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清道:你去看看,皇上下朝没。
是,侍君。
流莺应下后退出殿外,站在门扉外疑惑地回首看了一眼,这才离开。
侍君又想搞什么幺蛾子?得赶快禀报陛下才是。
褚清看她离开,继续盯着藏东西的地方,想了想,还是将纸条又拿了出来,压在了砚台下方。
没多久,流莺回来了,侍君,皇上下朝了,已经回勤政殿了。
褚清顿时从榻上下来,往外走。
侍君,让奴婢跟着您伺候吧!
不必,你带人把屋子收拾扫洒一下,刚我都在那看到灰尘了。褚清指了个角落,对了,我文房墨宝不许动啊,谁动我和谁急。
是,奴婢知道了。
褚清应付完,出了青衍宫。
青衍宫距勤政殿并不太远,褚清沐浴着温暖阳光,慢悠悠往勤政殿而去。
半道上,褚清看着各处岔路,一边走一边琢磨,哪条能通往冷宫。昨晚上也不知是哪条路走岔了。周公公送他回宫,走的也不是这边。
褚清仰头看了眼水洗般湛蓝的天空,加快步伐到了勤政殿。
周粥恰好出来,见他来了,又进去通传,出来将他请进去。
臣拜见皇上。
褚清行了礼,对上楚渟岳冷淡的目光也不畏惧,大献殷勤道:皇上您累不累呀,需不需要臣给您按按肩?
不必。楚渟岳毫不留情的拒绝,侍君一大早的怎么有闲情雅致到朕这来献殷勤?
依暗卫观察到的生活习惯,褚清睡的早起得晚,每每巳时了还赖在床上睡懒觉。
褚清一顿,委屈嘀咕,皇上就会折煞臣。
为了来见皇上,臣特意起了个早,皇上还这般说臣。褚清眼巴巴看着楚渟岳,臣想念皇上了,来看您不行吗?
仅是如此?楚渟岳问。
褚清点头附和。
楚渟岳道:侍君想见朕,已然见到,无其他事便退下。
褚清笑眯眯的,但细看下总有股子咬牙切齿的味,臣有事的,臣吩咐御膳房给您熬了补汤,待会还要伺候你呢。
不必,补汤侍君喝了便是,朕不需要。楚渟岳直接拒绝,他不拒绝难得等着喝猪腰子枸杞汤?亦或是什么其他杂七杂八的汤?
皇上,这次不是褚清犹豫了下,还是没把猪腰子枸杞汤六字说出来,怕引起楚渟岳不愉快的记忆。
臣这次特意吩咐了,让御膳房根据您平常的口味,炖的一盅汤,想来是合皇上您喜好的。褚清道,力图拖住时间在勤政殿里多呆会。
楚渟岳听他嘴巴不停的嘀嘀咕咕,脑袋直犯疼,懒得再理他。
褚清巴不得如此,坐在椅子聚精会神盯着楚渟岳看。
他来勤政殿是打着想楚渟岳的名号,如若不然,他也不会盯着楚渟岳看。楚渟岳人模人样,颇为赏心悦目,但却是个黑心子,再好的皮囊也遮挡不住他黑暗腐朽的内心。
褚清心下嘀咕,盯着楚渟岳的脸看久了还真让他看出了不同,皇上,您眼下黑了一圈,是没休息好吗?
楚渟岳:
楚渟岳掀起眼皮子,瞥了他一眼,闭嘴。
褚清捂住嘴巴,点点头。
昨日楚渟岳也去了冷宫,他离开时楚渟岳可没离开,难道楚渟岳又在冷宫呆了许久?
皇上褚清低低唤了一声,见楚渟岳不理会他,努力加了把劲,酸溜溜道,皇上昨晚做了什么,今日怎的这么憔悴,莫不是冷宫里藏着什么
褚清的声音在楚渟岳冷冽的目光下越说越低,最后的小妖精三字差点没说出来。
褚清脑袋转的极快,不说出来的话模棱两可,戳中楚渟岳不可言说的地方怎么办?
