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芍知道,相对于菡萏玲珑的性格,荷香性格偏直了一些,所以自己才选择问了她。
如今一见她脸上的为难之色,白芍顿时心底一个咯噔,不好的预感浮现了上来,“这什么这,有话直说。”
“娘娘,陛下是在乾元宫忙碌了一晚上。”菡萏瞧见了白芍脸上的不对劲,连忙走了过来,不着痕迹的往后推了荷香一把,随后笑容满面的安慰白芍,“陛下应当是累了,最近国事繁忙,陛下一直都歇在乾元宫的呢。”
“是么?”白芍狐疑的望着她,“菡萏,你可知道,在宫中,撒谎是要掌嘴的。”
一句话吓得菡萏脸上微变,忙不迭的低下了头,不敢再说话。
白芍见状,心底不安的感觉愈发浓厚,为了让这两个丫鬟说实话,她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厉声喝道,“现如今,你们也敢瞒着我了么?到底谁才是你们的主子?难道当初哥哥把你们给我时说的不够清楚么?”
“主子……”荷香和菡萏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快人快语的荷香抬头看了两眼白芍的脸色,终是忍不住了,决定如实禀告,“娘娘,陛下昨日是在……是在秀和宫里歇了,伺候的太监亲眼看见的,敬事房也记录了……”
“秀和宫……”白芍的脸色一瞬间惨白了下来,“他昨日才说过,让我信他,结果晚上就歇在了秀和宫,秀和宫……郝如霜,秀婕妤?好一个信他,好一个秀婕妤。想当初,尚书夫人亲自求到了我的跟前,我不软不硬的驳了回去,结果转瞬间他就封了郝家的女儿做婕妤,好……很好……燕殊,你很好……”
听到白芍叫陛下的名讳,菡萏和荷香都吓得变了脸,连忙呵斥宫殿里的小宫女离去。
“呵……”白芍冷笑着,扔掉手中的木箸,饭也不吃了,就这么摇摇晃晃的进了内殿,一头栽在了床上。
“娘娘……娘娘……”菡萏荷香连忙起身劝她。
一个说,“莫要如此难过啊,只要陛下的心还在娘娘的身上,这才是关键啊。”
另一个说,“娘娘要是瞧着秀婕妤不顺眼,以娘娘的身份,怎么都可以折腾回来的,现在陛下的心是在娘娘身上的啊,你们才是正经的元配啊。”
白芍睁大眼睛,很想回这两个姑娘:你们懂什么?你们懂什么!
他被玷污了,他脏了!
这让白芍怎么能再跟他在一起,这让白芍怎么能再安心的依恋他,眷恋他,爱他,抱着他,吻他,唤他阿殊。
怎么能!
怎么还能啊!
你们懂什么!
可白芍不能说这些话,也不能吼,阮氏的话适时的在耳边响起,她忽然记起,自己不仅仅是白芍,自己还是顾挽卿,身后还有一个顾家,还有一个镇国公府。
“哈……”她张着嘴,睁大眼睛,无神的望着华丽的床幔,偶尔溢出一丝冷笑,但更多的却是绝望。
那种被苍凉包围了的人,心头满满的都是冰凉,好像对这个世界失去了生的希望。
菡萏与荷香被这个样子的白芍吓了一跳,连忙推搡她,唤她,哭着求她醒过来。
可白芍还是那副痴痴傻傻的样子,一动不动的。
最后菡萏大着胆子让人通知了阮氏。
因为镇国公府与皇宫离的很近,所以不过小半个时辰,阮氏就匆匆的过来了。
“夫人……”两个丫鬟全都红着眼睛,哽咽的同阮氏禀报,“娘娘自从知道了陛下昨夜在秀和宫过的夜,就一直这样躺着,叫也叫不醒,奴婢实在是没了法子,才将夫人叫来的。”
“卿卿!”阮氏原本以为白芍不过是赌了气而已,如今做到跟前才发现了事情的严重性,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扑到了床上,揽着白芍的肩膀,两只眼睛立马就红了,“卿卿,你这是怎么了……你醒一醒啊,你这是怎么了……你别吓唬娘啊。”
白芍其实是听到了阮氏的声音的,只可惜她好像被魇住了,怎么都醒不过来,也闭不上眼,尽管眼球已经难受的自动流起了眼泪,可她就是动弹不得。
