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办法救救他……”凌菡不介意楚瀛飞将手收回,反而急切地抓住他的衣袖,冰莹的眼眸中满是央求。
“我就没听说他有什么危险啊,你太多虑了吧。”楚瀛飞皱眉道。
“不是的,他、”凌菡正欲解释,却黯然住了口,无奈而叹息的眼神似划过夜空的流星,悄然陨落。
楚瀛飞疑惑地转头,看见楚溟飞颀长的身影伫立在身后,淡青色的丝袍,宛若一株有些褪色的修竹。
“我倒是不知,皇兄的轻功竟如此之好,只怕还有许多我料想不到的事吧。”楚瀛飞叹笑着感慨,抬头间,那抹笑容便僵在了唇角,楚溟飞的面色极不自然,是一种、青苍色,好像中毒了一般。
“你中毒了?还是受了内伤?”楚瀛飞诧异道,想上前给楚溟飞诊脉,楚溟飞却摆了摆手:“无妨,三弟若还念点兄弟之情,就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楚瀛飞将问寻的目光转向凌菡,楚溟飞却先一步挡在了两人中间:“凌菡,拜托你回正殿去吧。”
“好。”凌菡乖乖点头,神情却满是温悯和哀伤。她侧头望了楚瀛飞一眼,似乎想跟他另约时间,但最终还是说服自己听从楚溟飞的安排,转身离去。
“上官蓉给你下毒了?那你瞒着做什么,赶紧让人解毒啊,我不行,还可以找穆皓轩试试。”楚瀛飞追问道。
“我不是说了吗,如果你还念点旧情,就权当什么都没看见。”楚溟飞声音疏冷,清减的身形在晚风中比萧瑟的树木还要孤寂落寞。
“那你和凌菡究竟是怎么回事?”楚瀛飞见凌菡走远,语气低沉:“是不是、你不想要那个孩子?”
“三弟觉得、我可以要吗?”楚溟飞的声音好似凝冰一般,一字一顿,脸色若松柏染雪,楚瀛飞看了都觉得冷。
“这是你和凌菡的事,我、无权干涉。”楚瀛飞沉吟了许久,沉声开口。
“你当然有权干涉,因为她是你的。”楚溟飞长叹了口气:“你知道,她的心在你那里。此时留在东宫,不过是送我一程。”
“告辞了。”楚溟飞朝楚瀛飞作了一揖,像友人间道别那般,楚瀛飞疑惑中更泛起隐隐的恐惧。晚风袭来,他只觉自己仿佛站在悠悠水边,经历一场诀别,可待他回过神时,楚溟飞早已翩然离去。
楚瀛飞失魂落魄地回到麟阳宫,嘱咐暗卫不断打探东宫的情形,但得到的消息都差不多。楚溟飞、凌菡、上官蓉,三人好似三足鼎立一般,分别守在别院、正殿、寝宫,几乎足不出户,但房内是何情形,暗卫便不得而知了。
“三皇子,东宫那有了点消息。”这日,一个暗卫来书斋禀告。
“何事?”
“就是、太子遣人到正殿给凌侍婢送药,还差了女医过去。”
楚瀛飞闻言,心里不由咯噔一下,是去给凌菡送落胎药么?楚溟飞上次也说了,他并不打算要那个孩子,可是、不知为何,他脑海中却浮现起之前在书斋,楚溟飞抱着蕊儿,跟她逗趣的画面。
“我觉得他挺喜欢小孩子的。”
凌菡也曾这么说过,楚溟飞是介于自己的身世,才不愿要孩子的吧……这些年来,他定是在纠结与痛苦中煎熬。一个念头倏然冒出心底,楚溟飞的身世,是母妃忿忿不平地告诉自己的,但楚溟飞却是如何知道的呢?是谁告诉他、何时告诉的?
“三皇子?”
“哦、你说。”楚瀛飞回过神,示意暗卫继续。
“宫娥和女医出来之后,卑职跟踪了一阵,听到她们说凌侍婢不肯喝药之类的话,她们去别院回话之后,太子又亲自去了一趟,这次情形如何,卑职就不知晓了。”
“好,你下去吧。”楚瀛飞点点头,心里一时五味杂陈,凌菡的选择、楚溟飞的告别,他们究竟要上演怎样的戏幕,只是,戏结束了,人生还能重新开始吗?