藏着藏着什么小妖精?褚清顿了好一会,硬生生把话从喉咙里挤了出来。
侍君最好闭上嘴,别让朕再听到你的声音。
褚清眨了眨眼,终于乖乖闭上嘴,只是目光仍旧黏楚渟岳身上,黏糊糊的似能将人溺毙其中。
饶是楚渟岳再想忽略,也能感受到他如实质的视线。
侍君无事可看书。楚渟岳为褚清指出一条明路,同时也为了拯救自己。
褚清犹豫地望了望四周排布整齐的书籍,指了指捂住的嘴巴,询问楚渟岳他是否可以说句话。
要说便说。
真的可以看吗?臣
让你看你便看。楚渟岳不知道他怎么可以这么婆婆妈妈。
再次得了他允许,褚清这才敢高高兴兴的取书来看。
楚渟岳终于得了片刻安宁,与褚清相安无事的处着。
褚清取了本史记看前朝的事,看得昏昏欲睡,打了好几个哈欠,一看书就脑袋点啊点,好不容易挨到接近午时。
皇上,褚清小心翼翼开口,见楚渟岳看向他后,才接着道,臣吩咐御膳房熬制的补汤应当熬好了,臣去给您取来。
说罢,便退了出去。
午时到,该用膳了,他先回去吃好喝好,再来与楚渟岳耗。
他可不想留下同楚渟岳一起用膳,楚渟岳倒是吃的舒服了,他试毒试得胆战心惊,太没用膳的愉悦了。
褚清回了青衍宫,让铃音传膳用罢后,消食般慢悠悠晃到御膳房,端了补汤往勤政殿走,也没心思看看御膳房熬的是什么汤。
皇上,侍君又来了!周粥快步走到楚渟岳身畔,小声道。
楚渟岳顿了顿,来便来了,大惊小怪做什么?
周粥反省了一下,侍君来没什么,就是还端了一个汤盅,昨晚的事他有耳闻,周粥怕的是侍君又端了什么猪腰子枸杞汤来。可皇上都无所谓,也不必他操心了。
奴才知错。周粥认了错,退出去等候褚清。
时隔一个时辰,褚清再次回到了勤政殿。楚渟岳已经用完膳,坐在了书案前。
褚清端着汤盅放在书案上,皇上,这是御膳房特意为您熬的
褚清边说,边揭开盖子,往里面看了一眼,愣住了。
楚渟岳听他说不下去,看向他,熬的什么?
褚清扯了扯嘴角,皇上,您的口味可真独特。
真的,他特意让御膳房熬的猪腰子枸杞汤在这面前都不算什么。区区一个猪腰子枸杞汤就变了脸,楚渟岳装的吧?
楚渟岳目睹褚清逐渐变得怪异的神情,心里直觉不妙,往前探身看了眼汤盅,愣住了。汤盅里是牛鞭汤。
褚清捏着汤匙,拿着碗,皇上,喝吗?臣给您盛?
楚渟岳面色变了又变,由白转青再转黑,放在桌上的手紧了又紧,冷冷瞪了褚清一眼,朗声道:来人。
周粥小跑进来,皇上有何吩咐?
楚渟岳阴沉着脸,今日御膳房是谁当值,赏二十大板。
周粥一脸茫然,不解地抬眸望了眼楚渟岳,躬身退下。
皇上,您这不合口味啊?褚清迟疑道,御膳房不是按楚渟岳平日里的口味来吗?这又犯了什么禁忌?
难道是因为他看到了?
的确,喝牛鞭汤补身子不适合让别的男人看到。都是男人,他明白。男人不能不行,更不能让别的男人知道自己不行。
褚清自以为明白了,闭上嘴巴,小心翼翼把碗放下,又轻轻将汤匙放在碗内,连一声碰撞的声音都未发出。
而后,他拿起盖子,将汤盅盖上,往后退一步,对着楚渟岳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皇上,您慢用,臣就退下了!不打扰您!您放心臣什么都没看到!出了勤政殿今天的事就从臣脑袋里消失。
褚清语速极快的说完,拔腿就往外走,步伐极快,好似身后追着恶犬。
若这里不是勤政殿,不是在楚渟岳面前,褚清定会拔腿就跑。
楚渟岳:
第21章
褚清的意图太过明显,就是傻子也能看出来,更何况楚渟岳还不傻。
侍君且慢。
楚渟岳叫停褚清,语气云淡风轻,但褚清却能从中听到咬牙切齿的味道,想来因为一盅牛鞭汤,楚渟岳心里不畅快了。
不过这又不是他吩咐的,御膳房自作主张根据他口味熬的汤,关他何事?
褚清心道,再和他无关也只有停下脚步,慢慢转身面朝楚渟岳。
楚渟岳好整以暇看着他,指节有节奏的敲打桌面,发出轻轻的铛铛声,侍君离那么远做甚?朕是洪水猛兽?