“卿卿,你别吓唬娘……你要是心底不乐意,娘带你回镇国公府去,有你外祖在,谁也强迫不得你,这皇后娘娘,你爱做便做,不做便罢了,你可别吓唬娘,你醒一醒啊……卿卿,你醒来啊……”阮氏呜咽着,一滴泪落到了白芍的眼睑上。
带着温度的小水滴,刺激了白芍的肌肤,她忽然发现自己可以眨眼睛了。
紧接着,嘴也可以闭上了,一直梗着的脖子,也柔软了下来。
终于从梦魇中走了出来……
白芍长舒了一口气,身子一软,就蜷缩进了阮氏的怀里。
“娘……”她软软的喊道,“我没事,你莫要哭,我真的没事……”
“还说呢,你刚才吓死娘了,还说没事,哪里没事!”阮氏又哭又笑,一巴掌就拍在了白芍的屁股上。
等拍完,她才想起女儿已经嫁人了,顿时叹了口气,轻轻地给她揉了揉那被拍的地方。
“娘,我真的没事。”白芍为了表明自己没事,想咧嘴对阮氏笑笑。
可是等扬起嘴角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无论怎么用力,都无法真正的笑起来。
“你别笑了。”阮氏心底难受,“你努力想笑的样子,比你哭起来还让娘心疼,卿卿,别笑了……”
白芍抽了抽嘴角,一脸尴尬的道,“娘,其实我挺好的……”
阮氏没有说话,只是望着她,片刻后,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一咬牙,拉起白芍的手就要往外走,“卿卿,你既然不喜欢这个地方,娘带你离开,镇国公府别的用没有,留你一个女儿家却还是可以的。你放心,娘一定让你外祖护着你,无论谁都不能逼你!”
这一番话说的白芍感动的酸了鼻子,只是她并没有随着阮氏离去,反而拉住了阮氏的手腕,柔声道,“娘,别这样,其实我在这里挺好的,御膳房做的菜很好吃,一顿早膳比得上我平时一天吃的还要丰富,真的挺好的……”
虽说这个地方让她感觉到难过和不适,可白芍不能任性的就这样一走了之。
有些时候,人成熟的标志就是开始为别人顾虑了起来。
比如顾家,比如顾青帆,比如镇国公府,比如外祖。
“你别难为自己……”之前劝白芍抓紧燕殊的是阮氏,如今劝白芍放心离去的也是阮氏,“娘想过了,之前一直劝你大度,只要抓紧陛下的心就好,可反过来以己度人,娘要是你,未必有那么大的胸怀,看着夫君与其他人亲密恩爱。既如此,娘亲有什么资格让你为了顾家和镇国公府一辈子难过呢?卿卿,娘不怕陛下降罪,娘只要你幸福!”
“娘,我真的挺好的。”这回,轮到白芍正色了,“你相信我,我会好好的在宫里……待着的。”
说着,怕阮氏以为她故作坚强,白芍又笑了笑道,“娘,你给我一些时间,我心底……还是不相信他这样对我的。”
“傻孩子……”阮氏叹了口气,轻轻抚着白芍的头,柔声道,“既然你是因为爱他才留在宫里的,那娘也不勉强你离去,只是若是有一天,你真的不爱了,伤透了,想离去了,一定要跟娘说,娘拼了命也会带你走的。”
“好,娘……”白芍搂着阮氏的腰身,不禁露出了浅浅的笑意,“如果有那么一天……”
她会走的。
那天,阮氏和白芍一起谈了很久的心。
为了不让白芍在宫里吃亏,阮氏教了她许多心得。
那个时候白芍才知道,原来自家看起来柔柔弱弱如病西施一般的娘亲,其实性格聪明又狡黠,不仅在生意上十分有天赋,在处理人际关系方面,颇有心计又有手腕,更是连连嘱咐了白芍不要怕事儿,顾家和镇国公府,是她永远的后盾!
到最后,是白芍瞧着阮氏身子不妥帖,连忙使了人将她送回镇国公府,阮氏这才肯离去的。
白芍一直将阮氏送到了皇宫的三道门处,眼瞅着软轿渐渐消失,这才扭了身,要回坤宁宫去。
结果好死不死的,遇到了郝如霜,也就是那个住在秀和宫的秀婕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