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凌还记得,上一世的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身处的世界只是一个幻境,而是一个真情实感活着的人。
  人活着,便有七情六欲,有爱恨嫉妒。
  可容凌凭心而论,在前世,她从未嫉妒过宁暮雪,只是讨厌她,刻进骨子里的厌恶。
  因此,到了最后宁暮雪拍电影威亚断裂差点出了事故,所有人都怀疑是容凌时,容凌没有否认,而是彻底爆发,笑着承担下这莫须有的罪名:“是啊,不是我还能有谁呢,谁叫你宁暮雪是天之娇女,不喜欢你便是坏人?”
  “宁暮雪,你真叫我恶心,从开始到现在。”
  而她说话时被片场里的群演拍下来发到网上,在宁暮雪粉丝和路人的愤怒声讨下,容凌身败名裂,彻底被逼出娱乐圈,家里的生意也在顾栾的授意针对下一落千丈。
  容凌还记得,得知公司股票一坠千丈,她的父母在一夜之间似乎老了许多岁,向来爱美的妈妈头上也突然生出白发。
  为了家人,容凌原本想着放弃尊严,去向宁暮雪认错,求宁家和顾栾高抬贵手,却被顾栾的人拦下来,连宁暮雪的面都见不着,幸好此时有人向她伸出橄榄枝,向容凌求婚,并承诺能够帮助解决容家的危机。
  容凌走投无路,只得答应陶家的求婚。
  最后便落得梦境中的下场,在与未婚夫的争斗中失足坠楼而亡。
  然而这只是个开头,之后的每一世,容凌或是成了女高中生,或是后宫妃子,甚至成了仙尊,却都活得不尽人意,下场凄惨,被狠狠打脸了一次又一次。
  直到整整十个轮回结束,容凌才从彻骨痛楚中醒过来,发现自己所经历的一切并非真实世界,而是一个又一个的幻境。
  原来她并非幻境中的人,乃是九天云霄之上的神,因为犯了大错,被罚抹去记忆在境中轮回十世,若幻境破灭后仍未悔改,堪破心障,迎接容凌的惩罚便是足以让她灰飞烟灭的滚滚天雷。
  显然,容凌在每一世幻境中的结局,都说明她仍固执己见,未曾有半分悔改之心。
  天道自是不会手软,斩仙台上乌云滚滚,雷声嗡鸣,眼看着第一道刑雷便要劈下来,容凌却睨得一线生机——她祭出自己的元神,与天雷相交融,运转上古法术,让时间一分一秒倒流,回到最初开始的时候。
  .
  容凌将唇瓣涂抹得更加红艳几分,走出化妆间。
  “快点走吧,万一节目组又出什么花样来折腾我们了怎么办?”等到容凌出来后,罗雯雯随意挽住她的手臂。
  经过这几天的熟悉,罗雯雯发现自己这个室友看起来虽然冷冰冰的,实际上还是很好相处,再加上两人又是上下铺,她很快就跟容凌自然熟起来。
  罗雯雯口无遮拦:“怎么今天还是练主题曲啊,都快要三天了,难道还有人没学会?”
  她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引得走过去的好几个练习生都对二人侧目而视。
  罗雯雯在国外的练习公司五年,每天都是高强度练习,又有女团底子,区区节目主题曲,自然不在话下。
  可对别人而言却未必如此,这首主题曲为了跟少女欢快的形象契合,有不少加快的舞蹈节拍,就算是基本功并不差的选手,要跟上也不是那么容易。
  “容凌。”正在这时,身后传来清脆的声音。
  容凌闻声回过头,见到宁暮雪就站在身后,只有几步的距离。
  她的面色略微怔忪,想必也是听见了罗雯雯刚才的话,心头有几分不自在。
  毕竟在所有选手中,宁暮雪实力垫底,主题曲肯定也练得不怎么样。
  上一世她的直拍刚在网上发布,就被嘲得体无完肤:“龟龟,这也能叫女团成员,本山大舞台来的吧?”