怎会褚清嘴角抽搐,皇上您面如冠玉又英明神武,臣爱慕还来不及呢。
既然如此,为何不过来?楚渟岳问,目光直勾勾落在褚清身上。
褚清与之对视,心里暗骂狗皇帝,也不敢明目张胆违背他的意思,只好慢腾腾靠近楚渟岳。
褚清一步步靠近,步伐的频率奇妙的与楚渟岳轻敲桌面的打击声融合,褚清每往前走一步,都感觉楚渟岳不是敲桌面,而是敲在他身上,每一声都让他心口紧缩,让他浑身不适。
皇上您有何吩咐?褚清小声问,余光瞥了眼汤盅,暗衬楚渟岳别又把汤赏给他,牛鞭汤他不喝的!
楚渟岳收回手放在膝盖上,你方才问的话,朕还未回答你,你急着离开做什么。
臣、臣没问话
你有。楚渟岳反驳道,现在朕回答你。
您说,臣听着呢。
这汤的确不合口味,日后侍君别再擅作主张,做出不适宜之事。楚渟岳冷淡道。
褚清憋着笑,估摸着好意被心上人拒绝后的感受,可怜巴巴望着楚渟岳,声音哽咽,皇上,这都是臣的一片心意,您若不喜欢这类臣换其他的好不好
他声音不是真的哽咽,而是憋笑憋的。
楚渟岳从未将想法看在眼中,有闲心时耐心观察,无闲心时说的话也不好听,朕说什么,你就做什么,明白?
褚清眼眶通红,红着眼泪眼朦胧地看着楚渟岳,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褚清看不清楚渟岳的相貌。褚清别开眼看向别处,把眼泪憋了回去,哑着声音道:臣明白,臣告退。
说罢,他转身便要离开,但转身时,仍旧不舍的回眸望了楚渟岳一眼,好似真真切切的情深意重。
但是真情还是假意,只有当事人褚清才明白。褚清一转身,差点就忍不住笑了出来,他不快点走,真让他哭他还哭不出来,会穿帮的!
朕允许你走了吗?
楚渟岳冰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褚清心中敲响警铃,调整表情转过身,低垂着脑袋,小心翼翼抬眸瞧了楚渟岳一眼,复又低下头,指尖捏着衣角,用力的衣角都皱巴巴。
侍君离开,记得把汤带走。楚渟岳不想看到牛鞭汤,他很好,他不需要。
褚清:
褚清睫羽颤动,垂着眼把汤盅端了起来,皇上,臣告退。
楚渟岳这才摆摆手,允许他离开。
牛鞭汤端在手里,不亚于烫手山芋,褚清才不想一直端着,他以正常速度出了勤政殿,便快步下了石阶,琢磨着叫个小宫娥小太监给他端回御膳房。
还没琢磨好人选,褚清就听不远处传来周粥的声音。
侍君!周粥小跑过来,热切的接过他手中汤盅,此等小事何必麻烦侍君呢,奴才来。
褚清愉快地松了手,把汤盅交由周粥,周公公,我昨晚托你办的事有着落了吗?
周粥算了下时辰,道:出宫采买的人想来已经回来了,呆会奴才便去取来送往您宫里。
太劳烦周公公了,我恰好无事,周公公带我去取就是。褚清道,他还有话与周粥说,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
行。周公公应下,给他带路。
两人缓缓走在宫道上,褚清借机道,周公公,我与你探听一件事。
周粥立即打起十二分精神,侍君您说。
皇上是不是不爱喝汤呀?褚清纠结询问,满脸的失魂落魄。
周粥一顿,垂眸扫了眼手里的汤盅,感到手有些僵硬。
这汤盅里是什么?不会又是猪腰子枸杞汤吧?侍君又做了什么惹恼了皇上?
周粥脑海里闪过无数个问题,最终到了嘴边却是无关紧要的一句:侍君为何会有此问?
我给他熬了两次汤,他都一口没喝褚清顿了顿,只喝了一口。
喝了一口猪腰子枸杞汤,看楚渟岳的脸色,他许是想吐了的,但身为皇上的威仪不允许他做出这等有失身份之事,所以硬憋着咽了下去。
周粥暗叹,努力为楚渟岳从褚清手下争取一丝生机,奴才是个阉人,有些事却是明白的。猪腰子枸杞汤没有人愿意光明正大的喝
公公的意思是我下次偷偷送就好?
不是,奴才还未说完。奴才想说的是,皇上并不需要喝这些扶肾补阳的膳食。周粥顿了会,接着道,侍君您接连给皇上炖补汤,您知道嘴碎的奴才私下是如何议论的吗?
褚清一怔,怎么议论?
奴才照实说,侍君可别生奴才的气。周粥为保险起见,先求褚清一个特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