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渊便道:“云景说,她是因为看见了方氏一家灭门惨案,所以才被追杀,现在灭门案已经破了,田菁菁这个始作俑者也已经被绳之以法,对方的人怎么可能还要追杀她呢?”
皿晔道:“云太子,令妹云公主自以为是因为她看见了灭门案才被追杀,但到底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呢?恐怕不尽然吧?令妹和田菁菁走得近,而田菁菁也算是毛民国安插在雨师的一个重要人物,也许,是田菁菁泄漏了什么毛民的什么机密,被令妹云公主无意中知道了呢?”
云渊的脸色极难看,眸子里也罕见地露出危险的意味来,“皿公子,虽然你不算是有公职在身的人,但说话也请注意些,如果你只是单纯的猜测而没有实据。那请你收回方才的话。”
气氛一下子压抑起来。苏郁岐和祁云湘同时看向皿晔,但都没有言语。
皿晔倒是淡淡的:“云太子,无需太激动。就算是在下的猜测吧,如果没有实据,也不会栽到云公主头上的。我只是想和诸位讨论一下罢了,如果真的是云公主知道了什么毛民的大秘密,这个秘密一日系在云公主身上,她的安全便一日不能保证。”
苏郁岐附和道:“这倒也是。云兄,你能不能问问云公主,让她再细细想一想,是不是错过了什么细节?”
云渊道:“我其实过午的时候已经问过了,她想了半天,也没有想起什么有用的来。这丫头自小胆子就小,就算有什么细节,怕是吓得也忘记了。”
“既然是这样,我还是先回去审问一下杲稷狗贼吧。云太子,如今山上守卫森严,反倒比山下安全些,让云公主在山上多住几日吧,长倾在这儿陪着她,也有个说话的伴儿。”
祁云湘站起身来,拱了拱手。
云渊点点头,“辛苦云湘王爷。”
“职责所在,不辛苦。”眼角余光却瞟向苏郁岐:再不行动,怕是就又要被人追着说在其位不负其责了。
苏郁岐撇开目光,那目光表示:这是你的分内,难道还要邀功不成?
祁云湘横了苏郁岐一眼,连夜下山去了。
祁云湘走后,云渊站起身来,抱拳拱手,对皿晔道:“方才我说话有些冲了,皿公子不要见怪。”
皿晔回了一礼:“云太子,我虽没有官职在身,但好歹也算是苏郁岐的家人,她有事,我自然不能坐视不理。眼下咱们实应该联起手来,一致对外,不能让敌人钻了空子才是。”
“你说的很是。方才是我小人之心了。”
苏郁岐道:“好了,云兄又不是小肚鸡肠的人,关心难免生乱,咱们不要因为一两句口角就生出不和来,咱们才是同盟不是?”
云渊笑了笑,“是。我此行的目的,可不就是为着和雨师结成同盟?”
苏郁岐也笑道:“雨师也希望能与贵国结成同盟呀。尤其我个人,十分欣赏云兄你的为人,更希望结交呢。只是啊……”她唇角一挑,笑得有些莫名,“云兄,令妹云公主好像对我们云湘王爷起了别样心思呢。说不定,咱们两国,可要亲上加亲了。”
云渊面不改色:“贤弟说的,我也注意到了。只是,恐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呐。”
苏郁岐眉眼中含着莫测笑意:“有心插花花不开,无心栽柳柳成荫。给云公主些时间,说不定,会别有一番收获呢?”
“给时间?”云渊的心头咯噔一下,但面上仍旧是平淡如常,“怎么个给法?”
“简单啊。等这件事情结束了,让云公主在雨师多住些日子,日久天长的,也许能成就好事呢?退一万步讲,即便好事不成,说不定云公主对云湘的心思也就淡了。届时,我们皇上可就大了。”
云渊心里十分清楚,让云景留下来,哪里是那么简单的事?苏郁岐这分明是要扣下云景做人质!
