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觉得双脚似有千斤重,已经举步维艰。
实在是拿不准应该从哪个方向靠近那只大浴桶啊!
满心的决绝之间,我真想隔着木桶也狠狠踹他个几脚。
谁知,听到我的脚步声,简渊突然在浴桶里坐直了身子。
我吓得赶紧闭上双眼,扭头就想拔脚逃走。
“龙将军,你没有侍候过别人洗澡吧?”
依旧是淡淡的语气。
霎时,我的心狂跳如雷。
我一边拼命强制住自己想逃出去的念头,一边还要强制住自己的恼火。
既然知道本将军从来没有侍候过人洗澡,还要我帮你搓背?是不是存心啊?
我还不敢发一语,我怕一张嘴就泄露了我的恐慌。
“过来……”
语气依然淡定,且含着不可抗拒的命令意味。
我我我……我只得满是憋气满是无奈的,默默地转过身来,慢慢的张开眼睛。
心里不觉暗暗松了一口气。
原来这位皇子好像意识到了我的尴尬,已经把身体掉了一个方向,正背对着站在门口的我。
我只得盯着他宽阔健美而又白皙的双肩脖颈,瞬间,我竟觉得,自己简直已有瓜田李下之嫌了。
突然又想起缇鹤兰手中的皮鞭曾经在那些肌肤上留下过无数道伤痕。
一股愧疚之情油然而生。
此刻,他不过就是叫我帮他搓搓背而已,我至于那么推诿吗?
如此一想,只得一步一步,慢慢的挪到他的背后。
可是,愈是靠近,我的心愈是跳得厉害。
一双眼睛简直不知道该往哪里看才好?
上天作证,我是无辜的,我是被迫的,不是我存心要去盯着谁的油光闪闪的光脊梁看的。
啊呸呸呸,我是不是想太多了?
现在应该是一个男人侍候一个男人洗澡啊……
唔唔唔,想想都不堪忍受啊……龌龊死了……
我苦着脸,使劲的闭上眼睛,颤巍巍的伸手去,摸索着按上了他的双肩。
瞬间,他沾染了冷水的皮肤上,那种凉凉的滑腻的肌肤触感,顿时令我的食指不由得痉挛了一下。
心中涌出一股羞愧至极的战栗。
但我却不敢缩回自己的双手,只得凭着本能,认命的开始为他慢慢地褪搓起来。
我的双手在简渊的背上胡乱游走着,口中紧张的连大气都不敢出。
我只想快点结束这个要人命的苦差。
大概我这种极其生疏的“侍候”搞得简渊极不舒服,隐忍许久,他忽然一把抓住了我的一只手。
我不知他想要干什么,骇得失声大叫:“啊……放开我……”
随即便不由自主的睁开眼睛。
简渊皇子好像也被我的厉声尖叫吓了一跳,不由得瞪着眼睛,一下从浴桶里站直身子。
我慌忙用另外一只手捂住自己的眼睛,真是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我们几乎闹了个脸贴脸。
简渊却伸手使劲拿开我蒙着眼睛的那只手,满脸没好气的盯着我。
瞬间,大眼瞪小眼。
最后,我被逼无奈的看见,他……咳咳咳,原来只赤裸了上身---
我满是窘迫的脸上,汗已经下来了……
眼睛里却满是不能置信,天下竟还有这么洗澡的?
哎……简直吓死我啊……
张嘴深深呼出一口气:我真恨死洗澡了。
为什么在这里不要说我自己洗澡,就连别人洗澡也让我如此心惊肉跳。
竭尽全力的镇定了一下,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我硬是睁眼说瞎话:“殿下,你……扯疼我的伤口了。”
我又画蛇添足着急心慌的解释道:“是……上次,我们……殿下您被缇鹤兰鞭打,我手臂上的旧伤被殿下抓握拉扯的有些复发……”
简渊疑惑的看看我。
似乎奇怪是不是他确实记错了我曾经受伤的是右臂,而不是左臂。
我慌忙又糊弄他:“殿下,您请躺上,我继续帮你洗……”
可是,他洗澡的兴致显然被我破坏了。
皱眉道:“算了,我洗好了。”
瞬间,我心里有些郁闷。
为什么每个人看见我都会皱起眉头?炎伏罗是,这个境遇不堪的简渊殿下也是。
我长得很不尽人意吗?哼哼哼!
被简渊皇子这么一折腾,我的心里更加有说不出的憋气。
这些憋气我又无处可诉。
甚至,都不可能说给亚摩听的。
我就想不通了,为什么简渊皇子在我眼里,简直就是前后判若两人。
我一直记得他在被狼群围困的时候,在我们想拼命逃离蛮夷草原的时候。
曾经都是那么的慷慨激昂,执于担当。
而现在,他已经做了这么久的阶下囚,却好像成天都不着急的。
即不操心怎样早些逃离这个地方,回到自己的国家去。
也不耽心自己会不会在某一天,突然被柔如王庭拖出去给砍了。
愣是一副乐不思蜀的白痴样子。
每日里,悠哉游哉,不是死乞白赖的泡在浴桶里,就是整夜整夜一往情深的盯着那盏牛脂油灯枯坐。
尤其是对我,更叫我恼恨。
除了我在可汗筵宴上和旭兀烈打架受伤昏迷,醒来时,蒙他和颜悦色,悉心照料几天。
此后便如我天生就矮他一截一般,除了使唤我,愣是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愿意和我说。
就连那天缇鹤兰寻衅,我一双手腕几乎不曾被他抓握的断了,又红又肿,疼痛了好几天。
他都没有对我表示过丝毫的关怀和愧疚。
更因为他很少和我交谈,所以我根本就不知道他成天在想些什么?
我就闹不明白了。
虽然我是他的属下,是他的仆从。
可他已经沦落到如此地步,难道我们算不得也是共患难同甘苦一场吗?
我即使无法高攀,做不了他兄弟,难道大家做个可以聊聊天有商有量的朋友也不成吗?
要知道,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人是语言相通的。
他不愿意和我说话,我真是等闲找个人打牙磕的都没有啊!
我发现,面对简渊,我竟然觉得比面对炎伏罗还难沟通。
这一点最是令我沮丧的。
亚摩倒是很喜欢和我聊天。
可是我们总要费时费神的在哪里比划猜测,只为了要弄懂彼此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