毡房外面的嘈杂马蹄声渐渐地平息下来。
可能是缇鹤兰的军队都陆续自行离开了。
王庭一共只有这么大,又有自己的卫队,缇鹤兰统领的军队完成任务,自当离去,回到本部驻扎。
我双手抱膝坐在地上,不禁开始猜测王后会用什么样恐怖的方法杀死我?
腰斩凌迟?五马分尸?还是干脆拖出去喂那些敢于撕咬虎狼的牧羊犬?
我也再一次想到一个我不止想过一次的问题。
我命由天不由我。
无论是我半人半妖的出身,还是如今的沦为阶下囚。
都是令我如此无能为力身不由己。
我慢慢地闭上双眼。
我不想流泪,只是觉得自己何其不幸?生我爱我的人又是何其不幸?
我从来都不恨娘亲,她因为我的缘故,失去了爹爹的爱。
而我最对不起最无能报答的却是小狸。
小狸辛辛苦苦哺养我长大成人,不惜为我付出生命。
可我竟依然无法完成她的嘱托:好好的活下去了。
天地良心,我难道不想好好的活下去,不想像一个真正的人那样,安安静静的活下去吗?
但老天爷好像就是不愿意给我这样一个机会。
哪怕现在的我,好像突然有了神奇的力量。依然是无济于事。
我正在胡思乱想之际,有人走了进来。
我头也没抬,就知道进来的是两个女人。
这让我很奇怪,让两个女人来押我行刑,不怕我反抗吗?
难道这两个女人比缇鹤兰还要厉害?
还是王后掐准了我的“主人”在他们手里,我根本就不敢反抗?
好吧,我承认,既然已经落入如此的境地,无论如何,我都不再鲁莽行事了。
毕竟,我不想自己已经死定了,还再多连累一个人。
我慢慢的抬起头来。
进来的是两个容颜清秀的王宫侍女。
不过,这两个侍女的样貌,一看就是穿着柔茹服饰的海内女子。
她们手无寸铁且看上去好像并没有什么功夫的样子。
瞬间,我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如果此刻进来的是几个凶神恶煞的柔茹武士,反倒让我心生释然。
面对这两个弱不禁风的海内女子,不由得让我心中生出一丝困惑。
知道什么是最折磨人的吗?
就是你不知道你将面对怎样一个无法预知的结果。
这两个侍女来到我面前,弯腰行礼。
其中一个用流利的海内语言对我说道:“将军,请你跟随我们去王后的寝宫,王后要见你。”
该来的总是躲不掉的,要杀要剐,随他便吧。
只是,干嘛要我去王后的寝宫?
嗯,明白了。
王后母女定然想要像猫戏老鼠一样,好好羞辱我一番,然后才杀死我。
一股怒气隐隐从胸中升起。
我在心里冷笑一声。
的确,要不是我顾忌着简渊皇子在他们手里,我倒还真想临死多拉几个殉葬的。
只是,眼前这两个含笑侍女倒是无端让人觉得亲切,不忍伤害。
对着她们,我还真凶狠不起来。
王后果然厉害。
很是擅长攻心之术。
一个年龄稍长的侍女像是看出了我凶狠的心思,不禁后退一步。
却微笑对我说道:“将军请不要犹豫了,你们既然在这里为人质了,就请忍耐一些吧。”
另一个年轻些的女孩似乎有些同情的盯着我看。
大概她们也是被掳来海内子民,只是因为容颜姣好,才做了王庭的侍女吧?
说不定在她们内心深处,总是偏向海内民族的。
虽然,海内的皇朝并不能给她们有力的保护,却让她们沦落在异族为奴。
她们,或者也是简渊那个皇朝的子民吧?
我默默地站了起来。
随着这两名侍女走了没有多远,就有两名衣着明艳、环饰璀璨的柔茹侍女迎来。
她们彼此简单的交谈了几句,那个年长的汉族侍女对我说道:“将军请随她们去吧,王后在等着将军呢。”
出得毡房,我才明白,刚才关押我那间“牢房”为何如此的干净整洁?
原来那根本就不是什么牢房,而是王后寝宫的一间耳房罢了。
王后的寝宫却是十分精美考究,和可汗接见我们的王庭宫殿甚为不同。
寝宫外面,几十米长的甬道上,竟然铺陈着一条图案缤纷、长长的毡毯。
脚踏上去,绵软而又厚实。
两扇铜铁镶嵌高大的宫门,门扇上精雕细镂着各种稀奇古怪的人物和符号。
二十几名年轻美丽的王宫侍女甬道两边分列而站。
见有人来,门前的侍女们都习惯的低下头来。
看来柔茹王宫的侍卫和侍女接受的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礼仪训练。
他们的侍卫就算对待客人,也是怒声大吼。
他们的侍女对待敌人的战俘,还是这么彬彬有礼。
只不知缇鹤兰……是她爹娘怎么教育出来的?
如此美丽,却只会用手指着人哇哩哇啦大叫大嚷。
随着两扇精美的宫殿大门缓缓打开,一股馥郁清甜的香味不知从何处弥漫而来。
寝宫室内的地面上,全是编织精美的细密羊毛地毯。
地毯上巨大的繁复的精致的图案,让人由衷的心生赞叹。
更让人目不暇接的是那些迎面而来,用以间隔居室的美丽玲珑珠帘纱幔。
如烟似雾,,轻轻飘荡,叮铃轻触,曼妙炫目。
瞬间,我竟感觉倒不是来领死的,却像赴瑶池盛宴的。
仿佛,那些重重帘珑后面,等候我的不是骄横的缇鹤兰,冷笑着,等着收拾我的王后。
而是什么天池王母,瑶台诸仙。
穿过那些洁白的、娇绿的、艳红的一道道纱幔珠帘,然后,我才看见。
一张鹤首虎身豹尾、铺陈异常华贵低低的卧榻,被各种数不清的娇艳欲滴鲜花簇拥着,馥香浓郁,美轮美奂。
一位身着玉色绫罗纱衫的异族美人,雍容华贵神情莫测的躺在卧榻上。
我默默地辨认了半晌,才看明白,卧榻上的美人正是换了衣装的柔茹王后。
她一头如云的绿鬓虽然梳成大婶的样式,但却真的看不出草原上的岁月风霜,在她的脸上留下过什么痕迹。
要不是缇鹤兰和她长的实在相像,也真的难以相信她们会是母女,而不是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