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之茂靠在床上，心里默数着自己的房门还有多长时间会敲响。
不知道为何，这时闪过他眼前的，并不是过往的回忆，也并非是那晚的生死一线。
他以为那会是他很难跨越的噩梦，但其实并没有。
因为那个噩梦，早在他被南宫翡救下的那一刻，就已经停止了。
是，顾之茂这个时候想到的，是南宫翡的样子。
他淡笑间跟他讲述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的模样，那么胸有成竹，那么可靠自信。
从那个时候开始，顾之茂就开始学着，如何掌控自己的人生，如何把主动权抓在自己手里。
命运的走向有千千万，但只要主动权一直在自己手里，那么不管风筝飞向何方，他手中拽着线，什么时候都不需要紧张恐慌。
他想，不管是薄瑾修还是南宫翡，抑或是南宫彦，他们能做到那么强大，应该也是这么做的吧。
顾之茂想着这些，手里随手拿着放着的抱枕，从左手翻转到右手，再回到左手，像是无意识的动作。
“咚咚……”
在这种无聊的时间里，他的房门再一次被敲响。
顾之茂翻转着抱枕的手猛地停下，抬头看去。
“小茂，妈妈进来了哦~”是张岚的声音。
顾之茂眯了眯眼，又收起了眼中的精光。
张岚进来，将盘子放在桌上，笑着对顾之茂道：“儿子，过来吃饭。刚才肯定没吃饱吧，快过来。”
顾之茂抿唇，没有动。
张岚宠溺地白了他一眼道：“怎么，这么大的人了还要妈妈喂你吃饭不成？你爸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又何必跟他一般见识？再说了，就算你心里有气，也要填饱自己肚子啊。”
她一边说着，一边作势就要喂他吃饭。
顾之茂当然不会让她喂自己，所以还是坐了起来道：“我自己来。”
“真乖，多吃点，妈妈还给你盛了汤，尝尝看。”张岚亲切地道。
顾之茂能感觉到张岚对自己的过分关心，和从前一样，她势利，她自私，可她对自己的好，也是实打实的。
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顾之茂也没有非要自己分清楚其中的分量。
就好像南宫翡说过的，不是什么事情都非要分出个黑白的，也有一些灰色的感情，是无法衡量计较的。
生活本就是一笔烂账，在其中也有许多不清不楚的账，不必非要去分清，只要顺其自然就好。
顾之茂吃着饭，张岚就在旁边坐着，时不时给他夹个菜递个汤，或者拿纸巾帮他擦着嘴角。
亲昵的，让顾之茂有些不太习惯。
他躲开了张岚想要给他擦拭嘴角的手，拿过纸巾道：“妈，你下去吃饭吧，我自己来就好了。”
“怎么，还害羞了？”张岚笑笑道，“你是我儿子，不管多大，在妈妈眼里都跟小宝宝一样，妈妈照顾你是应该的。”
顾之茂低着头不说话，沉默地吃着饭。
张岚也没再多说，静静地等他吃完。
直到顾之茂吃完放下了筷子，张岚才叹了口气道：“小茂，妈妈知道你心里对我们一直都有气，你想怎么做，妈妈其实都可以理解。”
顿了顿，张岚苦笑着道：“现在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一边是你的家人，一边是你喜欢的篱落姐，你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不想参与也是正常。”
“你……不劝我了？”顾之茂有些奇怪，本以为张岚还要再劝他一番，没想到她竟然说理解他。
这是还在演戏？还是换套路了？
看出他的怀疑，张岚沉沉地叹了口气道：“我当然想劝，可我也知道，如果你心里真的做了决定，我也未必能劝得动。只是……”
她看着面前长大成人的儿子，抬手慈爱地抚摸着他的脸颊道：“小茂，有一点你要记住，我是你的母亲，不管我做再多的坏事，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的儿子，我所有的一切也都是为了你，知道吗？”
顾之茂抿紧唇，犹豫了下还是点了点头。
张岚欣慰地笑了，起身收了碗筷道：“去书房吧，你父亲应该在那里等你，你只管听他说，至于做什么决定全凭你自己，妈妈……不会再干涉你了。”
说罢，她端着盘子走了出去。
顾之茂眉眼微沉，想不通张岚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但心里深处，却不可否认因为张岚今天的示好，他更加无法割开和她的母子亲情了。
深吸了口气，顾之茂起身去了顾渊行的书房。
顾渊行吃过饭就在那里等着了，见顾之茂进来，沉声指了指对面的椅子道：“坐下吧。”
顾之茂沉默地坐下。
顾渊行看着面前的儿子，他五官上依稀能看出自己的影子，明明这该是最像自己的一个孩子，可……如今也叛逆了。
幸好，他还有一个……
“刚才吃饭的时候……”
“父亲，您有话直说就行，不用讲什么开场白了。”顾渊行刚刚开口，顾之茂就打断了他的话道。
顾渊行又是一噎，但他已经知道发火无济于事，于是耐着脾气道：“那我就直说了，咱们家现在的情况我想你也应该知道，你母亲也应该都跟你说过了。眼下只有一个法子，就是让顾……让你篱落姐回归顾氏，只有这样，才有可能扭转乾坤。”
顾之茂乖乖听着，没有发表意见。
见他没说话，顾渊行继续道：“可是你篱落姐工作太忙，没办法兼顾顾氏，而我也没办法一次性交出太多的股份给她。我不是不相信她，只是她背后到底还有薄家和南宫家，你篱落姐心思单纯，万一被人利用，我们顾家就真的没有指望了。”
“那父亲觉得要怎么做才合适呢？”顾之茂问道。
顾渊行沉声道：“减少股份给予份额，另外要保证我对公司的主管理权。”
顾之茂眼中闪过一抹讥讽，语气冷淡道：“父亲觉得可能吗？篱落姐又不傻，你只想利用人家打工挣钱，却不想给好处，就算篱落姐同意，父亲觉得薄瑾修会同意吗？”
顾渊行脸色发沉，他当然知道薄瑾修不会同意了，不止薄瑾修，顾篱落就已经明确拒绝过了。
只是要一次性给出那么多份额，他到底还是肉疼。
“所以我才不得不把你从学校叫回来。”顾渊行道，“只要你去跟你篱落姐说，她一定会同意的。”
顾之茂摇了摇头道：“父亲，您太看得起我了，如果我说话有用，早在母亲第一次去找我的时候就有用了。不过……”
顿了顿，顾之茂又道：“不过我倒是有另一个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