但眼下云景落了把柄在雨师手上,如果不照苏郁岐所说留下,恐怕,雨师不会那么轻易善罢甘休。
云渊深深打量苏郁岐。
眼前这张即便笑起来也带着冷凝之气的脸,她绝不是个好相与的人。把扣下云景当人质都能说得那么美妙,可见她也不是个只懂得提刀上马阵前杀敌的人。
这些云渊都早就已经知道,但当真正体会到,不动一兵一戈,连谈判桌都没有上,就把事情给办了的时候,他还是觉得很震撼。
云渊道:“苏贤弟,今日在墓地,吾妹与你的对话,其实我都听见了。吾妹的话里,似乎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我也不问她查出了什么样的大秘密,既然苏贤弟要留她在雨师住些时候,那就让她住些时候吧。我只是希望,无论公事上如何,不要影响了我与贤弟的交情。”
苏郁岐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云渊又道:“想来吾妹也十分愿意在雨师多住些时候,只是,她娇生惯养惯了的,恐要连累贤弟多多照拂于她。”云渊心里咬着牙根,面上带着和善笑意。
苏郁岐道:“有我在,云兄放心。”
“你的一诺,价值何止千万金。有你在,我自然可以放心。”
早听闻苏郁岐不轻易允诺,她曾说,允诺就等于欠下一笔随时都可能还不起的债,对于她这个处境的人来说,这很危险。
苏郁岐微微一笑:“云公主在这里,身份仍旧是尊贵的玄股使者,雨师上下,都会将她奉为上宾的。”
云渊点了点头。再如何尊贵,也是人质。但谁让她自己先喜欢了不该喜欢的人呢?只能怪他没有及时察觉小女儿那些鬼心思。
苏郁岐道:“时间也不早了,云兄早些回去歇息吧。”
“两位早点歇息。”云渊扫了一眼一直没有说话,已经在椅子上打瞌睡的皿晔,抱拳一礼。
皿晔睁开眼睛来,睡意还有些浓,“你们的事情说完了?”扫了一眼沙漏,“唔,是有些晚了。云太子,这就要回去了吗?”
云渊一笑:“再待下去,恐扰了皿公子的清梦呀。”
“我素日早睡惯了,让云太子见笑了。”
“……”我是第一次见你吗?信了你的邪。云渊点了点头,往门外走去。
苏郁岐瞧他出了院门,望着皿晔,无语笑道:“你什么时候添了个早睡的习惯了?”
皿晔将她往臂弯里一搂,有些无赖地靠在她身上,“今晚添的。”
“……”成,你是老大你说了算。
“云渊会不会被我气得睡不着?”苏郁岐一边拖着他去洗漱,一边问道。
“睡不着倒有可能,不过,不是因为生气,而是要连夜想应对的法子。他大概没有想到,你会这样提出把云景扣下来。如果是放在正式的场合,反倒不太好得逞,他云渊不要面子的么?但这样私下的场合,又只有咱们三人,就最是相宜了。”
“我聪明吧?”
“嗯,聪明。奖励你?”
“……”能不能不要?“你不是困了么?”
“被吵醒了,又不困了。父王母妃一定也很希望看见苏家早日有后。我不能做个不孝的女婿。”
“嘘,你能不能小点声?小心隔墙有耳。”
“当皿忌是死的么?”
“万一有比皿忌都厉害的高手呢?”
“那就等死好了。”
“你今天是怎么了?说话这样冲?”苏郁岐正被他横抱起来往床前走,看着他脸上微淡的表情,终于发觉他有一些小情绪。
“醋了,你没瞧出来?”皿晔承认得干脆。
苏郁岐更疑惑不解了:“醋?这可从何说起?”
皿晔低眉瞧着她,半晌:“我觉得……你做个男人挺好的。粗枝大叶的。”
苏郁岐一头雾水,但还是强行劝慰:“这……别以为我粗枝大叶就听不出好赖话。我是粗枝大叶,但你也太敏感了吧?我都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忽然醋了。还是因为云湘?就算你说的对,云湘他对我别有心思,可我已经是你的人了,他想也是多想。”他大爷的,原来作小服低劝人还这样难!
“嗯。你想得这样明白,挺好的。”态度似乎软和了一点,又似乎一点都没有变。
苏郁岐一筹莫展地凝望着他,最后,将嘴巴对着他淡色的嘴唇吻了上去。
他要能抵得住这温柔攻势,那就算她输。
“你……”皿晔的话音带着一丝无奈淹没在她的唇角。
一夜贪欢,因为身上系着要事,次日也没有敢耽搁,一大早两人就起床了。
连夜回城里提审杲稷的祁云湘顶着一双熊猫眼,踏着清晨的露珠顶着初升的太阳上山来了,一进门,正撞见苏郁岐和皿晔在吃早饭。
为了方便,大家的早饭都是在各自的房间里用的,祁云湘不客气地拉了张椅子入座,清荷赶忙上来给他盛粥拿碗筷。
祁云湘累了一夜,正一肚子憋屈,被清荷如此周到的服务感化得一腔子怨言只化作了一句吁叹:“累死我了,饿死我了。还是你的小丫头晓事。”