  “我家楼下跳广场舞的阿姨都比她跳得好。”
  “看完宁暮雪的表演,我觉得自己和室友也能成团出道了。”
  诸如其类,毫不留情面。
  回想到这些,容凌唇角不禁浮起一抹笑意,语气也轻快许多:“你也要到练习室去?”
  宁暮雪“嗯”了声,瞥见罗雯雯挽住她手臂的那只手,愣了下。
  容凌没有注意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低落:“一起?”
  “好啊。”宁暮雪迈步上前,走到容凌身边,伸出手指,极其自然地拉住容凌的左手。
  ……
  在被她肌肤触碰到的瞬间,容凌忍住了想要将人甩开的冲动。
  倒是罗雯雯心头生出几分不乐意,在她看来,宁暮雪这番举动,分别就是抢别人的朋友,几个意思?
  再加上先前初舞台上宁暮雪的表演实在是让人“过目难忘”,罗雯雯更是心生不屑,整个人都快要倚在容凌身上,朝宁暮雪瞥过去:“诶,暮雪,你主题曲舞蹈练得怎么样了啊?”
  宁暮雪虽然天真,但也不是傻,对旁人的敌意还是能感受得到,尤其是罗雯雯脸上挂着明晃晃的笑,分外嚣张。
  然而还不等她开口回答,容凌便眉头皱了下:“罗雯雯。”
  语气中隐藏着淡淡的警告,罗雯雯噤声不说话了,心头却有几分委屈,容凌就这么向着宁暮雪那个外人?
  就连宁暮雪眸子也亮了几分:“是有点难,不过我相信自己会练好的,你说对吧,容凌?”
  “嗯。”容凌不冷不淡地应了声,才发现二人这是都误会了自己。
  她出声提醒,不过是想起罗雯雯就是因为一张嘴,到处得罪人,虽然自己与她并不算什么挚友,但前世二人的交情还在,这一次,容凌不想看见罗雯雯输得太惨。
  事实上,讨厌宁暮雪的人越多,容凌便越开心。
  舞蹈室离宿舍楼并不远,三人很快就到了,练习的房间很大,足以容纳下一百多个选手,为的就是练习生们能够看清彼此的实力,互相加油打气,也激起彼此的胜负欲。
  容凌站在落地镜前,在心底给自己打着节拍,出手——下腰——转身,每一个动作都干脆利落,完美地踩在拍子上。
  就是这一套主题曲舞蹈动作,容凌前世不知练习过多少次,又表演过多少次,一系列动作早已就像血液般融入她的身体中,甚至无需记忆便能够行云流水地跳动。
  不知何时有人打开了音响,伴随着音乐,容凌行云流水,挥洒自如,吸引不少目光,就连摄像师也将镜头扭到她身上,久久未曾离开。
  容凌扭过头,余光瞥见人群中有人学着自己的舞步,动作笨拙。
  除了宁暮雪还能有谁。
  容凌停下动作,宁暮雪也跟着就连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地停下来。
  她回过头,朝宁暮雪走过去。
  “你不会?”容凌尽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温和,表情看起来友善。
  宁暮雪莫名红了脸,耷拉着眉眼在原地坐下,活像一只被抛弃的小狗:“虽然我知道你肯定觉得很简单,可我就是学不会嘛……”
  她话音未落,面前陡然出现一只手,宁暮雪抬眼,便见容凌目光从容淡定:“起来,我教你。”
  宁暮雪心情瞬间从方才的低落变得明媚起来,像是生怕宁暮雪反悔般,一把握紧她的手站起来:“好!”
