把雌剑,只从跟着我进了总兵府。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有正眼好好打量它一下。
如今,看见它,才让我有一点真实的感觉。
我初到这个陌生的天地所经历的一切,那些惊心动魄的夜晚和白天。
那些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战友和敌人.
那些梦一样的过往,竟没有了一点真实的感觉。
现在,我只有看见它,心中才能感觉得到那么一点点欣慰。
似乎自己和某些事,某些人,好像还有那么一丝丝的关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