楚瀛飞犯愁之际,他的几个姬妾则在兴致勃勃地挑选衣裳和佩饰,为三日后的皇长孙百日宴做准备。姜梓月知道顾云曦不出席,自己到时可以坐在楚瀛飞身边,更是兴高采烈,早几天就开始筹备衣饰,这会不过先装扮一遍,看看妆容是否足够精致,艳压群芳。
如今顾云曦虽然已“闭关”数月,但还是皇子妃的身份,姜梓月就算再替她代劳麟阳宫的事务,也无法按皇子妃的规格来妆扮自己,只能穿姬妾的衣裳,浅红、浅紫的色彩,在她看来都不够耀眼夺目。
“换来换去都是这些,真没意思。”姜梓月将手里的绯色撒花绸裙往地上一抛,皱着柳眉抱怨道。
“贵姬天生丽质,穿什么都好看。”一旁的宫女赔笑道。
“哼,你是劝我知足常乐么,我进了麟阳宫这些年,从来没有锦上添花过,如今顾云曦连摆设都不算了,还要这般压制我。”姜梓月扯下发髻上的双碟赤金步摇,啪一声放在红檀妆台上。按召国的礼制,太子及皇子的姬妾,发髻上只能簪蝴蝶步摇,凤凰式样若不是皇后或正妃赐予,则不得染指。
“贵姬,太子妃遣了个侍女来拜访。”一个宫娥进来禀告,姜梓月和几个侍女闻言皆是一愣,上官蓉平日可没这么友好,单独差遣侍女来侧室拜见还是头一回。姜梓月旁观者清,看出上官蓉早就失宠于太子,但架不住如今有皇长孙撑腰,而且皇上又说要大办百日宴,对皇长孙的疼爱不言而喻,那上官蓉也算是地位稳固了,自己若是能和她交好,当然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请她进来。”姜梓月理了理妆容,端坐在榻几上。
“杏儿姑娘?”姜梓月知道杏儿是上官蓉最得力的心腹,更有些受宠若惊,笑着赐坐,又让侍女赶紧倒茶。
杏儿行了礼,却不入座,而是走到姜梓月面前,从袖口拿出一个镶金缀玉的沉香木盒,双手捧着呈给姜梓月:“姜贵姬,太子妃请您到东宫一叙。”
“好。”姜梓月当然没有拒绝之理,而且根本就觉得是个好机会:“杏儿姑娘稍待一会,我换件衣裳就过去。”
杏儿知趣地退到槅门之外,姜梓月打开沉香木盒,微微一惊,一旁的侍女也轻叫了一声,这太子妃还真是善解人意,送礼送到了心坎里。沉香盒里放着一支双凤衔珠玛瑙钗,凤凰的式样,炫目绮丽的色彩,正中姜梓月下怀,她即刻笑吟吟地起身,挽了条罗纱披帛,窈窈窕窕地随杏儿去了东宫。
楚瀛飞知道后十分不悦,他很介意姜梓月这个时候去东宫凑热闹,因此当夜就去了拢月阁。
“殿下,今夜怎么有空过来看梓儿。”姜梓月很开心,觉得自己今天真是好运不断。
“你去东宫做什么?我听说是东宫先有侍女来访,难道你和上官蓉私下一直有来往吗?”烦乱的思绪早就消耗了楚瀛飞的耐心,他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
“没有啊,梓儿一个姬妾,太子妃素日哪会跟我有来往,不过是现下姐姐病了,一直闭门不出,太子妃遇事找不到人商量,才遣人找我过去聊聊。”上官蓉交代过谈话不可让楚瀛飞知道,因此姜梓月早有准备,即刻娓娓道来。
“商量什么事?”
“其实也就是后宫一些琐碎的事啦,百日宴那天皇长孙用什么式样的襁褓、衣裳,长命锁什么的,让我帮着挑一挑,还有就是……”姜梓月怯怯地看了楚瀛飞一眼,做欲言又止状,小声道:“太子妃让我帮着猜太子的心思,他究竟、想不想纳凌菡为侍妾。”
“这事来问你?”楚瀛飞皱起剑眉,将信将疑。
“是啊,开始臣妾也觉得纳闷,不过看太子妃也挺为难的,她说她猜不透太子的心思,太子对太子妃的情形殿下也看到了,据说这段时间更是变本加厉。之前龙吟宫有禁令,但如今流言越传越凶,眼看就要瞒不住了,介时皇后定会找太子妃训话的,所以她就想着给太子纳个侍妾,也好缓和一下。”姜梓月素来工于心计,这一番话不仅说的条理清晰,而且语气更是生动,很容易将人带进话里,她说完又轻叹了口气,给自己余韵。
“那你帮她分析出什么没有?”楚瀛飞语气有些心不在焉,但目光却凝在姜梓月的脸上,仿佛在考量有几分掺假。
“臣妾感觉、太子会不会是……原先想纳凌菡为侍妾,但相处下来又觉得不是特别满意,现下又开始喜欢别院的那个婢女了。”姜梓月很用心地琢磨道。
“别院的婢女,你是说那个柳叶?”楚瀛飞疑惑道。
“是的,别院就只有柳叶一个婢女,太子日日在那待着,不是喜欢柳叶,还会有旁的原因不成?”姜梓月反问道。
“我没闲情管这些事,我既不管,你也没有干涉之理。”楚瀛飞沉下脸,勾起姜梓月的下巴:“我不希望再听到你去东宫的消息,上官蓉的事,你也不要再参与。”
“殿下——”姜梓月抬起头,眼神不像楚瀛飞预料中的惧怕,楚瀛飞多少有些意外,怎么去了上官蓉那一趟,就开始以柔克刚了。
“凌菡伤你伤的很深么?”姜梓月偏着头,唇角含笑,她和上官蓉本就有些相似,这一笑,更人楚瀛飞心生厌恶,可惜她自己尚未察觉。
“看来上官蓉找你的目的确实不纯。”楚瀛飞松开手,他讨厌这种窥探的目光。
“殿下放心,凌菡已经遭到了她应得的报应。太子妃居然想把她退回来,臣妾帮殿下拒绝了,这样做没错吧?”
“她糟了什么报应?”楚瀛飞没有答话,而是沉吟着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