  容凌甚至怀疑,若她身后有尾巴,此刻定要疯狂摇起来。
  她挑了下眉,将心头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撇干净,开始将动作拆解开,一步一步指导容凌:“像这样,双手叉腰,脚分开……”
  宁暮雪的主要问题在于她刚加入经纪公司,便被滥竽充数送来参加节目,因此基础约等于零,不过好歹不算白痴,顺拐几次后,逐渐找到了节奏。
  有容凌在一旁看着指导,宁暮雪觉得自己就像上了发条般,有用不完的精力来,几个小时过去后,表演得竟然有那么几分像模像样。
  等到最后停下来,宁暮雪常常舒了口气,确定自己不会再在导师和选手面前丢人了:“容凌,谢谢你。”
  “不用谢。”容凌平静道,“你自己先练着,我去洗把脸。”
  洗手间里,水龙头被打开,水流刷刷作响,容凌低着头,额前落下一缕发丝,正聚精会神地洗手,又挤了一团洗手液到掌心打出泡沫,仿佛要将每一寸肌肤都洗得干干净净。
  指导宁暮雪练习的时候,免不了有肢体接触,肌肤相贴,甚至让容凌觉得有些反胃,她眉头紧皱,搓手的动作更加用力。
  卫生间里有人出来,走到她身边洗手,慢悠悠道:“容凌,虽然你是真跳得好,但也不用在宁暮雪身上浪费那么多时间吧?”
  整整一个上午,容凌与宁暮雪之间的互动,几乎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能这样说话,不用抬头看,也知道是罗雯雯。
  “怎么了?”容凌问。
  “你还不知道?”罗雯雯低声道,“马上就要选公演舞台的节目和队友,你想好自己要表演什么了吗?”
  公演?容凌想了下:“没有。”
  没想好还这么老神在在,罗雯雯觉得自己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那万一到时候节目跟你的风格不搭怎么办,可是很吃亏的?”
  旁边有人插话道:“对啊,容凌,这是比赛不是游戏,你将精力放到宁暮雪身上,就会影响自己的练习,善良在这种选秀比赛里没用的。”
  没想到在她们看来,自己的举动居然是善良?
  容凌不禁笑了下,没有否认。
  娱乐圈的人都清楚,一个人能红,说到底看的还是玄学,只要运气到了就会有热度,有了热度就会有人气,有了人气就会有资源,有了资源就会有更高的人气,水涨船高,像是滚雪球一样累赢。
  容凌回忆前世,宁暮雪因为跳舞太烂备受嘲讽,甚至被嘲出圈,但同时也让更多的人知道了她的名字,还是吸了一圈粉。
  以宁暮雪的实力,在这些练习生中间,原本是鸡立鹤群,反倒让她更好地被认出。
  可如果她变得既不是最差也不是最好呢?还会被那么多的人注意到吗?
  虽然这个思路未必会百分百奏效,但试一试既没什么损失,还会让宁暮雪更加信赖自己,何乐而不为。
  当然,这些心思容凌是不可能对旁人解释的,只得莞尔一笑:“不过是顺手帮一下,哪有你们说的这么严肃。”
  说着,她已经将双手洗得干干净净,放到烘手机下吹得干燥后,就要离开。
  擦肩而过时,罗雯雯不乐意地撇嘴:“宁暮雪那种废物,就算是你再用心,她也学不会跳舞的。”
  容凌脚步一顿,面色冷下来:“她不是废物。”
  如果宁暮雪是废物,那当初在她手下惨败的自己不更是连废物都不如?
  罗雯雯浑然不知自己一句话将容凌也给骂进去了,只当她是在维护宁暮雪,一时愣住不知道回答什么。
  容凌没有说话,朝外面走去,洗手间门打开的瞬间,外面站着个人。
  正是宁暮雪,见她有些呆滞的神色,想必是听见了里面几人的对话,此刻看起来似乎不大好,抿住唇角耷拉着头一言不发。
  说别人坏话被撞个正着,罗雯雯和另一位选手也有几分不自在,清了清嗓子,从宁暮雪身边擦肩走出去。
  宁暮雪低头,嗓音委屈巴巴的:“容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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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暮雪汪汪大哭:“呜……好怕老婆也嫌弃我是废物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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